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初,京城回暖。
内务府送来春菊,因荣妃多给了两间厢房,王秀花把其中一间用作库房,原本堆高的箱笼都挪去那边,她的房间也显得宽敞许多,有空置的角落,几盆春菊也直接摆放在屋内。
胤禑的腿属于恢复得不错,静养了三个月,已经勉强能站立,太医说里头的骨头长好了,不过王秀花不敢让他立即下地走路,基本上还是坐在轮椅上。
今日天色不错,阳光和煦,胤禑被袁常在推去金鱼池那边,得空的王秀花在巳时末提着两层雕花食盒过去乾清宫,她如今已经是贵人,可以往前殿送东西,皇上见不见她是另外一回事。
在殿门口的梁九功见到人,小走两步迎上来,“小主,你怎么来了?”
“梁公公,我亲手弄了一些点心,想送给皇上,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主来得不巧,太子爷在里面,陪着皇上下棋呢。”
“那还真是不巧了,劳烦公公把这些点心送进去吧,不用通传了。”王秀花把点心留下,很快带着人走了。
当天傍晚,皇上便翻了她的绿头牌。
侍寝的时候,王秀花笑意盈盈地贴在皇上胸膛前,说道:“皇上,臣妾进宫两年了,也有两年未见家人,皇上能否允臣妾出宫见一见家人。”
康熙亲吻她的红唇,心想怪不得给他送点心,有事求他的时候,她就异常乖顺,吻完后他才低声道:“这宫里的小主嫔妃也鲜少能见到家人,有些自从进宫后就再也没见过家人,已有十年之久,你身为宫中小主,冒然出宫不合规矩,你家人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本以为王氏会再求他,争辩两句,没想到王氏就只是淡淡地说她知道了,没有继续求他。
“不过,你若是想见,朕可以让他们进宫。”
“臣妾从来没告诉过他们皇上的身份,让他们进宫,晓得皇上的身份后怕是会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毕竟没见过世面,也没有学过规矩,臣妾怕他们言行举止多有冒犯,还是算了,别让他们进宫了,臣妾不见他们就是,臣妾晓得他们安好就行了。”
“真不想见?”
“算了,当臣妾没说。”
“朕哪日有空再带你出去吧。”
王秀花笑吟吟地看着他,搂着他的脖子,“那臣妾先谢过皇上,臣妾保证不会张扬此事,皇上偷偷带臣妾出去即可,不让后宫的人知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谨记在心。”
见她高兴,康熙也笑了笑,只是出去一次而已,不算什么难事,她进宫的确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心里挂念家人也无可厚非。
夜深后,两人才歇下。
没过几天,皇上就得空,白天召她过去乾清宫后,实则准备带她出宫,王秀花脸上一喜,“皇上,臣妾让念春先回去取一百两银子,两年没见,总不能空手过去。”
“不用了,你想给他们银两,朕事后再让人给
他们就是,朕何时短缺过他们银两,你那一百两就自己省着吧。”
王秀花笑得更开心了,说道:“那行,臣妾就不让人回钟粹宫取了,皇上,我们走吧,他们住在京郊,过去可能要一个多时辰,我们得在天黑前回来。”
王秀花跟着皇上出宫,带出去的人不多,她只带了念春,让香彤回去照顾胤禑,而皇上带了三个奴才还有四个护军,一行人乘两辆马车一同前往城外。
两年才可出宫一趟,王秀花坐在马车内,一直掀开车帘望向外面,这京城还是如她记忆中那般热闹非凡,马车驶过内城后,这喧闹的人群声才少一些。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王秀花回头看一眼皇上,依旧笑道:“臣妾难得出宫一次,总觉得外面很新奇,仿佛看不够一般。”
康熙似乎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似乎真的是在笑,上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抱怨他把她禁在皇宫里,他也笑道:“难得出来一趟,的确觉得一切都新奇,你今日就看个够,下一次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下一次出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皇上下一次出巡记得带上臣妾,臣妾要陪着皇上游山玩水,览尽大清河山。”
说着她倚在他胸膛上,康熙顺势揽着她的腰,不知为何,她说她陪着他游山玩水,览尽大清河山时,他的心动了动,这大清的河山,一人阅览的确会无聊孤独,有人陪着才会是有趣,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也不去细想,只是摸了摸她的耳垂,在手里把玩。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略过的人与景。
过了好一会儿,原本倚着的人想要起身时,康熙摁着她。
“皇上,臣妾身子重,别压着皇上了,让臣妾起来吧。”
“无碍。”
王秀花这才倚躺回去。
终于到了她大姐他们住在的府邸前时,王秀花看向皇上,“皇上,你要不陪臣妾进去吧,臣妾不说你的身份,他们看到你也能宽心,不然他们会一直以为臣妾说的是假话。”
“嗯。”
他们被搀着下马车,梁九功前去敲门,很快有人开门,开门的人竟然是她的侄子范书航,两年没见,范书航见到一群生人还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才犹豫了喊了一句:“小姨,是你吗,小姨?”
