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看她惨白的面容,卷翘的睫毛覆盖在她一双丽目之上,将她的顾盼神飞遮得严严实实。
他坐在床头,右手抱起夜琉璃,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左手拿起茶几上浓黑的汤药,一口喝了小半碗,对着夜琉璃失了血色的唇就贴了上去,夜琉璃的嘴角流出一绺棕墨色的药汁,凤无忧却向没看见似的,一面吩咐铃铛再去熬一碗,一面换了个姿势又喝了一口药汁向夜琉璃口中灌去,铃铛眼中的泪再忍不住了,站在一旁泣不成声。
“不是叫你去熬药么,还躇在这干什么。”薄刺心知道,无忧现在是坚信这琉璃能醒过来,又或者,他自己也不幸,虽然太医说夜琉璃已经无性命之忧,只是,从眼下看来,若是在吃不进药石,恐怕,会进入长时间的昏迷状态,古代没有营养针,没有点滴,这样下去,夜琉璃的性命,怕是危险了。
眼下,无忧是竭尽全力想要救夜琉璃,若是施救者自己都不敢相信能救活琉璃,那夜琉璃活下的几率,又少了几分。所以不能让铃铛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凤无忧,只得将她喝了出去。
铃铛似乎也明白了薄刺心的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便出去了。
不一会便端着黑如墨汁的汤药进来了,放在冰砖之中凉了一会便端给凤无忧,再从袖中掏出锦帕擦干了夜琉璃嘴角的药汁,凤无忧也不看她,只是喝一口药接着喂上去,夜琉璃的嘴角依旧流出一丝黑色的药汁,但铃铛却看得分明,琉璃的脖颈明显的向下滑动了。
“无忧王,公主她!咽了药!”铃铛显然是喜极了,一口一个公主便叫了出来。
凤无忧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柔声道:“铃铛,再多熬一碗!”铃铛得了命令,小跑着就出了殿。
凤无忧一口一口的喂,夜琉璃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她听到了铃铛的话,她听到凤无忧说:琉璃,你不能睡,不要知足,我还没有陪你到白头,无忧说,要陪她到白头,她怎么舍得不醒过来,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白头。
这几日她在鬼门关前和死神拔河,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在沉沉的黑夜里,看到了无忧的面容,他白衣霜华,迎风而立,那么温润,那么无暇,她感受到无忧身上干净的气息,是和阳光一样温暖的味道,她感受到无忧柔软的唇瓣,在呼唤她,温柔的叫她:琉璃……
眼角滑过两行清澈的泪水。慢慢的,夜琉璃嘴角黑色的药汁不见了,她已经可以自己咽下去了,不在需要凤无忧用真气度药。
守在一旁了太子把了把脉,面色含笑:“皇天庇佑,皇上的脉象安稳了不少,再调养几日,皇上便可以转醒了!”
凤无忧闻言悬起的心落了下来,轻轻把夜琉璃放在卧榻上,铃铛早跪在地上咚咚得磕着头:“无忧王,奴婢,奴婢代主子谢过王爷。”凤无忧含着温柔的扶起地上的铃铛,柔声道:“起来吧,铃铛,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才能照顾好琉璃,你若是垮了,琉璃我还能交给谁呢?”
铃铛闻言,眼里的泪水又唰唰的落了下来,无忧王没有把她当奴婢,无忧王说,除了她他不知道能把公主交给谁,无忧王是把她当成公主的亲人啊!无忧王,奴婢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得到漠城百姓的爱戴,为什么会得到不可一世的琉璃公主的倾世爱恋了……
凤无忧转到了正殿,和左丞相、凤魅、薄刺心四人四下而坐。
“丞相,刺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凤无忧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问道。
“那个带头的侍卫赵甲,原来乃是长公主府的护院头子,家中再无家小,曾经因失手打死了人,被关入牢中,长公主见他武艺了得便以皇族身份保了出来。放在家中,后来长公主嫁到天朝,便由长公主举荐在宫中当差,黑衣刺客尚未查出蛛丝马迹。”
“果然和夜无双脱不了关系啊!”薄刺心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微笑道。
那左丞相今日来和薄刺心联手查案子,原本对她的印象已经转好了些,听到薄刺心直呼夜无双的名字,又扣了这么大顶罪名给夜无双,当下正色道:“云贵妃娘娘,虽然赵甲是贵国的皇后娘娘引荐入宫,但这说不定只是个偶然,云贵妃修的欲盖弥彰!”
那左丞相言语之间不再叫夜无双长公主,而是天朝的皇后娘娘,看来在他眼里,薄刺心这翻话不过是宫闱之间女人的明争暗斗罢了。
凤魅负手而立,显出一股天子气派:“其余的侍卫可是宫中当差的?”
