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a市上班以后,亦绾一直睡得不是很好,有时候眼泡子肿得她都不敢出去见人,涂了多少护眼霜也不见好转。因为睡眠不好,再加上心情烦躁时她就发疯了似地嚼着整罐整罐的辣椒酱,这么多年来“老干妈”一直是她的心头爱。菲菲总嘟囔着嘴摇头晃脑地念着她自创的打油诗,“老干妈老干妈,独不见闺蜜美如花。”
亦绾“噗哧”一声,笑得合不拢嘴,也许是刺激的东西吃多了,月经迟迟不肯来,内分泌失调,导致脸上的痘痘是一颗一颗毫不留情地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般。以前青春期的时候那些长出来的痘痘亦绾喜欢用手挤,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至今脸上还残留着那恼人的痘印和小坑。现在亦绾是打死也不敢用手挤了,护肤品倒是用了不少,痘痘却还是如一枚迎风飘扬的小红旗一般屹立不倒。
周末的时候,菲菲约亦绾出来逛街,亦绾一说起脸上痘痘的光辉事迹时,菲菲就笑得岔不过气来,“我说大小姐,您又是肥料,又是温水这么养着,您说那痘痘能不枝繁叶茂嘛,女人要内里调养,才能肌肤红润惹人爱。”
女人要内里调养,这句话说得倒不错,只是这世上不是谁都有她柳大小姐的闲工夫去研究养生经。前几天公司里谈了一笔大的生意,因为上司很重视这一次与此等重量级大客户的合作,所以通宵加班写文案修企划书更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也许是睡眠少了,亦绾的精神不是很好,菲菲也嘱咐她趁着周末的时候好好休息休息。
亦绾四仰八叉地仰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很久,实在是懒得动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可是肚子又实在是饿得开始前胸贴后背了。本来想想还是吃泡面算了,可是在公司里泡面实在是吃得太多了,如今闻闻那味都能把苦胆给吐出来。她纠结了好大会子功夫,最后还是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翻着外卖的电话号码,她正考虑着是吃青椒肉丝盖浇饭呢还是炒河粉的时候,姚丞昊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喂,亦绾吃饭了没,我现在好饿啊,快过来陪我吃饭吧,喂喂喂……亦绾,快点下来啊,喂……怎么不说话啊你……”
敢情是他姚大少爷肚子也饿了,一时还没找到愿意陪他一起去吃饭的人,亦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哑哑的,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在睡觉,没工夫,你能不能让我安稳地睡个好觉啊,我都快一个星期没怎么合过眼了……”亦绾平时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但每次肚子一饿的时候,就感觉那委屈酸酸地噙在眼眶里,撑得难受。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抱怨,生活本就是对每一个人都不公平的,在喉咙嘶哑的前一秒,她“啪”地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本来以为世界可以瞬间清净了,她继续盯着天花板纠结着是吃盖浇饭还是炒河粉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咔嚓”一声门把转动的声音,亦绾一开始还以为是隔壁房间的声音,后来想想不对劲,分明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地朝自己走来,难道昨晚睡觉忘了关门了?亦绾一向忘性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姚丞昊却忽然用手轻轻地贴在了亦绾的额头上,确定没有发烧时,他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怎么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光吃泡面,既没营养又伤身体。”他看见桌子上亦绾昨天晚上吃的还没有收拾的泡面的时候,忽然就有点借题发挥了。
亦绾正嫌他吵得慌,她身体一有点不舒服就对声音特别敏感,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也懒得往他身上瞅,待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和微醺的酒香气的时候,她才抬起眼皮子,看到姚丞昊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跟刚参加完婚礼回来似地,不过他天生就是一副好的衣裳架子,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种玉树临风的感觉,熨贴地精致的西装穿在身上更是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
姚丞昊将胸口别的那朵玫瑰撷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道,“刚参加完朋友的婚礼,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套,亦绾,饿了没?”
亦绾是真的饿了,但似乎过了那阵饿劲,这会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饿了,她点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地很,“刚才很饿,这会子又没那么饿了,”她说着,转过身子来,昏黄的灯光印在他的脸上,那样好看的剪影的轮廓,她伸长了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条打得异常精致的暗红色领带,丝质的面料,触手滑腻,她笑着打趣他道,“人家重头戏是闹洞房,你倒好了,这么早就跑回来了。”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姚丞昊觉得有点热,他将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腕上,声音是低沉悦耳的,“既然做了伴郎,那群爱疯的就少不了整完新郎来整我,到时候少不了要……”
“少不了要亲伴娘是吧,”两个人的喁喁私语倒像是一对新婚燕尔,不知为何,亦绾的语调里明显带了点醋意,“那不倒正美了你的好事吗?”搞不好是亲完才回来的呢,亦绾没想过在乎,可是这一刻,她却和别的陌生的女人斤斤计较起来。
还没等姚丞昊开口,亦绾却突然从床上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那你亲了没?”
