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后日谈（8）

季老太曾度过了半辈子的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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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与丈夫所能接触到的层次,可比所谓的老钱与商圈更高一筹。

虽然独生子在加班时猝死,就连亲孙子，也被那个险些成为她儿媳妇的漂亮女人强行抱走,带去遥远的城市生活，说什么也不愿做DNA鉴定……但季老太并未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她年轻时冻的卵子,数量可不少。

如今他们只是缺儿子继承家业罢了，她不过人到中年,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探索星辰大海、寻找宇宙智慧生命，是更高层次的理想与使命,但对季家夫妻而言,自私才是获得幸福感的唯一良方。

但他们安逸的生活,很快就被混乱打破。

当一批又一批眼歪嘴斜、肢体畸形的“时空旅行者”，莫名其妙从刚刚起飞的飞机上坠落，从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中翻滚而出,顺着铁轨扭曲爬行，甚至是闪现挂在繁华市中心的高空广告牌上,惨叫着宣称末世将临……

一切都乱了套。

社会动荡，人人自危,暴力事件与抢劫杀人案大量爆发,无数平日里友善温和的普通人，接一连三成为了肆无忌惮、没有底线的恐怖分子。

人的暴乱可以被武装力量压制,混乱的秩序也可以强行回归正轨。

但崩溃的经济救不回来，被聚众冲击的科技、生物与医疗等研发机构，也都在前期遭受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从顶尖人才到珍贵的研究设备，损失惨重。

更可怕的是，诡异而难以理解的“时空乱流”紧随而至。

季家夫妻前一天还躲在山间别墅避难，翌日清晨一睁眼，就出现在末世第三十年，植物消失，物资匮乏，大雪封城。

再一睁眼，满世界都是蛇头、猪头与兔头人身的畸变人类。他们智商极低，食欲旺盛得近乎疯狂，时常会抱着彼此的头颅撕咬啃食、茹毛饮血。

他们甚至曾抵达五百年后，体验了半小时的和平世界，就被智能检测系统所抓获，押入牢中，注射肌肉松弛剂，强行封口。

与季家夫妻有同等经历的人，近乎上亿。

经历无数狂乱岁月与生死危机的人类，再一批一批回到现代世界……就像是从绝望至极的恐怖梦魇中苏醒，精神濒临崩溃失常。

他们分不清现实与未来，无法适应秩序，难以控制自己的应激、暴力言行。

甚至，甚至，甚至……变成自己都不敢定睛去看的可怕怪物。

犹如辐射般的诡谲畸变，以放射状的模式从头蔓延到脚。有人长出三个脑袋，有人的四肢裹满黏腻麟片，还有人的肚脐眼长出了另一张滔滔不绝的嘴巴。

季老太和她的丈夫比较幸运，只在身体能量吸收与代谢上出了问题。双臂肌肉硕大异常，而躯干就像火柴人似的，日渐变得干瘪枯瘦。

地球容不下他们。

()畸变的速度，与生命流失的清晰【预感】成正比，他们的未来只有两种选择。

彻底变成无心智的非人怪物。

维持神智，亲眼见证自己在狂乱的折磨中走向死亡。

冒着生命危险在第一线进行试验的科学家，曾发出声明——“时空旅行者”们，仍有一线生机。

只要保持精神正常、心态稳定，畸变爆发的概率便会显著减缓。

至少在两三年内，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恐怖怪物……人类还有研究解药的空间。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被视作危险的异类，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没有医院胆敢收容。

只要在人前闹出一丝骚乱，就绝对逃不开因恐惧而诞生的暴力互殴。

毕竟两三年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旅行者们等不到解药诞生的那一天，就会被扭曲混沌的极致邪恶逐渐吞噬，化作无法自控的非人生物。