“书航,是小姨,书航长高了,今日怎么没去私塾?”
“今日先生休沐,小姨快进来。”
两年没见,范书航看上去不再是孩童模样,反而开始像是一个小大人了,长高了,算一算,他也已经十岁了,的确是长大了,她摸了摸他的头。
范书航冲里头喊人。
不一会儿,她大姐二姐他们都出来了,见到她都是又惊讶又惊喜,过来抱住她流眼泪,每次见面都是隔了很久,她们少不了担心她。
等她们情绪都平复得差不多时,王秀花才向她们介绍皇上,没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是说他是她的夫君。
先前她大姐她们
其实就见过皇上,不过是见到穿着朴素麻衣的皇上,如今见到穿得锦衣华服的皇上,加上隔了好几年,她们其实跟第一次见没什么差别,她大姐夫立即上前巴结道:“秀花总说她夫君是个大官,我还不相信,如今见着妹夫气宇不凡,一看就是当大官的,秀花总是对妹夫遮遮掩掩,不肯告诉我们妹夫是多大的官,我先前还让秀花让妹夫帮我谋个官职,秀花也没肯帮忙,我说妹夫都是大官了,寻个闲职给我也不难吧,妹夫,你说是不是?”
“好,朕……我让人寻个闲职给你当当。”
大姐夫一愣,随后脸上一喜:“妹夫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王秀花捏了捏皇上的手,瞪他一眼,她大姐夫大字不识,能当什么官,她怕他惹事,京城的权贵人家多,虽说他们跟皇家也沾点关系,可是那都是单纯仰仗皇上的恩宠,出了事,皇上万一不愿意帮他们,或者二选一,他们家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怎么办,还不如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反正他们也不缺银子,她不指望她大姐夫将来能封官加爵,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她的侄子。
她的手被反握住。
“那我先谢过妹夫了,妹夫快进来坐,秀花,你们也快进来,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大姐夫忙着张罗,迎他们进去。
许是见她大姐夫就这样谋了差事,一向不是那么言辞的二姐夫也上前,弱弱道:“妹夫能替我谋一份官职吗?我识字。”
“嗯,我到时候让人留意。”
王秀花瞥了瞥皇上,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真要替他们谋官职,她心想既然是他自个愿意帮忙,她也不管他,到时候出了事,她也可以赖在他身上。
京城中肯定也有一些人靠关系得来的官职,任人唯亲,多两个少两个应该没有关系。
她大姐夫他们攀着皇上说话时,她才跟她大姐她们到屋内单独说一会话,过一会儿,范书航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姨,他是王爷吗?”
“你为何这样说?”
“先生说了只有王爷以上的人可以穿五爪蟒,他身上的衣服绣着五爪蟒。”
“他是,不过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告诉你爹娘。”
范书航点点头。
他们吃了一顿午膳后才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王秀花忍不住跟皇上说:“皇上,你方才为何要应允他们,他们不是有才能之人,他们万一做不好这份差事怎么办?”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才能?别人进宫当了主子,成了朕的女人后都想着为他们的家族父兄谋前程,给他们娘家带来荣华富贵,你倒好,还拦着朕,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娘家强大起来,成为你的倚仗吗?”
