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太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凤魅丝毫没有为薄刺心撞到他而生气,反而将怒气转移至了两人拉扯的事上。
薄刺心听得出,其实凤魅意有所指,是在骂她不知检点,和太监拉拉扯扯。
只可惜,德贵根本听不出凤魅的言中意,“皇上,连荣说他有些不舒服,所以奴才才让他赶紧回去歇息,皇上……”
薄刺心微微侧目,白了德贵一眼。
岂料德贵却不断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将脖子上的伤口藏起来。
吓得成这样的德贵让薄刺心忍不住想笑,她弯起了眉眼,故意将脖子伸直,下颚高高抬起!
德贵猛地一颤,险些被她这么豪迈的动作给当场吓死!
连荣啊连荣,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凤魅冷眼扫过德贵,方才侧目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薄刺心,“什么地方不舒服?”
薄刺心挑起眉头,伸手指了指脖间,“回皇上的话,奴才这里不舒服!”
啊!德贵心里嚎叫一声,他上辈子一定欠了连荣一百条人命,否则怎么会让他遇到这龟孙子!
不珍惜自己的命也就罢了,竟然,竟然还牵连旁人……
这狗日的龟孙子!
无力的以手抚额,只等着凤魅的一句:来人,拖下去斩了!
凤魅顺着她的手望去,她的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痕,若是刀再如半分,她就会没命。
腥红的伤口,使得周围的皮肤变得红肿不堪。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如此淡然冷静!
丑女人啊丑女人,真是让他头疼!
“这伤是怎么回事。”
凤魅故意装作不知情,那冷漠的神态和动作,让薄刺心恨得牙痒痒。
这明明就是他干的,居然还问她是怎么回事?
真是好腹黑!
她抬眸,对上那道冷光,轻描淡写道:“没事,昨晚不小心被一只凶残的野猫给抓伤了。”
“凶残的野猫?”这该死的丑女人,居然骂他是野猫!
“对啊,还是只皮毛光鲜的野猫呢,皇上……”薄刺心忍着想笑的冲动,看着德贵和凤魅的眼光逐渐变冷,她心里却是莫名的畅快起来,“不过野猫始终是野猫,身上的皮衣掉,就什么都不是了……”
凤魅,不是这么有能耐吗?
怎么,现在倒要看看他如何还击!
原本以为凤魅会生气,岂料,他竟扬唇笑了起来,“想必是猎物浑身腥臭,否则猫又如何会乱抓!”
德贵错愕,看着眼前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在交谈的主子和奴才,他顿时觉得迷茫了。
这是要死了,还是要死了,还是要死要死了……
薄刺心挑起柳眉,骂她浑身腥臭?
臭男人!
“还跪着做什么,滚下去领罚。”在德贵打算开口求饶之际,等来了这么无情的一句话,他哭着老脸,声音战栗,“是,皇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那龟孙子犯了错,皇上怎么会将过错归咎在他身上!
不管怎么说,他也尽心尽力的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比不上这个初出茅庐的龟孙子连荣吗!
德贵灰头土脸的下去自行领罚,凤魅拂袖走进御书房。
薄刺心开始了自己每日必备的工作,磨墨、铺纸、沏茶、打扫御书房。
凤魅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目前为止,依然维持着现状。
她一方面是和安宫的宫女,另一方面仍然是他的贴身小太监。
德贵领罚,挨了三十板子,是被几个太监抬着回去的。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薄刺心还特意去太医院找了太医,讨了瓶金疮要给送去。
可是还没见到德贵,就已经被他的人给轰出来了。
既然这样也罢,她也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了!
这段时间,一切如常,宫中一直保持着少有的安静。
各宫主子们之间暂时没有传出有不合的谣言,柳无双低调了,贺姬翎依旧掌控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物,处理得妥妥当当,秦落衣也没有再找过薄刺心,在自己的宫中安心养胎。
这日,安静过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经过二十八天的痛苦治疗之后,凤无忧真的复明了!
当凤魅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高兴和欣慰,实在找不出第三种感觉来。
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薄刺心,自然是第二个知道这个好消息的人。
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在心中弥漫,她期待已久,盼望已久,渴望已久,奢望已久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个因为她而遍体鳞伤的凤无忧,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终于终于可以看到了,可以看到一切想看的人或者事。
当今长忧王的眼疾被一个白胡子怪老头治好的消息很快谣传开来,世人纷纷称赞他,认同了自称神医的他。
凤魅履行诺言,赏赐黄金万两,和一枚所有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免死金牌!
