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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法界03.
月入亥时,阿蛮策马前往崖洞。
她已连续数夜在潭水边守株待兔,可一连数日,都不曾见到那一人一马前来饮水。
今夜,阿蛮在树上等到丑时,刚准备打道回府,便见和尚从远处的沙坡上连滚带爬地向她跑来。
敢情这小秃驴是知道她最近都在这里蹲守,这才避而不见的?
这下,阿蛮也不着急走了,她靠回树干上,边眯眼数着小和尚一共摔了几个跟头,边慢悠悠地把玩着她的马鞭。
等他灰头土脸地站到树下时,阿蛮已经乐不可支:“法师,你这平地摔跟头的本事师从何方啊?”
和尚满脸焦急,边跺脚指着沙坡方向,边用力捶着胸口:“少、少主!”
他用手背拭下脸上的黄沙,急喘了两口气后,才慌忙道:“少主快救救无宴,快……快救救……无宴。”
阿蛮脸上笑意顿收:“真出事了啊?”
她上回见这和尚如此宝贝那匹骏马,方才见他一人前来,心中就隐约有所猜测。可猜测是一回事,真的发生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骑上马就欲追赶。马刚跑了两步,她忽然想起自己压根不知道无宴在哪,她一扯缰绳,驱马回赶。
等回到树下,阿蛮一把拎起和尚扔上马背:“赶紧带路。”
——
枣红色的马驹驮着二人,从崖洞穿峡而过,顺着漠河一条干涸的河床逐渐往河谷靠近。
阿蛮辨认了一下方向,扭头问和尚:“再往前,就是大溯军营了。你当真是让我去救无宴的吧?”
问虽这么问,阿蛮却丝毫没有让马驹停下的意思,一策马鞭,风驰电掣般冲入河谷。
她身后的和尚,刚一张嘴,就被大漠冷冽的疾风灌了一嘴黄沙,只剩下“呸呸呸”声不绝于耳。
好在片刻之后,阿蛮就找到了被数名贼寇围猎在河谷中央的无宴。
与那晚所见的神驹不同,无宴身上涂抹着灰黑色的颜料,看上去灰扑扑的,和普通大马没什么区别。它应是与贼寇对峙了许久,马蹄缠着链枷,链枷上的倒刺扎破了它的足踝,鲜血淋漓。
阿蛮远远就看到了草坡上的血迹,她用力地磨了磨牙,轻抖了一下缰绳:“绛烟,冲散他们。”
绛烟陪阿蛮出生入死多年,和她早有默契。就在马背上的阿蛮伏低身体,扬起马鞭的刹那,枣红色的骏马忽然跃起,撞向贼寇。
阿蛮身后的和尚一个猝不及防从马上滚落,连声都来不及发出,便一骨碌滚进了齐腰深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阿蛮趁着贼寇们躲避绛烟的瞬间,挥出马鞭缠住离无宴最近正控制链枷牵制无宴的贼寇头子,扬鞭掀开。
她来势汹汹,出招俱是讲究效率,一招毙命的狠辣,几下就把刚才还如铁板一块的贼寇冲得七零八落。
贼寇头子在她手里吃了亏,吐净口中的血沫后,提刀先
斩马蹄。
阿蛮挥鞭卷住刀柄,被迫弃马,与他一战。
贼寇虽狠,但与刀山尸海中拼杀出来的阿蛮仍是无法匹敌。就在阿蛮还有余力抽空思考要不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时,贼寇头子似乎察觉到了这抹杀意,边战边退,试图钻入河谷,逃往对岸。
对岸憧憧火影,是驻扎在此的大溯士兵正在巡逻。若让这些贼寇逃往对岸,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不杀也得杀了。
可怜的和尚刚扶着腰从草丛里爬出来,就亲眼目睹了阿蛮手起刀落将所有贼寇就地正法的血腥场面。
他闭着眼,边“阿弥陀佛()”????OOし?_酩?协?炍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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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勾了勾唇,冷笑:“你自己不会看?”
和尚眼眸半眯,掩耳盗铃般悄悄掀起条缝,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有那还未死透的,抽搐般抖动一下,吓得胆小的和尚连忙扯着阿蛮的袖子,往后面退了退:“那那那,那我们稍微离远点。”
他声音打颤,跟受惊过度只会拍翅膀咯咯哒的小母鸡似的,只敢从阿蛮身后露出一个脑袋。
阿蛮顿觉好笑。
她回头,见和尚满脸嫌弃的样子不似作假,忽然就看他顺眼不少:“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和尚魂还在天外,听阿蛮问话,不用脑子思考便作了答:“小僧法号了无,是普济寺慧见大师的弟子,小僧年余……”
阿蛮打断他:“你叫了无?”
和尚迷茫地“啊”了一声,呆呆地望着阿蛮:“你怎么知道?”
