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正随着这细碎的天光于萧照临的眉眼之间游移,但瞳孔却微微放大,难有焦距。
逐渐的,他开始有些看不清萧照临的面容,意识亦复混沌,只能感到萧照临炽热的鼻息在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靠近。
也就,更难分辨萧照临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卿卿,你是答应了吗?”
腰间的系带在萧照临的指尖散开,随即,细密的吻便沿着谢不为白皙的肩颈与精美的锁骨一路往下。
艳红色的海棠花便在这玉白的肌肤上,一朵一朵地盛开,又一朵一朵地凋谢。
衣衫尽除之后,花瓣已是层层叠叠地堆积,层层叠叠地蔓延。
两人散落交缠的青丝也如花枝一般,将所有的秾艳、靡丽都串联起来,更有汗珠在其间流淌、滚落,平添了几分黏腻春色。
在此过程中,谢不为的身体一直在随着萧照临的爱怜而给出最真实的反应,就连攥在手中的锦褥,也已被汗湿着皱成了一团。
但他的意识,却如同隔着一层纱幔般,依旧朦胧。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萧照临已是完完全全覆在了他的身上,而那火热也将要将他彻彻底底占据。
可在此时,萧照临却还是稍稍停了下来,再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
声音极为喑哑,但语调却无比郑重,“卿卿,回到京中,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京中......”谢不为的双眼蓦地睁开,又有些突兀地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
萧照临的动作顿了顿,他察觉到了谢不为言语中的些许迷茫,便再温声安抚道:
“是,到那时,不仅京中之人,还有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却不想,谢不为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猛地推开了萧照临,再有些慌乱地半坐而起,搂过了锦被,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肌肤,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是霜雪陡降,随着谢不为此番举动,一瞬间,春意消散,花瓣枯萎,纱幔内的空气也逐渐凝结。
萧照临更是如坠冰窖,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谢不为这是拒绝了他。
但他看着谢不为正在颤抖的身体,对谢不为的担忧还是压过了心底的失落与苦涩。
他拿起凌乱地堆在床尾的衣衫,披在了谢不为的肩头,却也没有再触碰谢不为,而只是轻声问道:“卿卿,怎么了?”
谢不为闻声一颤,更加抱紧了怀中的锦被,没有应声,甚至,还将头埋入了双膝之间,是在无声地表达抗拒。
这下,萧照临不免有些疑惑。
因为自来到吴郡之后,谢不为就从未如此与他疏离,而在刚刚,也并非是他一人强求。
一时间,心内的苦涩不断翻涌着漫延至四肢百骸,可他还是尽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又低声问询道:
“卿卿,方才是我弄疼你了吗?还是你......不愿意。”
......不愿意与
我欢好,还是不愿意成为我的太子妃。
萧照临抿住了唇,将这句他绝不想听到答案的疑问藏在了喉中。
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没有等来谢不为的回应。
只能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谢不为像是逐渐平复了情绪,身体便不再颤抖。
而在此时,萧照临已不愿再问什么。
他又是沉默了许久,再穿好了衣衫,拢起了床幔,准备离开这里。
可,当萧照临起身之际,谢不为却又突然从锦被中探出手来,握住了萧照临的半掌,再缓缓抬首,望向了萧照临高挺的背影。
他的双眼已是通红,眸中更有水雾弥漫,喉头微动,轻轻漫出了几个字,“景元,这里是吴郡。”
萧照临身形一滞,却没有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谢不为握着萧照临半掌的手指动了动,眼眶中,水雾蓄成了水滴,坠在了泅红的眼尾。
他的声音中鼻腔浓重,是在压抑着浅浅的啜泣之声,“在吴郡,你可以不是殿下,我可以不是谢郎,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彼此相知。”
“可回到京中,就再不是这样了,在京中,有陛下、有群臣、也有......”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已是听不清那最后三个字。
但萧照临却知道,能让谢不为含在唇齿之中不肯明说的,只有——孟怀君。
即使谢不为已和孟聿秋分开,即使谢不为也已与自己有过亲密之举,可在谢不为心底,却仍是放不下孟聿秋。
他也明白谢不为的意思,在吴郡,谢不为尚可自欺欺人,暂时忘却孟聿秋,而与他相伴。
可一旦回到临阳,回到他们原本的身份,谢不为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的人或事,都会提醒谢不为,孟聿秋也在这个地方,而他们之间,又曾是多么相爱。
以至于,让谢不为根本无法接受来自别人的爱意。
在这一刻,萧照临似乎听见了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明明应是痛的,甚至,应是痛不欲生的。
然而,他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也像是已经麻木了,竟体会不到一点痛楚,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而再开口,喉头却隐有腥甜,“我知道了。”
说罢,便抽出了手,再欲离开。
可是,谢不为却还是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景元......”
