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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法界02.
阿蛮回房时,除了不好拆下的华胜,满头乌发别无饰物。
侍女正欲开口询问,议事殿的掌事宫女落后阿蛮一步,刚好将首饰匣子送了回来。侍女见匣子里全是阿蛮出门前佩戴的心爱之物,饶是心思再愚钝,也能猜出是有人惹了阿蛮不快。
她自小跟着阿蛮,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熟知她的这位女郎脾性致简,心思单纯。此刻见她耷着脑袋,万事不理的模样,知她正愠恼忧闷,便识趣地没往她跟前凑。
殿内燃着一截沉香,缕缕幽香中飘着一味甜甜的奶韵,沁人心脾。
阿蛮嗅着嗅着,心绪平静了不少。她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侍女收拾她的首饰盒子。
察觉到阿蛮正在看她,侍女微转过身,与她说话:“少主,这只纯金的鸢尾花发簪你已许久未曾戴过了,奴给你收到匣子的最下层,若是少主哪天想起来了,奴再为少主取出来。”
阿蛮不语,只静静地看着。
“还有这个。”侍女双手托起一个沁满糖色的羊脂玉镯:“少主前些时候是不是就在找它?”
阿蛮看向侍女掌心里的玉镯,它有别于无暇的白玉,玉中有一抹古糖色衔在镯口。那是数年前,她在一家当口买玉簪时挑的添头。
管事的嫌这糖色坏了整个玉镯,她却喜欢得不行,日日戴在腕上。
阿父见了,赞她品味高雅,此后亲自为她挑选首饰时,总会费心为她寻些平常难见的玉佩环镯。
曾有一只翠青,满白衔绿,阿父说它像极了江南绣园里栽种的青松翠竹,是大漠里难得一见的苍翠,连阿蛮的阿娘都未能得到一支,唯独赠给了阿蛮。
可惜后来,她练枪时忘了摘取,这只雪中含翠的翠青镯碎成三段,全压了箱底。
阿父见她难过,只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阿蛮,等这天下太平,阿父带你去亟国,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是江南。”
此后,阿蛮一心向往,越发苦练枪法,期盼着天下一统,她可早日去往大漠之外。
可当这一天即将来临时,阿蛮发现,这太平并非是她以为的太平。
她心中烦闷,似有一把烈火烧得她胸腔滚烫作响。那截平心静气的沉香这回也不管用了,她起身,拿上马鞭,策马出城。
——
夜色已深,一轮明月孤挂山头,映出满地银辉。
阿蛮驱马,行至崖洞。
崖洞地处大漠城外,原是来大漠朝圣的僧人交流佛法时的暂居之处,后来战事爆发,流民涌入,这里就逐渐沦为难民的聚居之地。
阿蛮在崖边坐了片刻。
夜深已无人语,更无烛光。整片山崖乌魍魍的,不透一丝人气。倒是远处的那一方潭水,水光粼粼,煞是好看。
她静静看了会,起身牵马,踱步去往水潭。
走得近了,阿蛮才发现潭边有人。
身披裟袍的僧人正半鞠着身
体,在潭边舀水,给一匹骏马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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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者北倾提醒您《春日相见》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它先察觉到阿蛮的靠近,微微转头,侧目凝视。
阿蛮从短暂的痴迷中回过神来,一人一马四目相对。
对视的瞬间,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的遇见,远隔碧落黄泉。似遍历轮回一般,有直击心底的战栗。
她呼吸微窒,下意识地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许是察觉她并没有恶意,那匹马,轻扫了两记尾巴,提醒身侧的僧人。
那位有些迟钝的和尚,这才发现了阿蛮。
他抬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又整理了一下潦草的衣着,这才双手合十,礼数周全地对阿蛮行了一礼:“阿弥陀佛,阿蛮少主。”
阿蛮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和尚微微颔首,垂下眼眸,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少主战捷归城那日,小僧有幸见过少主英姿。”
哦……原是如此。
她平日里,确实高调张扬了些。
阿蛮虚虚拱了下手,还了一礼:“我平时也不这样,这次大溯匆匆来犯,大漠急需一场胜仗来安稳民心。”
和尚见她如此和善,稍稍松了口气:“崖洞周围龙鱼混杂,敌国的探子是否埋伏在此也未可知,少主不该来这的。”
他虽是好心劝诫,但阿蛮闻言却觉刺耳,她笑容微收,正色道:“法师可知这崖洞是大漠的领地,大漠虽与大溯正在交战,但至今还未输一寸城池。”
“阿弥陀佛,少主勿怪,是小僧多言。”他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倒丝毫不觉抱歉:“少主是庇佑大漠的保护神,小僧只是担忧你的安危而已。”
阿蛮也知这和尚是好心,便不再计较:“你忙你的,我过会就走。”
和尚不善言辞,见状,合十一礼,勤勤恳恳地继续洗马。
潭水水色清冷,凛凛有光。
随着马尾悠闲地在潭水中摆动,一圈圈涟漪从岸边缓缓晃至潭心,整个水潭如盛开的莲花一般,一层堆叠着一层,圣洁无比。
阿蛮看得目不转睛,同时,内心也升起一丝好奇。
距她上回战捷归城已有月余,按说这和尚在崖洞也居住了不少时日,这么一匹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神驹,就没人窥伺?