“臣妾没想那么多,臣妾只想他们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家族强大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他们是汉人,不隶属八旗,这京城中的大家族哪一个不是盘根错节,可能从历经太祖太宗世祖时期就开始起来,祖先可能都是有名有姓的官员,几辈人打拼出来
的地位,他们家都没有根基,她两个姐夫也不是才识过人之人,手腕能力都没有,要想变得强大谈何容易,谁不知道汉人地位低,连朝堂中身居高位的官员隶属汉军旗都在少数。
“几分闲差而已,他们做不了再撤去就是。”
“他们若真是犯了什么错,皇上到时候饶他们一命。”
“这差事还没当上,你就预想他们会犯错了?看来你不看好你两个姐夫,放心吧,朕有分寸,真到那时候,朕饶他们一命就是,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再逛一逛?”
“回内城再逛吧,臣妾想给胤禑买些好玩的小玩意。”
马车行驶一会后到内城一天繁华的街道,左右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王秀花下去寻小孩子能玩的东西,皇上跟在她旁边,只要有看中的就买,反正不用她花钱。
“林姑娘……”
正逛着的时候,有人拉住她的手腕,随后将她一把抱住,王秀花躲避不及,结结实实被抱住,她再抬眸一看发现是赵缚。
跟在后头的护军很快上前将他们拉开。
“林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赵缚着急道,还想靠近时,护军已经把佩剑横出来,挡住赵缚,不让他靠近。
“赵公子,你怎么在这?”王秀花尽量面色无异地跟赵缚说话。
“林姑娘,我是来这边逛街,突然瞥见林姑娘,林姑娘,多年不见,林姑娘还好吗?林姑娘,为何突然搬家,赵某想找林姑娘都找不到。”
赵缚两只眼睛里面仿佛只有她,忽略掉她身旁的人。
王秀花已经感觉到旁边传来阴冷的目光,她没有转过去,依旧对着赵缚说话:“赵公子,抱歉,我搬家搬得突然,没有告诉赵公子,我很好,多谢赵公子关心,赵公子近来可好?”
“我也很好,就是我找林姑娘找了好久,林姑娘,你……”
“我成婚了,这是我的夫君。”
“成婚了?你怎么能成婚呢?”
“赵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天快黑了,我们还赶着回去。”王秀花准备离开,可是赵缚却上前拦住他们,想要抓她的手,被念春隔开。
“公子请自重。”念春开口道。
“我认识她,她不可能成婚的,当初她答应跟我成婚的。”
王秀花一听这话,紧皱眉头地看着赵缚,说来赵缚不是愚笨之人,既见到她身边有旁的男人,他怎么还这么明目张胆,直白地说出这些话,她何时答应跟他成婚,他怎么还说起谎来了。
“赵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何时答应过跟你成婚。”
“我没记错,林姑娘,你是答应跟我成婚的,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林姑娘,你怎么会不记得,你说过要跟我成婚的,我们之间的一切,林姑娘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跟别人成婚,我们真心相爱,林姑娘,你怎么能抛弃我?”
赵缚越说越激动,想要上前抓她。
王秀花盯着赵缚,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她沉声道:“
赵公子,我从未跟你有过什么肌肤之亲,也从未答应过你跟你成婚,你为何要这样说?”
被几个护军桎梏住的赵缚动弹不得,但他依旧激动地嚷嚷,想要挣脱:“林姑娘,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我找你好久,等你好久,你怎么能骗我跟别人成婚,你明明已经是我的人,你怎么能跟别人成婚?”
