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2章

再度醒来的时候，伊里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就先踉跄了两步，险些闷哼出声。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头疼的滋味了。

就仿佛有一只手将他的灵魂硬生生地扯出体外，来自大脑深处的警报在发出疼痛的讯号，像是以前冥想课上冥想过度的时候一样，让伊里斯竟然还有点怀念。

刚才是怎么了？

扶住自己的额头，伊里斯终于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黑龙，奇怪的称号和注释，还有镜中自己的头顶也······

倏的一下，他睁开了双眼，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骇的光。

——不一样了。

伊里斯看向四周。应该是生平第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茫然无措”的表情来。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树木之下，这树足有几十人合抱之粗，无论在哪片森林里，都绝对是个标志性的存在。

巨木周围的树木葱郁，五颜六色的野花盛开在翠绿的草坪上面，温暖的阳光也透过叶片洒落下来，落在他向前伸出去的手掌上，竟是把那苍白过头的肤色也照出几分玉质感来。

这场景实在是温馨美丽，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陌生至极。

他不应该是在······黑塔里吗？

像是被烫到似的，伊里斯猛地缩回了手掌。

呆在法师塔中的时间占了伊里斯生命的绝大多数比例，让他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乍一直接接触到阳光，他竟有些被它灼伤的错觉。

是塔尔科趁他昏睡的时候做的？

可下一秒，伊里斯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且不说塔尔科这几百年来都没成功把他弄出去过，就算对方真的找到了什么新的招数，也绝对不可能······

给他直接换了一个身体。

伊里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没错，换了一个身体。

脱离了最开始的惊愕之后，敏锐的法师很快发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所用的身体，绝对不是自己本来的那一具！

手脚的长度明显比以前更小，连身高也像是退回到自己少年时期的时候一样。

伊里斯曾经在老师留下的笔记中见过类似的情况，对方将它称之为【灵魂转换】。也就是将两个生物的身体和灵魂相互交换，从而获得另一具身体的所有权，是一种极其深奥的黑魔法禁术。

可他一没有想过更换身体，二没有进行任何禁术施展的前置准备，更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肉身上的排斥感——按理说每个人的灵魂和身体是相互匹配的，不管再怎么契合，更换身体都会有一段不短的磨合期。

但现在呢？

伊里斯的灵魂除了最开始的疼痛感以外就再没有任何的不适，举手投足间就仿佛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为自己所打造的一般自在。

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把自己······

他微微皱眉，思维还没从那些仇家啊、诅咒啊之类的关键词中脱离，就被旁边传来的一阵鬼吼鬼叫所打断——

“我的天啊，这也太真实了吧！这花！这草！这个土！！我他喵爬爬爬爬！”

“嘿bro，你选的是什么职业？我看你这块头一定是个战士吧？”

“那当然，难道你没有事先做攻略吗？虽然这是第一个全息游戏，但不管什么游戏都是战士无敌！”

“哈哈！难道是你不想选法师吗——大家都知道，只有初始精神力高于6的人才被建议成为尊贵的法爷！”

“别闹了，自己去看看官方推荐的职业表吧，你最好能保证自己被野怪一巴掌拍死前放出一个技能来。”

“你！”

“你什么你，你是想用那根脆弱的小树杈来和我决斗吗？”

“都别吵都别吵，快找找新手村在哪里？我可是要成为等级榜第一的男人！”

就像是宁静的画卷中突然被投放了几千只的鸭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果伊里斯的记忆力没出现问题的话，他分明记得几秒钟前这片森林里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人来着。

可就是他愣神的那么一会儿，旁边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堆人类模样的家伙。

他们统一的穿着粗布做的袍子，手上有的拿了一块木片，有的拿了一根树枝，明明彼此应该是相互不认识，但立刻就凑在一起聊天、吵架，精力充沛的像是刚出笼的地精。

伊里斯：“······？”

他原以为黑龙打鼾的声音是最让人心烦的噪音，却没想到终究是自己见识少了。

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们口中说的明明是大陆通用语，可为什么伊里斯依旧听不明白？

还有就是······

伊里斯沉默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类。

对方正在草地上阴暗扭曲地爬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而就在这人的头顶上，对应的名字正随着主人的动作，一起阴暗地晃动着。

【玩家[天字一号麻瓜]·lv0】

【生命值：25/25】

“玩家？”

伊里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名称，喃喃出声。

而下一秒，这句话就好像唤醒了什么似的，一个巨大的面板瞬间弹跳到了他的眼前，像是块巨大的魔法显示屏，当即就开始播放起了一段场面恢弘配乐热血的影像。

伊里斯原本对此不怎么感兴趣，直到画面上出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他的后背才渐渐挺直起来，离开了那一直倚靠着的巨木，神情也变得越发的专注。

不同的画面在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中切换。身穿银甲的战士，挥舞长枪的骑兵，巨龙展开双翅翱翔过天空，角马群被惊起数声嘶鸣；

药剂在晶莹的水晶瓶里摇晃，锤炼铁器的声音在火星四溅中叮咣

作响，教廷里传来永不停歇的祷告，接受任务的勇者带回了魔王的头颅。

一段仿佛童话故事一样简单的、通俗易懂的剧情。

——胜者完成了自己的挑战，斩杀邪恶的魔王来拯救世界。

如果其他玩家也能看到这影像的话，一定能立刻认出它的来历——

这不就是吸引他们垂直入坑的游戏宣传片吗！！

宣传片每个游戏在上市前必出的、用来吊着玩家好让他们安安分分等到开服这一天的“大饼”。

只不过对比起其他公司来说，这个名叫《神谕大陆Online》的游戏公司饼画的更大更圆：

勇者斗魔王，将世界从毁灭的边缘亲手拯救回来，这说起来虽然有点俗套，但谁年少的时候还没做过这样的英雄梦呢？

更何况这宣传片是那么的生动，再加上游戏主打的“百分百真实的第二世界”宣传语，就好像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似的。