正是因为凤魅言出必行,在百姓的心中更为沉重,所有人都为有着这样一个明君而感到欣慰。
自然,其中包括薄刺心。
没想到她的假死,换回了那一段真挚的感情,属于兄弟之间才有的感情。
或许,她的离开,并不是件坏事!
见凤魅抵达王府,墨虎比任何人激动,冲上前便大声吆喝起来,“皇上皇上,王爷的眼睛真的能看到了,真的能看到了!”
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凤魅也直接忽视了所有繁文缛节和礼数,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墨虎的肩膀,“墨虎,做得好!”
在凤魅身边三年,墨虎一直都想补偿,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他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墨侍卫,你不是和女人一样,就这么哭了吧?”见墨虎一副就要流泪的憋屈样,薄刺心出声调侃。
“你这个小太监懂什么,我这是高兴!”墨虎白她一眼,闷哼一声,“高兴懂不懂,这是高兴!王爷瞎了三年,错过了多少啊,现在好不容易复明了,我这个做属下的能不高兴吗?!”
“……”薄刺心只是笑,笑得开怀不已。
在众人嬉笑之际,那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大步走来。
莫名的,薄刺心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悄悄地,悄悄地往后退,直到所有人将她淹没,才转身离开。
她不敢在凤无忧的面前出现,她不敢,真的不敢!
单单凭她的呼吸,甚至是毫不在意的一句话,凤无忧已经很有可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何况……是亲眼看见她?
她不敢去赌,不敢拿自己和凤无忧的幸福去赌!
她的离开造就了兄弟之间和好如初,她的出现亦能毁灭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她不敢想象,再一次出现,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在别人高高兴兴庆贺凤无忧复明的时候,她必须躲起来,远远的躲起来。
可是无人知道,凤无忧的眼早就瞥到了那一抹娇小的身影。
明明穿着太监服,为何身形却像是女儿家的身形,甚至,和皇嫂有几分相似……
他站在原地怔怔出神,直到凤魅走上前,他才缓过神来,道了句:“皇兄。”
至始至终凤魅都没有出声,他双眸带笑看着这张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好半响,才紧紧的抱住凤无忧。
众人皆惊,包括凤无忧。
兄弟之间的感情深厚,但极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兄弟之间的拥抱。
可是这一刻,让从来没有过被爱的感觉的凤无忧感到了幸福,皇兄,永远都是他的皇兄,他的亲人!
哪怕他的娘亲是因为皇兄的娘亲而死,他也不会将错误归咎于皇兄身上。
他只想抓紧眼前,因为……或许有一日,他会再一次和皇兄反目成仇……
因为,他的不共之仇不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好小子,以后护着自己的眼睛!”凤魅松开他,笑得深沉。
“瞎了这么久,看来以后一辈子都没戏想摆脱光明了……”凤无忧笑得温文儒雅,如同阳春三月的清风。
“闭嘴!”犀利的目光扫过凤无忧,冷喝一声,“日后不要让朕再听到这种晦气的话!”
凤无忧看着他,柔和的笑了。
薄刺心漫无目的的走在后花园里,双腿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怎么也挪不动。
深深的吸了口气,干脆顺势坐到草地上,双手撑地望天。
心里缓缓地松了口气,压抑着她心的石头在瞬间被搬离,轻松不少。
“死丫头!”一声怒喝,薄刺心回头,是拧着酒壶弯着背向她走来的老顽童。
走到她身旁坐下,喝了一口酒,才又道:“事情圆满结束,是时候随为师回海棠宫了……”
薄刺心往旁边挪了挪,柳眉挑起,嗔了一声:“臭老头,你离我远点!要是沾了酒,我这张好好的脸又得被你给毁了!”
“好好的脸?”老顽童用长长的烟斗狠狠的敲了敲她的头,满脸阴沉,“一张白净的脸蛋儿就这么被你折腾的,要是哪天你真成了这个样儿,还不哭着闹着跑回来求我!”
薄刺心不乐意的低下头,把玩着脚下的小草,嘟嚷着:“谁要求你!”
“你求我我还不乐意了!”老顽童收回烟斗,怒骂道:“你这死丫头,为师把海棠宫交给你,你居然放着海棠宫众人自己一个跑皇宫去做假太监,你是要气死为师是不是!好好的海棠宫让你糟蹋成这样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