王秀花一时搞不清赵缚想要做什么,她偏头看向皇上,皇上的目光深沉慑人,仿佛要把她吞没,只听见他出声道:“把他带走,关进宗人府待朕审问,先回宫。”
再次回到马车上时,王秀花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忍不住解释道:“臣妾真的跟那人没有什么私情,臣妾认识他,他就住在先前赵府上面,失火时是他救了臣妾,臣妾怀着孕,孤儿寡母,他帮了臣妾不少,除此之外,臣妾真的跟他没发生什么,臣妾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那样说,污蔑臣妾的清白。”
“你说朕是信你还是信他?”
“皇上要将他如何?”
“怎么,要开始为他求情了?怕朕杀了他?朕劝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你一说话,只会让朕想杀了你,也杀了他!”康熙已经极力强压怒火,没有动手将她掐死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他眼底有着浓浓的愤怒跟杀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胆大这种程度,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还敢跟别人有肌肤之亲,答应跟别人成婚,他眉间已经有着涌动的森冷杀意,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应该把她杀了。
“臣妾真的没有跟他有私情,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臣妾也不知他为何要说谎。”
“究竟是你说谎还是他说谎?王氏,朕一再容忍你,可是你怎么对朕的,你真当朕不敢杀你是不是?”
“臣妾没有这样想,只是臣妾真的跟他没有私情,他是帮了臣妾,但臣妾跟他没发生什么,臣妾知道臣妾现在说什么,皇上可能都不会相信,但臣妾还是要说,臣妾真的没有。”
“有没有,朕会查清楚的,你不必再解释,闭嘴吧,朕不想听你说话。”
康熙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她,拳头握了又松,反反复复。
回到皇宫后,康熙率先下了马车,大步往前走去。
梁九功等奴才连忙跟上。
念春扶着自家小主下了马车,她心中也忐忑不安,怕自家小主真的跟那个男子有什么,到时候小主的命还有他们这些奴才的命怕是都要没有,她不知道小主在宫外发生了什么,反正她知道皇上很生气。
“小主真的认识那人?”
“认识。”
“那小主跟他……”
“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那得皇上相信才行,小主,那赵公子是谁?”
王秀花头疼,她也不知道赵缚是谁,不过赵缚今日弄出这么一出,她不由怀疑赵缚是知道皇上是谁的,他是故意接近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污蔑她,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她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宫里的那些人安排赵缚故意接近她,为的就是让她丧命。
赵缚若是一口咬定跟她有私情,发生过肌肤之亲,难保皇上不会把他们都杀了,男人都不容许自己的女人背叛他们,更何况那还是皇上,他碰过的女人都要守身如玉。
她当初跟赵缚虽然没发生过什么,但也不是那么“清白”,毕竟赵缚多次出入过她住的地方,他们之间在旁人眼中是不清白的。
王秀花回到钟粹宫后有些魂不守舍,她在宫外买的东西都忘记给胤禑,被他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额娘,你们去哪里了?”
“额娘陪你阿玛了,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额娘给你买了很多好玩的。”
“在哪里,我要玩。”
王秀花示意念春把买的东西给胤禑,他有了新奇的小玩意之后就不理她这个娘了,在床上自己玩起来。
接下来几天,王秀花的心一直悬着,皇上没有召见她,也没告诉她进展如何,等了五天,她终于耐不住,让膳房的人弄了一份鸽子汤,她提着食盒过去乾清宫。
今日守在乾清宫殿外的不是梁九功,而是张公公,她让张公公通传一声,张公公进去一会儿出来告诉她皇上在忙,不便见她。
哪是不便,是不愿意见她,王秀花只好折返回去。
之后每一天,她都会过来一次,每一次都被拒见,她连皇上的人影都看不到。
……
徐道奉令查密贵人在宫外两年的事情,原先已经查过一次,皇上又让他细查,查密贵人这两年接触到的每一个人,事无巨细要查清楚,他只好再查一遍。
半个月后,他才呈上一份写好的密折给皇上,他查到密贵人还涉嫌杀了一个人,先前只是怀疑,这次是确定,要说密贵人孤儿寡母不受欺负是不可能的,密贵人那两年过得也不算平顺。
至于密贵人跟那个男人的事,徐道第一次查的时候就有所隐瞒,第二次查的时候依旧有所隐瞒,不然对不上,皇上也会责罚他。
况且他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他只敢在折子上说那个男人是密贵人的追求者,因为密贵人举目无亲,两次被关进监狱,无人帮忙,而那个男人是唯一能帮密贵人的,至于密贵人跟那个男人有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只有两个人最清楚。
康熙看完折子后便让徐道下去了。
梁九功过去告诉他,王氏又过来了,她这阵子天天过来。
“皇上,要把密贵人打发走吗?”