人类因一场悲剧的意外，被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战线，秩序彻底失衡。

可双方都没错，畸变人类是受害者，被畸变人类所伤害的普通人，也许心中更为绝望而惊恐。

仿佛永无休止的混沌，愈演愈烈。

而这场灾难的暂时终结者，出乎所有人意料，来自一个让季老太感到眼熟的漂亮少年。

宋葬。

奇怪的名字。但季老太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与自己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他就是那个被准儿媳妇带走后，自此再无音讯与踪迹的孩子。

他是她的亲孙，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后代，血脉至亲。

以往季家人从未在意过的存在，如今忽然变得无比珍贵而极具意义。

季家夫妻曾想过主动联络宋葬，但他们很快便惊恐发现……宋葬是个疯子。

残忍嗜血，毫无底线，强悍得近乎不是人类。

当一个唯我独法的绝对强者，因仇恨而失去理智，后果将会极为惨烈。

那双匀称白皙的手线条明晰，分明像极了养尊处优又娇气的富家少爷。

可宋葬却亲手撕开过无数“怪物”的颈动脉，漂亮的手指毫不犹豫贯穿颅脑、捅入心脏，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他甚至是在公开直播，笑吟吟地勾起唇，在摄像机面前歪了歪脑袋，露出甜美无辜的酒窝。

他说，他要杀死所有【污染源头】，为母亲报仇。

谁是污染源头？

坐在电视机前的季家夫妻对视一眼，打量着对方如同骷髅的怪诞身形，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惊惶。

季老太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

对于一直安全留在现代的人类来说，宋葬是拨乱反正的救世主。

但是对于她，对于他们这些被动的“时空旅行者”而言，宋葬是恶魔，是死神，是撒旦麾下的送葬使者，是一切血腥残酷的暴虐化身。

疯狂让人绝望，绝望使人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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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早就不是了，也许他们的认知与理智早已溶解殆尽。

 像本能求生的狰狞野兽，像惹人嫌恶的蠕动肉虫，像一杯发臭变质的结块牛奶，四处泼洒、传染污秽，源源不断给这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不对。

其实宋葬也不是人了，从他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那一刻，人人皆知，他根本不可能是人。

但没有人敢直言，没有人敢指出这一绝望的事实。

死寂。

缄默。

隐隐的侥幸心理与一丝近乎迷失的希望，让人类将所有责任推在宋葬肩上。

宋葬在一点一点变得更不像人。

一对如蝴蝶般美丽的幽黑翅膀，庞然而迷幻，后来逐渐诞生出第两对，第三对……展翼时恍若日蚀忽至，掀起狂风，将天幕彻底遮蔽。

一双如昆虫复眼的血红双眸，流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恶意，若是近距离观察，视觉效果更为可怖。

那不是普通的重瞳，是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的眼珠叠加而成的幽沉血色。

一条凛然冰冷的漂亮蛇尾，麟片色泽随着光影不断变化，可像绞肉机那样将任何活物碾成滑腻烂泥。

如果有人直视蛇尾太久，流光溢彩的麟片会倏然立起，露出麟片下悄然增生的阴暗“复眼”，纯黑眼珠镶嵌于蛇尾深处，直勾勾与观察它的人沉默对视。

这一切已经足以让人产生无穷无尽的恐惧，更别提宋葬浑身反反复复出现的伤痕裂口，以及那些疯狂填补裂痕的古老鎏金纹路……

他没有自残。

只是他的存在太过强大，不能这个被世界所容纳。

每分每秒，宋葬都在经历强制性的抹杀惩罚，又用诡诞的异常手段迅速恢复原状，就相当于……他在时时刻刻承受着痛苦至极的死亡循环。

可宋葬不太在乎这些，也不在乎自己逐渐扭曲、如同怪物糅杂而成的畸形身躯。

哪怕他的舌尖如蛇信分叉，侧颈传来隐隐的生长痛，颅脑中流淌出滚烫而阴森的青白岩浆，血液颜色变成透明寡淡的清水，宋葬全都无所谓。

他日夜不眠，将这世上所有化作怪物的非人生物，一个一个送往甘美的死亡。

在排查出杀害母亲的凶手之前，宋葬永远不会停止，绝对不能合眼。

更重要的是，畸变会传染，无人察觉的畸变已然开始悄悄传染。

如果他置之不理，所有人最终都将长出两个以上的脑袋。

多余的脑袋会出现【别人】的思想，不受人类本体支配。

它们是宇宙阴暗角落的邪恶生物，是邪神遥远的梦境与意念逸散，是污秽肉团的卵状子嗣与细碎孢子……

是【集合体】将地球屏障腐蚀出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孔洞后，悄然无声散播的污染恶意。

