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卫国不解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夏木繁提问:“你手上的凶器放在哪里?”
龚卫国拍了拍脑袋:“对哦!”
他赶紧从自己的椅背上扯下一个挎包,将“铁锤”、“匕首”塞了进去,然后再背在身上。
夏木繁摇头:“足迹照片可以看出,凶手左右脚落地重量一致,并没有出现一侧负重的情况。再加上单肩挎包影响行动,我觉得凶手既然擅长左手开弓,他背的应该是双肩包。”
孙羡兵立马附和:“对,应该是双肩包。”
龚卫国嘟囔了一句:“就是演一下,这么认真做什么?”
夏木繁严肃地说:“咱们这是案件重现,必须保证每一个细节都不出差错。”
龚卫国只得拿下单肩挎包,接过虞敬递过来的牛仔双肩背包,再将“凶器”放进背包。
他蹲下身来,假装眼前是门锁,掏出“工具”对着锁眼折腾了几下。
夏木繁问:“你用什么工具撬锁?”
龚卫国:“细铁丝。”
夏木繁问:“铁丝撬锁,一般小偷需要多长时间?”
龚卫国:“弹子锁,大概需要两分钟吧。”
夏木繁问:“楼道有没有灯?”
龚卫国:“有,不过比较暗。”
夏木繁再问:“10月18日是初几?外面有月光吗?”
龚卫国思忖片刻,没有立刻回话。倒是冯晓玉心细,帮他回答道:“那天是初一,没有月亮,外面很黑。”
夏木繁点了点头:“既然外面黑,楼道有灯,那凶手蹲在亮光之下花两分钟时间撬锁,他紧张不紧张?他难道不怕行动鬼祟被巡逻的人发现?他不怕闹出动静来被别人听到?再者说了,撬锁是个技术活,杀手难道还有这手艺?”
龚卫国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木繁:“所以,你推测对方手里有钥匙,直接用钥匙开的门?”
夏木繁当然不能说是草龟小墨提供的线索,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对!”
术业有专攻,杀手练身手,极少有兴趣去钻研开锁的“本事”。
先前在介绍案情的时候夏木繁说对方有钥匙,冯晓玉还觉得不太可能。可是一旦进入案发现场重演,这一细节立马引来她的思考。
——如果她是谢丽姣,又正值浅眠年纪,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声响,肯定会被惊动。所以,凶手用钥匙直接开门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次有人在这个细节进行如此严谨的推敲,冯晓玉内心顿时燃起信心:说不定,夏木繁真的能带着大家破获这起悬案!
信心一起,冯晓玉的眼神里多了几丝亮光,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开始用心代入角色,微微闭上双眼,假意进入睡眠状态。
龚卫国从口袋里假装掏钥匙,顺利开了门,进屋之后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
夏木繁再问:“你眼前对着的正是南面窗口,电视柜就
在窗外,窗帘拉上了吗?”
龚卫国愣了一下:“窗帘?”
冯晓玉快速接上:“拉上了。”
夏木繁问:“室内有光亮吗?”
冯晓玉正式融入谢丽姣这个角色,轻声道:“谢丽姣睡眠不好,晚上总会起来一两趟上厕所,门口墙边有一盏小壁灯,供夜间照明用。”
夏木繁点了点头:“那凶手进门之后室内是有光的,看得清楚。”
龚卫国也跟着点头:“是的,我看得清。”
夏木繁问:“如果你是小偷,你进来之后会做什么?”
龚卫国:“观察室内布局,判断值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夏木繁问:“主卧室关着门吗?”
龚卫国看一眼“主卧”方向:“关着门。”
夏木繁再问:“凶手脚印是否靠近另外两间卧室?”
龚卫国摇头:“没有。”
夏木繁冷笑道:“目标如此明确,看来凶手很清楚主卧在哪里,顾明康、谢丽姣睡在哪个地方。”
龚卫国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他目光炯炯,死死盯着冯晓玉、虞敬所在位置:“对!我很清楚他俩睡在哪里。”
夏木繁道:“很好,接下来你怎么做?”
龚卫国恶狠狠地说:“我要进主卧室,把他俩杀了。”
夏木繁问:“你一人对两人,有把握在不惊动另一个人的同时,把其中一个杀了?”
龚卫国开始摇头。
哪怕龚卫国是刑警出身,散打、擒拿、搏击样样精通,但他也没有把握悄没声息地同时干掉两个成年人。
何况,顾明康、谢丽姣是死在客厅,而非死在卧室。
夏木繁问他们:“第一个死的人是谁?”
冯晓玉:“谢丽姣,她睡觉比较浅。”
夏木繁:“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龚卫国从包里取出凶器,一只手拿一个,茫然四顾:“我就在这里等着?”
夏木繁当然不能说出凶手喊了一声“妈”,只能提示道:“凶手可以弄出点细微的动静。”
龚卫国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闹出点小动静吧。”
说罢,龚卫国抬手将壁灯摁了两下,嘴里模仿着发出细微的“咔!咔!”声音。
冯晓玉被惊动了,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做出起身、穿拖鞋的动作,拉开卧室门,走到客厅。
龚卫国的身影映入眼帘,冯晓玉惊呼一声,喊了句:“他爸——”
冯晓玉转身要逃,龚卫国快速上前,左手拿着三角尺“拍”在冯晓玉后脑,冯晓玉身体晃了晃。
龚卫国揉身上前,右手一伸一抹,快速切破冯晓玉右颈动脉,嘴里还发出“呲——呲——”的鲜血喷洒之声。
夏木繁大喊一声:“停!”