玩家们为这宣发的物料激动不已，一个个火急火燎地等待在了全息游戏舱里面，只等着游戏开服第一个冲进去创建账号。

可对于伊里斯来说，这段宣传片的意义却是格外不同。

······

第一次感受到百分百真实的全息游戏，激动地来回爬行好几圈的玩家终于冷静了些。

他爬着爬着，回归的理智终于察觉到了某些不对，于是侧过脑袋向旁边看去——

自己应该没记错吧？

这个老哥是不是进游戏以来就一直呆在原地没动过，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上一下！

难道全息游戏也能卡掉线的吗？？

正在他阴暗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看着伊里斯的视线也越来越迟疑的时候，却忽然见到自己观察的目标突然动了！

那个相貌出众的家伙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嘴里还喃喃着什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难道是找到了什么隐藏任务不成？

爬行玩家好奇极了，偷偷跟在后面竖起了耳朵，就听见前方传来了那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深吸一口气，带着点哽咽）——老师您说过的试炼啊！！”

他一抬头，少年模样的玩家正对着东方，眼神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坚定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党。

爬行者沉默几秒，默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妈的，遇见比我更癫的了！

——

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另一个人眼中已经成了怎样的中二病晚期，伊里斯现在只觉得十分欣喜。

因为看过刚才那段影像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突然换了身体、来到这奇怪地方的真正原因！

而这个原因，睿智而博学的老师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伊里斯的记忆力绝佳，哪怕相隔那么久，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老师当时的话——

[“当每个人的魔法修习到入门的程度之时，灵

魂就会迎来一次绝无仅有的挑战。”干瘦的老者坐在沙发上，手指抚摸着茶杯，发出有些刺耳的刮擦声。]

[他看着伊里斯笑。

当库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也跟着一层一层蠕动起来：“为了迎接这次挑战，你的灵魂或许会想要暂时的脱离身体——记住，千万不要去抗拒它。只有出色的完成挑战，你才能真正领会到魔法的真谛。”]

老师······老师是多么、多么期待着他能完成这次挑战啊！

因为情绪的起伏，伊里斯的眼眶有些泛红。

只可惜老师陨落的太早，且自己在魔法上的天赋过于愚钝，一直过去了足足三百年，才等到了这场让能让自己真正迈入魔法大门的灵魂挑战！

这突然更换的身体就是挑战的一环，至于刚才遇见的和自己衣着相似、行为却吵闹怪异的人们······恐怕正是那些和自己同样接受了入门挑战的人们！

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伊里斯点燃了十二万分的斗志，按照指引将游戏的说明书翻看了一个遍。

其中的很多词汇对伊里斯来说有些晦涩，但作为连世界波动都能翻译一下的他，还是靠着自己超强的理解力，将这些生僻词和自己印象中的概念挂上了钩。

挑战本身被称作“游戏”，而他们这些开启魔法挑战的人就叫做“玩家”。

挑战的目标恐怕就是像画面中所说的那样，通过不断升级做任务，从而击败预言中的“反派BOSS/魔王”、彻底结束这场试炼，迈入魔法的殿堂。

之前伊里斯看到的血条也好，注释也罢，也都是这场游戏中作为辅助功能的一环。

原来如此！

伊里斯恍然大悟，瞬间觉得一切都通透了起来。

接着，他按照指引上的步骤，喊出了新手玩家最重要的一步：“展开个人面板。”

倏的一下，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的新身份信息。

【玩家昵称：伊里斯】

【等级：lv0】

【生命值：10/10】

【精神力：10（初始精神力10/10）】

【体质：2（初始体质2/10)】

【力量：1（初始力量1/10）】

【敏捷：3（初始敏捷3/10）】

【玩家职业：%*&#！】

听说每个人的初始属性都十分重要。虽然伊里斯暂时还没搞懂这些数值的具体意义，但他莫名出现了一种被系统看不起的错觉。

看到面板末尾那串熟悉的乱码时，他的心中一紧。可还没等他思考出这乱码的原因，就听到系统的最新播报声：

【错误！错误！检测到玩家还未选择职业，已开启职业天赋自动选择功能。】

【精神力匹配中······】

【体质核定中······】

【其他天赋条件检测中······】

【叮！检测到精神力（白魔法偏向10），当前职业已锁定！】

【恭喜玩家成功选择职业[牧师]！】

伊里斯的呼吸一滞，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字眼似的，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

什么偏向？偏向夺少？？

伊里斯觉得荒谬极了。

他，伊里斯，黑魔法偏向满值、最适合继承老师衣钵成为下一代黑法师的人！

现在居然在游戏里被锁定成了牧师？

那些只会动动手指，给别人放治愈术和恢复术这种没用白魔法的牧师？？

前不久才对塔尔科信誓旦旦的宣誓，此时却悉数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回旋镖——

[“老师说过，软弱无力的白魔法只会腐蚀人的神经，把他们变成在命运里什么也做不了的可怜虫！”]

什么也做不了的可怜虫······

可怜虫······

虫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