“让她进来。”
梁九功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皇上一眼,密贵人来了已经十几天,快二十天了,皇上都不见,今儿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他本以为密贵人是翻身不了,跟别的男人有染,皇上怎么会容忍,如今瞧着难不成皇上打算原谅密贵人?
他心里这样琢磨,不过还是赶紧出去请密贵人进来。
王秀花被请进来时,见到皇上先下跪行礼。
“给皇上请安。”
康熙屏退其他人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他已经招了,你有
什么话可说?”
“臣妾要说的话那天已经说了,臣妾跟他清清白白,臣妾绝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她话语刚落,紧接着听到脚步声,皇上从御案那边走过来,长靴的声音咚咚咚地砸进她心里,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皇权至上,她的生死捏在他手里。
“没有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王氏,你敢说你没有吗?他已经认了,你还想狡辩?他多次找你,进出你住的地方,孤男寡女,你们没发生什么?他几番救你,你对他完全没有情愫吗?”
“他唤臣妾林姑娘,臣妾从未把真名告诉过他,他是几番救臣妾,因为只有他能救臣妾,臣妾只认识他一人,臣妾九死一生的时候,皇上你在哪里,臣妾在这偌大的京城,谁都不认识,臣妾被关进监狱里的时候,谁会来救臣妾,臣妾被人欺凌的时候,皇上你又在哪里,臣妾一个弱女子杀了人,恐慌害怕的时候,皇上你又在哪里,他待臣妾是真的很好,臣妾孤儿寡母,备受欺负,只有他能帮臣妾。”
“所以你在跟朕说你们如何相爱的吗?”
“臣妾感激他,但臣妾没有爱上他,也从来没跟他发生过什么,臣妾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谎,臣妾只知道他叫赵缚,父母双亡,其它的,臣妾不知道。”
“朕准备明日将他处死。”
“在处死他之前,皇上能允许臣妾跟他单独说话吗?皇上,你可以在暗处旁听,臣妾也想问他为何要说谎,臣妾真的没有,还请皇上相信臣妾。”
康熙犹豫。
“还请皇上再相信臣妾一回。”
“朕明日带你去见他。”
王秀花跪下叩谢。
第二日,王秀花被带着去宗人府,她什么人都不带,一人前去,徐道领着她过去,皇上不见踪影。
宗人府昏暗潮湿,里面气味难闻,十分恶臭,她被领着进去一间牢房,见到赵缚,赵缚看上去遍体鳞伤,只余下一口气,王秀花环扫一眼,忽然见到隔壁的牢房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那道黑影身形眼熟,她便知道皇上等人在隔壁,不细看是察觉不到隔壁有人,光线太昏暗,什么都看不大清。
她轻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说话。”
徐道出声道:“贵人小主,微臣等还是留在这吧,省得他伤害小主。”
“不用,你们都下去吧。”
“真的不用我们留在这?”
“不用,你们都下去。”
徐道带着人撤出去,牢房内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缚,你没事吧?”
王秀花扶起赵缚,让他靠着墙面。
赵缚抬起头,脸上倒没有什么伤痕,他轻笑道:“我还有一口气,死不了。”
“你这是想干什么,不想要命了?”
“我的确是不想要命了。”
“为什么要说谎,我跟你明明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有目的是不是?你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不过我认识皇上,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养外室,我是故意接近你。”
“为什么,你想要我死吗?”
“我不想让你死,你只是被我牵连,你是皇上的女人,我想我若是跟你在一起,占有你,跟你发生关系,皇上知道后肯定会大发雷霆,株我九族,那就如我所愿了,只可惜无论我怎么追求你,你好像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还想问你,你为何不愿跟我在一起?”