龚卫国正演得起劲,突然被喊停,立马停下动作。
夏木繁问孙羡兵:“师兄,你怎么看?”
孙羡兵的嘴张得老大,半天才说:“妈呀,这身手,完全是职业杀手!根本不可能是小偷或入室盗窃的强盗。”
夏木繁点点头:“左手锤、右手匕首,直击人体最脆弱之所,对方绝对是冲着要谢丽姣性命而来。不过,我说的不是这点。”
夏木繁走上前来,指着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那条线,再指着冯晓玉被“杀”的位置。
“你们看。卧室门与客厅中央大约有五、六步的距离,谢丽姣从卧室走出来,就应该能看到凶手站在壁灯之下,她为什么没有立刻退回卧室,而是走到客厅中央位置才转身?”
这个问题!
孙羡兵的眼睛瞪得很大,快速思索起来。
冯晓玉也努力回想以往的分析,可是……这一点之前大家也讨论过,但却没有一个定论。
有人说,可能是因为谢丽姣半夜醒来脑子还不太清楚,所以走了几步才看到凶手。
有人说,凶手先是躲着的,没被谢丽姣一眼看到。
还有人说,谢丽姣当时闭着眼睛走路。
可是现在,夏木繁再次提起,深深代入谢丽姣角色的冯晓玉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她不太肯定地说:“会不会,谢丽姣看到凶手的时候,把他认错了?毕竟,他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夏木繁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对!”她重重一拍桌子,“因为对方用钥匙开门,所以谢丽姣以为壁灯下站着的那个人,是顾少歧!”
龚卫国的嘴和孙羡兵一样,张得老大:“凶手像顾少歧?”
夏木繁从“卧室”门走到谢丽姣倒地位置,肯定地说:“是的,因为凶手用钥匙开门,弄出动静惊醒了谢丽姣,所以她起身开门,看到一个黑暗站在门口,因为凶手背后是壁灯,所以谢丽姣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身体轮廓,以为他是顾少歧,所以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发现了不对,这才转身要逃。”
龚卫国道:“可是,顾少歧个子有一米八啊。”
夏木繁:“一米七六与一米八,在晚上看过去差别不是那么明显。由此可见,对方体型与顾少歧相似。”
龚卫国道:“凶手有一百四啊。顾法医那么瘦!”
夏木繁:“顾法医现在瘦,那个时候也许不是太瘦呢?更何况,一百四如果肌肉坚实,看上去显瘦。”
龚卫国:“好吧,看来凶手体型与顾少歧近似,是个年轻人。”
夏木繁:“嗯。好了,你们继续。”
孙羡兵兴奋地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把这些都记下来!”
龚卫国横了他一眼:“等你个屁,我这个姿势保持得累死了!”他此刻依然保持着左手前挥三角尺,右手横肘钢笔悬在空中的姿势,时间一长肌肉有些发硬。
孙羡兵忍着笑:“好好好,那你继续演吧。”
龚卫国收回右手钢笔,左手铁锤也落下。
冯晓玉左手扶头,右手按住颈部,踉呛向前几步,然后
脸朝下往前一栽。
龚卫国赶紧伸手将她拉住:“喂,也不用这么敬业吧。要是真摔了,脸可就破相了啊。”
冯晓玉瞪了他一眼,蹲下,然后按照尸体照片摆倒下的姿势。
“颈部动脉出血,鲜血呈喷射状,墙面、地面、茶几、玻璃缸表面均有血迹。”
此话一出,孙羡兵打了个冷颤:“妈的,太凶残了!”
虞敬第一次演戏,一直站在那里发呆。
龚卫国冲他抬了抬下巴:“喂,大虞,上啊!”
虞敬这才反应过来,忙“拉门”出来,一眼对上龚卫国,吓得一个激灵:“卫国,你眼睛都杀红了,吓死人的。”
龚卫国才懒得管他说了什么,右手拿着匕首狠狠“刺”向虞敬心脏。
虞敬左手抚胸,向前一步,右手前伸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夏木繁眼睛一亮:“停!”
虞敬愣愣地看着他,右手依然保持前伸状态。
夏木繁问:“你右手在做什么?”
虞敬回答:“照片上,顾明康死的时候右手就是这个姿势。”
龚卫国:“他大约是想打我?”
夏木繁摇摇头:“也许,顾明康是想看清楚凶手的脸。”
龚卫国再一次陷入沉思:“看清楚我的脸?只要瞪大眼睛、或者往前走一步就行啊,为什么要伸手?”
虞敬弱弱地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戴着口罩?”
夏木繁一拍桌子:“对!就是这样!凶手戴着口罩,顾明康看不清楚他的脸,所以他直到死的时候,依然右手保持前伸姿势,因为他想拉下凶手戴在脸上的口罩!”
孙羡兵奋笔疾书。
龚卫国想了想:“有这个可能,那我刚才进屋之前还得有个戴口罩的动作。”
夏木繁问:“为什么要戴口罩?”
孙羡兵这回反应很快:“因为凶手怕被认出来?”
夏木繁:“既然没打算留活口,认出来又能怎样?”
这一下,所有人都觉得奇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