就算只能以命相搏，也必须尽快消杀处理。

宋葬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当集合体通过虫洞时()，隙卟癑?葶▊???⒂()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早已成为第一批陷入狂乱的牺牲品，但他们也是人类唯一的防守前线。

宋葬亲眼看见滞留在咖啡厅的人，在一眨眼间连骨头也没剩下，就如被炙热钢水浇灌般迅速溶解。还有人被吸入引力场中盘旋滚动，死于潮汐力的拉扯与真空窒息。

他亲眼看见朋友被某种诡异蠕虫群漠然吞没，隔着皮肤吸食骨髓血肉，当虫群散去，曾经鲜活开朗的大高个子，只留下一层半透明的薄薄外皮。

所以宋葬把那些虫子全都吃了。

不止是虫子，还有扎满尖刺与细针的泥泞植物，满身脓包、裹挟剧毒的无毛巨兔。

那时地球暂且没有污染，所有初生怪物皆为集合体的一部分，皆源自集合体自身的力量。

想要抵御如此难以理解的恐怖存在，唯一办法，便是成为与它相同的存在。即便被同化为非人生物，也在所不惜。

只要没吃死，就往死里吃。

宋葬大概是成功了，当倒霉的“旅行者”们在时空乱流中备受折磨，他在一点一点改造自己，从扭曲苦痛中诞生崭新的皮肤、脏器与血肉。

直到以地球为核心的排斥力越来越强，甚至连游戏系统也针对他展露敌意……

宋葬无视了脊骨深处近乎折磨的刺痛与痒意，把玩着自己冰凉光滑的畸变蛇尾，露出一抹愉悦的笑。

他的目标落在高处，他会杀死一切怪物，不留任何情面。

哪怕那两头骷髅形状的非人生物，从堆满人骨的阴暗巢穴里爬行而出，高举着长满肉瘤的肥硕双臂，牙齿“喀哒喀哒”击打数次，嚎叫着对宋葬呐喊。

“亲孙，你放过我，我是你的奶奶！！！”

宋葬歪着脑袋，血色复眼倏然转动，墨黑羽翼在猩红月色下蓦地扬起，如蝴蝶振翅俯冲而下。

他没有奶奶。

他是被单亲家庭抚养长大的。

他现在也没有妈妈了。

裹满鎏金纹路的右手纤细惨白，带着不加收敛的恐怖力道，径直掐向骷髅男人僵硬的侧颈。

可下一瞬间，宋葬猛地停住动作，身影鬼魅而轻盈地向后退去，红眸怔然。

“臭小子，你在干什么？你吃了什么怪东西？”

“蛇尾……你把你对象吃了？！你有病吧宋葬！”

比如今要年轻十几岁的妈妈，站在时空乱流的漩涡里瞪大眼睛，愤怒伸出的指尖几乎戳在宋葬脑门之上。

妈妈把那两只骷髅带走了，不，也许是它们求生欲太过强烈，不顾被撕裂成肉块的风险，也要强行扑进深度未知的漩涡里。

宋澜景两脚把骷髅踹飞，转身又把宋葬骂了一顿：“我以前怀疑你是恋爱脑，现在我才知道，你就是个天生不要命的小疯子！

“这个世界没救了，宋葬如果你还把我当妈，现在就给我立刻跑路！”

……

冗长的噩梦，戛然而止。

宋葬坐在医院病床前，攥着殷臣的手，喉头涌上诡异的涩意。

在季老太所生活的那个时空，他好像是真的，真的……真的把殷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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