“你也知道他是皇上,我不想死,不想被株连九族,我只把你当朋友。”
“朋友?你从未告诉我你的真名。”
“你呢?你有告诉我你的真名?赵缚真的是你的名字吗?你为何要让皇上株你九族,你是想报复你的家人吗?”
“对,我就是要报复他们,他们都该死,他们害死我额娘,逼得她为了保护我而自尽,我恨透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嘴脸,我要让他们通通都陪着我额娘下葬,我要让佟家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赵缚说这话时情绪十分激动,眼里有着滔天的恨意,王秀花捕捉到两个字,佟家?哪个佟家?
“你是佟家的人?佟国维是你的谁?”
“佟国维就是一虚伪小人,凭什么他们锦衣玉食,却这般折磨我额娘,她虽是妾室,出身不高,但那也是他们将我额娘纳进去的,等我额娘生下我之后,他们又把我们逼出佟府,逼出佟府还不愿意放过她,又逼死她,那个狗男人就任由他的发妻将我额娘逼死,他们都不肯留我额娘一条命,他们佟家虚伪至极,遮掩此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要让他们通通都去死,一个都不留,我早就知道你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已经相信我跟你有关系,我身上流着佟家的血,他一定会牵连佟家,最好满门抄斩,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你,要怪只能怪皇上不相信你,他只把你当成一个低贱的女人,所以随意取你性命,无论佟家还是皇上,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王秀花稍微理清了,赵缚是佟家的人,他想要报复整个佟家,于是想出此计,因他是佟家的人,他想让皇上牵连家人,株他九族,将佟家满门抄斩,可他的九族里面还包含皇上呢,要怎么株他九族,他若是佟国维的儿子,在血缘关系上,他可能还要叫皇上一声表哥,不知道说他想法天真还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其实他若不是佟家的人,皇上还真的有可能因为此事牵连他的家人。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吗?”
“我额娘死了,我活着就是为她报仇!”
“可你额娘死了,你报仇,她也活不过来,你为何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你额娘肯定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你别管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我等着皇上将我处死呢,处死我再处死佟家的人。”
要不是看他也救了她几次的份上,她还真不想管他,也管不了,她看了一眼隔壁牢房,什么都看不清,但是皇上肯定听到了,随后才开口:“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真想报仇,就
找把你额娘逼死的人,而不是把整个佟家都带上。”
“袖手旁观也是罪,他们都有罪。”
王秀花见劝不了他,多年的仇恨也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化解的,他都不惜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可见恨得多深,她有些头疼。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额娘希望你将来功成名就,而不是早早殒命,他们锦衣玉食,身居高位,你却身陷囹圄,死在这里,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只有你爬到高处,他们才会觉得膈应,才会真的忌惮你,我告诉你,皇上不会处置佟家的,只会处置你一人还有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秀花起身离开。
她在宗人府门口处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皇上一行人出来。
“皇上,臣妾真的没骗你,他的确帮了臣妾不少忙,但臣妾真的没跟他有私情,他说他是佟家的人,皇上能告诉臣妾他究竟是谁吗?”
“佟国纲之子,佟佳·法海。”
“所以他是皇上的表弟?既然是皇上的表弟,皇上就饶他一命吧,找太医给他看伤。”
康熙没说什么。
从宗人府回皇宫的路上,他们同乘一辆马车,王秀花跟皇上是对立而坐,各居一侧,她犹豫地问道:“皇上,你会放过他吧?”
“怎么,想为他求情?”