“皆是,除了三人脸生,其余都是内宫的侍卫,但是并非昭阳殿的守卫。”漠国的内宫守夜侍卫的分批的,每个宫殿都有自己的守卫军,没有护卫军大统领的令牌允许是不能换到其他宫殿的。
“这么说,要么花雁和他们是一伙的,又或者,花雁的身边有细作。来人,速传花雁前来!”凤无忧道。
不久,便见一身披外黑内红大氅,内里是玄铁色的盔甲的大汉跨门而进,步步走来带动着列列的风。因为前日刺杀的事件,所以朝阳殿的保卫工作已经尽数由他亲自带兵,所以来的十分快。
“末将花雁见过无忧王、左丞相、天帝!”
“花统领请起,本王问你,这昨日一同行刺的侍卫之前并非朝阳殿先属的侍卫,可是你进行的调度?”凤无忧摆了摆手示意花雁起身回话,言语之中并无责问之意,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花雁摇摇头沉声道:“末将身负皇家重则,怎会在皇上大婚之日随意调动侍卫,这件事,末将也十分奇怪,如果不是侍卫只见徇私,那便是有人盗了末将的金牌令箭!”花雁也十分气愤的样子。
“那原本守卫的昭阳殿的侍卫现在何处?”风无忧对于花雁十分客气有礼。
“末将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今仍未找到下落,而且,末将的金牌仍然在手中。”花雁说罢,从腰间取下金牌,递给凤无忧。
凤无忧淡淡的扫了花雁一眼,他眼中目光灼灼,不似有假,所以并未接过金牌,只是看着昭阳殿外说道:“花统领的金牌可一定要收好,那几名侍卫也不用再找了,本王想,他们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花统领要做的,是想想自己身边有没有能够顺利偷到金牌而且又能顺利放回去不受怀疑之人。”
说罢便示意那花统领退下,看着花雁的背影,凤无忧凝声道:“看来,这掖庭之中,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漠城西门街,无忧王府
凤无忧身子尚未大好,薄刺心和凤魅也不好叨扰太久,便回了无忧王府,两人正在庭院前小憩,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朝着凤魅飞来。凤魅伸手一捞,便抓住了白鸽,从白鸽的腿上取了一封密函。一松手,白鸽便扑棱着双翅迎着骄阳扎入了无忧王府的林间。
“看来剑卫已经得手了,皇上似乎还有所疑问?”薄刺心见凤魅脸上并无一丝笑意,而且剑眉微微蹙起,很明显,他在担心和质疑。
“不错,剑卫已经得手,但是,夜无双却没有宣扬,第二日依然照常出入宫闱,朕担心,夜无双狼子野心,朝中恐怕有大变!”凤魅说着将手中的黄色小笺递给薄刺心。
薄刺心接过一看,这薄刺心不仅没有说出此事,反而第二天就请了太医号脉说皇子安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事到如今,她虽没有证据,却也应该猜得到十之**和凤魅有关,
他就不怕凤魅回去假意发现她身上的伤口再闹一出抓刺客的戏码?这样她的戏又如何唱得下去?除非……她确信凤魅和薄刺心根本回不去天朝。
凤魅长眸危险的一眯,冷声道:“无忧婚事受阻,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帝朝和夜无双,如果朕没有估计错,那黑衣人乃是帝朝的人,很有可能是龙阳为姬花行报仇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而那御前侍卫,必然是夜无双,根本不需要花雁的调度,凭她长公主的令牌以保护她的胞妹名义调动一日,并不是难事。”
“皇上,臣妾担心朝中有变,现在无忧已经转醒,漠国的事无忧一人承担便可,我看咱们还是先行回朝。”
凤魅所说正是薄刺心所想,当务之急是先行回天朝,毕竟皇帝和无忧王都不在朝中,宫中的权利几乎落在太后和皇后手中,太后年迈倘若收到夜无双的挑唆,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修书一封与无忧,我们即日出发!”凤魅当机立断,话未完,已经转身进了书房。
凤城,慈宁宫
太后正在宫中小憩,却见夜无双一身戎装闯了进来。太后大惊:“皇后,你这是?”
“母后,臣妾收到线报漠帝琉璃伙同无忧王二人,乘大婚之日扣押了皇帝和云皇贵妃,以我天朝割让边界十座城池为交换换取皇上和云皇贵妃的安全!”
夜无双说着,双膝跪地,将手中的黄色卷宗递给榻上的太后,一面声泪俱下:“母后,臣妾该死,身为漠国的长公主却不能管教好舍妹,不想琉璃和那凤无忧竟然包藏祸心,臣妾对不起凤氏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