得,吓傻了。
阿蛮翻了个白眼,挥袖甩开了无,先去给无宴解开链枷。
她站在无宴面前,试探性地抬起手,企图抚摸它的脸颊。
烈马性格高傲,被驯服前,通常不愿被人触碰。否则,这一蹄踏下来,轻则骨裂,重则丧命,半点不开玩笑。
但出乎意料的,无宴不仅对她没有半分抵触,甚至在阿蛮伸手过来时,主动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骏马的被毛柔顺丝滑,又稍稍带点糙涩,刺得她的手心微微发痒。
阿蛮睁圆了眼,不敢置信地回头与了无对视了一眼。结果,她看到了一个比她本人还要吃惊的小和尚。
了无双目圆睁,失语般翳动了两下嘴唇:“师、师叔,虽然你是匹马,可你也不能见是个姑娘就妄犯色心啊。”
阿蛮:“……”这和尚脑子不好吧?
——
解开缠着马蹄的链枷已是半炷香之后,阿蛮看着无宴前膝至球节那几乎见骨的伤口,十分忍耐才没有提刀再给地上躺着的尸体补上两剑。
她拍了拍马背,牵上绛烟,打算先离开这里。
了无这会还算靠谱,没多问什么,亦步亦
()趋,跟紧阿蛮。
两人离开河谷后,阿蛮把走路一瘸一拐的了无扔上马背,自己则牵着绛烟,和四肢受伤无法疾行的无宴一前一后走入沙漠。
月色温柔,幽寂的黑暗无声无息间将杀戮和血腥埋入了这大漠的黄沙之中。
了无看着步行在侧的阿蛮,心中忽然有些发软。
他第一次见她时,百姓朝贺,万军拥护。少年将军在人群中,仅仅一个回眸,意气风发;第二次见她时,她牵马静候在河畔,眼中有对他的好奇,也有看见无宴时的惊艳,那晚的少女明艳大方,高不可攀;第三次再见她时,她纵马突袭,手握长鞭,杀伐果断,那一刻既如天神降临,也似阎罗现世。
他从尸殍遍野的世界一路走来,见惯了世人的凄苦和军士的纵威,直到遇见阿蛮,仿佛才回到了真的人间。
欸,毕竟这世道,谁还能这么善良,自己不骑马让给他骑啊?
从这走回崖洞得走到天亮呢……
不过,有句话,了无憋了一路,实在按耐不住。他斟酌了好一会,还是决定问阿蛮:“少主。”
阿蛮回头看他。
了无问:“你方才问小僧,是否真心让你救无宴时,一定是对小僧心生疑虑了。那少主为何还敢进入河谷?就不怕小僧和大溯狼狈为奸,今晚是故意设饵,诱少主进入河谷以便坑杀吗?”
哦,这事啊。
阿蛮实话实说:“我查过你的文书,也看过你的通关文牒,确认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当然,如果你藏得够深,那算我有眼无珠。”
了无笑了笑,说:“即使如此,小僧仍旧感激少主能够委予信任。不然,无宴落入贼寇之手,还不知要吃多少苦。而我,守护佛宝不力,怕是要以死谢罪。”
阿蛮惊讶:“有这么严重?”
了无点点头,正色道:“无宴是师祖收下的,论法脉,我还得叫它一声师叔。我要是弄丢了无宴,这辈子都不用回普济寺了。”
阿蛮想起在潭边那晚,她曾问过了无,无宴如此贵重,为何要千里迢迢带它来到大漠。当时了无回答“无宴也有它的使命和劫难”,她那晚无法理解,今晚依旧摸门不着。
看来这辈子,她都没有佛缘了。
她无聊地挥了挥马鞭,嘟囔道:“不回就不回呗,我们大漠王寺一点不比你的普济寺差。”
了无看了她的头顶一眼,小声嘀咕:“少主,话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安静了一会,耳边只余鞋靴轻踩在沙粒上的摩擦声。
阿蛮埋头走了片刻,忽然仰头,对了无说:“我以为你方才是想质问我,为什么要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了无一愣,收敛起脸上的漫不经心:“我不会问的,别说少主是为了救无宴。即使不是,这天下如今乱成这样,随处可见的尸山血海,生灵涂炭。我虽是出家人,敬畏生命,对生灵有恻隐之心。但少主作为少年将军,既要保家卫国,还要锄强扶弱,小僧受少主庇佑,才能在崖洞有一隅安身,哪还有资格再对少主说教?”
话落,许是联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和尚沉声叹息了一声,低念了几句佛号。
阿蛮低着头,安静听着,并不打断。
了无念完,这才继续说道:“那些贼寇,早早埋伏在河谷的必经之路上,要不是无宴及时示警,又助我逃离报信,也不至于伤得如此严重。这些人,在少主眼里是该杀之人,小僧自不会阻拦。我坚持我的道,尊我的佛,我这辈子都不会杀生,也不会诱使别人伤及无辜。可别人是杀是放,我不会插手。”
阿蛮有些震撼。
这种震撼是出于了无将她认知中“我必渡众生”的和尚形象彻底掀翻的震撼。
她忍了忍,没忍住:“真是很难见到你这样的和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修佛不精被赶出来的?”
了无:“……少主,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