“毕竟他帮了臣妾不少,臣妾不想让他死,他还年轻。”
“不会让他死的。”康熙知道他的身份后就把没打算处死他,佟国纲在征讨噶尔丹的战役中丧命,这也没过去几年,佟国维知晓法海被关进宗人府后过来求情,说是佟国纲子嗣不多,要留法海一命。
如今又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应该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他就更不会取他的命,康熙看向王氏,徐道的折子上写着王氏跟法海多有往来,连当时王氏雇的姨母都说两人关系亲密,他们没发生什么,可能是没来得及,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若是徐道发现她发现得早,她很可能就跟法海在一起了,正如她所说,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找个男人依靠是最好的办法,而法海对她有意,又容貌出众,屡屡救她,女子很难不动心。
“坐过来。”
王秀花挪过去坐在他旁边。
康熙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黑眸里,他轻声道:“你若是胆敢背叛朕,朕一定会杀了你还有你家人,满门抄斩!”
他目光中迸发着凶光,声音幽冷。
“臣妾不会背叛皇上。”
“你最好是!记住你说过的话!”
“臣妾牢记在心。”
康熙才松开他的手。
危机解除,王秀花挨着他坐,握住他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
康熙用手挡开她头上插着的发簪,免得戳到自己。
王秀花见状,干脆把发簪拔了,她昂着头过去亲他,起初他有些不愿,躲开了,她硬凑上去,他这才不动,让她任意吻他,之后才迎上来。
康熙垂眸看着她,她身上有一股幽香,
他闻着舒心,因簪子拔掉了,她几缕发丝垂落,碰着他的脸颊,他把它们撩到耳后,慢慢加深这个吻。
这个时候的王氏单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他才觉得他抓住这个人,这个人就在他怀里,逃不开,走不掉。
马车慢慢停下来。
康熙才松开她,大拇指抹了抹她湿润的嘴唇,被她张口咬住大拇指,她很快松开,见到她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他不由加大力度,又抹变成擦,他怎么就那么容易地原谅她,明明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才对。
“疼,你还真想把臣妾的嘴唇擦破皮啊。”
“朕应该把它咬破,让它嗞嗞冒血才是。”
“血都流干了,可没有那么好亲,就变成干尸了。”
“变成干尸也好,省得你气朕。”
“别了,臣妾还想陪着皇上呢,可不想变成干尸。”王秀花依旧搂着皇上,也帮他抹了抹嘴唇,擦去湿润。
车轮子嗒嗒嗒的声音没有了,似乎快到皇宫了,只是还没传来梁九功的声音,应是在过宫门,她又凑上去亲了亲。
“别闹。”
“没闹,臣妾多谢皇上给臣妾解释的机会。”
“朕要是发现你跟法海再有往来,朕不会像这次这样轻饶你。”
王秀花轻声道:“臣妾住在皇宫里,哪有什么机会跟他有什么往来,臣妾跟他也不算真的相识,他利用臣妾,臣妾也在利用他,臣妾当时带着胤禑,没有夫君陪在身边,多少人对我们娘两虎视眈眈,恨不得将我们吃干抹净,若不是有他,怕是那些人会可尽地欺负我们娘两,臣妾很感激他,如今臣妾有皇上了,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帮忙,也不会跟他有什么往来,皇上你就尽管放心吧。”
“你无需说那么多,只需说你不会即可,解释越多,显得你越心虚。”
“臣妾心虚什么,臣妾才不心虚,皇上是不是不信臣妾,不信你摸摸看,看臣妾的心跳得快不快,臣妾若是说半句假话,臣妾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康熙被她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他没感觉到她的心跳,只是摸到她的柔软,他头疼地看着她,想把手拿开时,她硬是攥着。
“干什么?真想朕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吗?”
“当然不是,臣妾这就放开。”
康熙看着她,见她对他笑,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他掐了掐她的脸,她要是真的背叛他,他绝对不会留她活口,帝王的尊严哪能让她践踏。
“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朕这次信你,下一次朕不会信你了。”
“那不行,皇上得一直相信臣妾,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信任,你不能不信臣妾,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臣妾若是有背叛皇上之举,臣妾就死无全尸。”
“别整天发誓。”
“皇上不信臣妾,臣妾只能发誓了。”
康熙睨她,她又凑上来亲吻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就是有办法缠着他,直到他消气为止,她一直笑,不怕死地凑上来,是真不怕他生气,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