萧照临闭了闭眼,再深一呼吸,才能勉强开口,声音已是低哑到唯剩浓重的气音。
“卿卿,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景元,不要走,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谢不为坠在眼角的泪已顺着面颊落下,湿了怀中的锦被,但他却彻底压抑住了原本该有的低泣之声,是想尽力表现出冷静。
萧照临没有立即反应,他已是再不敢揣测谢不为言语中的深意,但却也无法克制地因为这句话,而再不想离开谢不为身边。
半
晌之后,他终是妥协,慢慢坐回了床沿,见谢不为满脸是泪,心下亦有一痛,叹息着引袖轻轻为谢不为擦去了面上的泪痕,“那我方才有没有弄疼你?”()
谢不为愣了一愣,片刻后,他才明白了萧照临的掩饰之意,便也勉强扬了扬唇角,再用力摇了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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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照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为谢不为裹紧了身上的锦被,“饿不饿?我命他们呈膳进来。”
谢不为又用力点了点头。
萧照临略笑了笑,扬声对外吩咐了几句,再缓缓站起,背过身去,“卿卿,整理一下,待会儿L我抱你去案边用膳。”
谢不为也才低下头,准备穿上衣衫,却也瞧见了肌肤上的点点暧昧红痕。
他动作一顿,又匆匆撇开了眼,只是面上不免又浮潮红。
等到萧照临抱他坐到了案边毛毡上,又喂他喝了几口甜汤之后,那浮泛而出的潮红才渐渐消褪。
之后,萧照临虽与他相对而坐,却再无什么交流,气氛便陷入了一片微妙的滞静之中。
谢不为握紧了手中的瓷勺,不断地暗瞥对面正在专心用膳的萧照临。
而此番举动,在引起萧照临注意之前,却先令侍候在旁的内侍殷切询问:“谢公子想吃什么,奴为你布菜。”
谢不为面颊又有一热,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说罢也觉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实太过奇怪,若是只有他与萧照临两人在场倒还好,但现下偏偏还有内侍在旁,一时间,倒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下去吧。”萧照临握了握谢不为放在案上的手,再对那内侍吩咐道。
谢不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萧照临为谢不为夹了一箸菜肴,后轻声问道:“卿卿,你有事要问我吗?”
谢不为自然不能说他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也正好,他心中尚有不明之事,便放下了手中的瓷勺,并稍正了神色。
“景元,太湖长堤之案可有了眉目?”
萧照临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应了声,“我查清楚了。”
谢不为等了等,却没听见萧照临的后话。
其实此时,结合萧照临讳言的反应,及先前顾庄与那木商所言,他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恐怕汝南袁氏并没有那么清白。
但毕竟事关重大,且他亦有其他疑惑在心,便还是决定追寻下去,“那汝南袁氏,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萧照临捏在指间的银箸紧了紧,面色霎时也有些微沉,眸中更是晦暗不明。
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有。”
谢不为心内一震,但随即,他心中的疑惑便也浮出。
先前他便注意到,皇帝引萧照临来吴郡的意图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而皇帝也肯定知晓袁氏中饱私囊一事确实为真。
如果皇帝安排庾氏挑破此事,只是想借机整治袁氏,那为何要多此一举,引萧照临亲自来吴郡调查。
毕竟,不管萧照临知不知晓此中内
()情,都不会影响皇帝的决定。
但几乎是与此同时,谢不为灵台一明,是突然想起了谢翊对他的劝诫,让他不要插手袁氏之事。
而理由,则是此乃“天家父子”的私事,他们身为臣子,并不好参与其中。
念及此,谢不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眉紧蹙,对萧照临问道:
“景元,如果陛下命你全权负责此事,你......会处置袁氏吗?”
萧照临眸光一凝,双唇微动,但复又抿了抿,没有立即回答。
而萧照临的这个反应,却也恰好印证了谢不为的猜想,但他并未说出自己的决断,而是再问了一遍。
萧照临放下了手中的银箸,又握紧了谢不为的手,目光落进谢不为的眼中。
他语调微沉,却又有着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不会。”
“无论其他,只顾及母后一人,我都不会因为此事而处置袁氏。”
萧照临说这话时,意态坚定,但谢不为却能感到萧照临的掌心已是冒出了些许的冷汗。
谢不为没有评判萧照临的选择,是因萧照临此言虽是有违法理,却契合萧照临与袁氏之间的人情。
汝南袁氏确实对萧照临十分重要,没有袁皇后、袁大家,萧照临很难平安活到现在,而没有袁司徒、袁尚书,萧照临又很难掌有权柄。
可以说,萧照临的储君之位,皆因有袁氏的帮扶,才可稳坐。
谢不为想到此,心下忽有一凛,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殿下,如果,我是说如果,汝南袁氏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殿下您还是会如此......包庇袁氏吗?”
他此番对萧照临的称谓已改,是意在提醒萧照临该用什么身份思考这个问题。
萧照临神情亦是严峻,他沉默许久,终是没有开口回答。
但谢不为却明白了萧照临这个无声的答案——
只凭袁皇后在萧照临心中的地位,只要汝南袁氏没有谋逆之举,萧照临就永远不会对袁氏如何。
而这,便是真正的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