姚丞昊两手一摊,仿佛累极了似地躺在了亦绾的小床上,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亦绾的撑在膝盖上的手,非常温柔地说道,“这辈子,我只想亲你,吻你一个人。”
亦绾却忽然红了脸颊,拍开他的手说,“谁要你亲了?”
窗台子上养着一株风信子,紫色的,一簇一簇地盘踞在枝头,像一匹紫绸,绣在了玻璃屏风里。姚丞昊似乎有些微微醉了,他说,那酒后劲绵长,开车回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清醒的,这会子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亦绾死拖硬拽地叫他起来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姚丞昊只觉得心头火烧火燎地,亦绾也只好作罢,可是这床单上是怎么也得沾染一身的酒气了。也不知道他是借酒装疯还是真的醉了,忽然一个翻身就抱住了亦绾的腰身。亦绾对肌肤相触最是敏感,况且是女孩子的腰,亦绾刚想发飙的时候,却看到姚丞昊被他扯掉一枚纽扣的衬衫领口处有微微的红疹子。
亦绾才忽然想起姚丞昊对酒精十分过敏,她似乎有些心疼地嗔怪道,“明明不能喝酒,还死撑着,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他像个孩子似地嘟囔道,“酒席上,一点酒不沾新郎到底是会怪的,以为只喝了那么一点点,谁知道都来给我斟酒,总也不能不回敬啊!况且绮珞……”
他忽然戛然而止的时候,亦绾的心里“咯噔”一跳,是了,宋绮珞不是早已经回国了吗?那么阮家明必然也不会缺席,连婚都这么着急地给订了,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要结婚了?姚丞昊和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知道自己一时糊涂说错话了,所以打着弯儿净扯些旁的乱七八糟的。
亦绾只是微微笑了笑,起身替他倒了一杯热开水。窗外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姚丞昊却早已经“呼哧呼哧”地睡着了,亦绾没有瞌睡,看着天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心里空落落地早已经没有了饿意,风从窗子缝隙里溜了进来,快到四月天了,天气却还是乍暖还凉的。
她从柜子里找了一条厚一点的毛毯盖在了姚丞昊的身上,微醺的酒意还残留在脸颊上,他胡乱地抓着身上起得红疹子,有的抓破了,就印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亦绾真觉得,他脱了那身行头时,像极了一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有过富家子弟的风流,却又是个极会心疼人的,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告诉她,亦绾,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只要你肯回一回头,你就会发现,我从来都不会离你太远,因为我怕一旦失去你,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把你给重新找回来。
亦绾俯□子替她松开领带的时候,忽然电话的铃声响了,四目相对的时候,姚丞昊忽然一把将亦绾拉下来躺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头发枕在了他的胸膛上,起起伏伏,像这么多年来,兜兜转转却依然守候住彼此的他们的爱情。就这样,听着手机澎湃的铃声,听着闹钟滴滴答答的响声,最后亦绾听到他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两个人都已经饿得快老眼昏花了。
虽然楼下就有小吃摊子,有大排档,有烧烤的,也有卖八宝粥的,整条街道都是烟熏火燎的,但姚丞昊忽然想起来要吃麻辣烫,亦绾也拍手说好久没吃过麻辣烫了,一直都想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呢,但姚丞昊却不准他吃,亦绾一想起脸上的痘痘就没了和他继续斗下去的兴致了。
亦绾吃馄饨的时候,姚丞昊那家伙简直可恶极了,吃着麻辣烫还吧唧吧唧着嘴,亦绾真恨不得把筷子插在他的碗中央,直接把他挂墙上,上柱香得了。
姚丞昊哪知道亦绾的鬼心思,他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蟹肉,一边赞不绝口地说道,“酒席上的山珍海味倒不如这小吃来得地道,入口香,还够辣,够烫……”
典型的一枚吃货,亦绾一边往馄饨碗里夹着香菜,一边嘟囔着说道,“猪啊,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