想到这,她眼神轻瞟,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正不辞辛劳努力给白马搓澡的小和尚。这和尚浑身上下写着柔弱可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守护宝藏的戾狼。
百思不得其解,阿蛮干脆问了出来:“法师,你和这匹马是怎么在崖洞平安无事活下来的?”
和尚回头看了阿蛮一眼,如实回答:“自然是靠躲藏度日。崖洞最险处有个佛窟,佛窟里供着一尊佛龛,因地险峰高,通行不便,平常不会有人过去。”
他舀水,仔细地将马背又冲洗了一遍:“再加上我
()是修行之人,又会一些岐黄之术,大家都乐于给我行些方便。()”
“?荛扔??()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阿蛮用马鞭虚指了一下白马:“它总得出去吧?”
和尚瞥见阿蛮的举动,连忙挡在马鞭前,不让阿蛮随手比划:“少主不可不可,无宴是佛祖的坐骑,是佛祖赐给佛门的祥瑞,不能如此指画。”
阿蛮对佛法虽无信仰,但阿蛮的阿娘以及大漠的皇室对佛道都十分尊崇,否则大漠也不会吸引来如此多佛门弟子来此辩经论法。见自己的举动令和尚十分紧张,她虽大为不解,但仍是放下马鞭,规矩起来:“它既是佛祖的坐骑,又怎会来这?”
和尚听出阿蛮语气里的微讽,倒也不以为意:“少主若是感兴趣,小僧愿以清茶代之,给少主讲讲无宴的来历。只是今日已经太晚,实在不便详述。”
阿蛮仰头望了眼月色,面露不解:“不过丑时,这一整夜都够我打一场突袭了,怎么就不够你详述了?”
和尚笑了笑,从随身背挎的罗汉袋里拿出一盘颜料:“少主方才不是问无宴出去时如何掩饰吗?小僧每隔半月要给无宴洗一次澡,洗完就要涂上这些颜料以做伪装。所以今夜,是真的忙碌无空。”
阿蛮惊呆了:“既然如此麻烦,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带它来到大漠?”
和尚转身,轻轻抚摸着马鬓:“无宴也有它的使命和劫难。”
阿蛮嗤之以鼻:“它能懂什么,这些不都是你们强加给它的吗?”
她原本对和尚还有几分敬重,可越聊越话不投机。她失望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她在这,确实滞留太久了。
阿蛮临走之前,仍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那匹骏马一眼。
和尚并未牵马,甚至,它身上连马鞍缰绳都没有。它信步从潭水中走出,姿态高雅,并不受人束缚。似察觉到阿蛮正在看它,它微微仰头,抖落身上的水珠。
随即,它踱步而出,所到之处,蹄踏浪花,步步生莲。
这一刻,阿蛮是真的相信——它是佛祖座下的神驹,是佛门的祥瑞。
——
接下来的几天,阿蛮重新穿回了刚脱下不久的战袍,每日不到卯时就到练兵场练枪。
士兵不知阿蛮身负密令,被她的拼命和勤恳所激励,日日跟着她不要命地训练。
几位知情的将领看得于心不忍,在议事殿哄闹过几回,皆被酋长以“卧病在床不能理事”为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这日,阿蛮跟着都尉温习短匕突刺的招术,都尉一时嘴快,嘟囔了一句:“楼峋善使剑,少主一柄长枪已能与之一战,何必练这突刺,浪费时间。”
阿蛮收匕回鞘,面无表情道:“我不敌楼峋,再苦练枪法也是一样。这柄短匕,我是学来自我了结的。”
都尉双目圆睁,望着阿蛮转身离开的背影,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不是,我真该死啊。”
阿蛮一走,侯在一旁的侍女立刻跟上。她边给阿蛮递去干净的巾帕,边担忧地看着阿蛮:“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阿蛮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侍女眼眶含泪,支支吾吾:“你说习短匕突刺是为了……是为了自我了结。”
“哦,这个啊。”阿蛮回头,见远处的都尉已自责到跺脚撒气,顿时心满意足:“我故意的,这憨批,之前说我的金饰不是个东西,喇得他眼疼。”
她将抹了额汗的巾帕塞回侍女手里,舞着她的短匕回了营帐:“我攒着这口气都好几天了,再憋下去难保不得揍他一顿出出气。”
侍女无语。
少主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真适合去大溯当那枚逆来顺受的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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