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费立言的支持,10·18大案得以快速侦破。
费立言虽然退居二线,但他在军部依然一呼百应,他以被害者家属的身份要求“从重、从严”,谁也不敢懈怠。
费新梅被穆安春绝决的态度摧毁了心态,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前后后的谋划过程说得一清二楚。
费青柏自知背叛军队铁律,难逃一死,硬气地承认了一切。
费雪兰虽为了脱罪将自己定位成被迫参与者,但费新梅、费青柏的证词却将她牢牢钉在了从犯一角上。
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迅速结案,将所有材料移交检方。
10·18案在荟市太过有名,检方第一时间提起公诉,法院审理的速度更是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到了六月炎天,蝉鸣阵阵。
顾明康、谢丽姣被害案公开审理,费青柏、费新梅、费雪兰合谋杀人属实,证据确凿。
费青柏、费新梅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生,立即执行。
费雪兰属于从犯,又有自首行为,从轻判处,但也需要在监狱待上十五年。
紧接着审理宣判的,还有沈弈彤被杀案。
鲁成济、萧振伟杀人、贪污、渎职,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生,立即执行。
萧振伟的“钱袋子”乌通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消息传来,重案组的人都兴奋不已。
好人被害,虽然无法活转回来,但凶手得到应有的制裁,也算是对死者的告慰,对被害者家属的安慰。
整理完所有材料,冯晓玉将10·18案件的卷宗贴上封条,长叹一声:“唉!愿死者安息。”
想到为了侦破这两个案件,重案七组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久,孙羡兵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总算没有白忙活。”
龚卫国转头看向夏木繁:“你知道吗?我听法院的人说,费雪兰一听到判决结果,当场差点昏死过去,不停地骂骗子、都是骗子。是不是后悔自首?觉得咱们骗了她?”
夏木繁耸耸肩,不置可否。
冯晓玉却哼了一声:“那是她自己蠢,活该!”
夏木繁灿然一笑:“她骂得越凶,我越开心。”
但凡能让坏人痛苦的,夏木繁都觉得痛快。
不知道为什么,孙羡兵心里依然觉得不痛快。
调到刑侦大队之后,跟着夏木繁办了三起案件,虽然都成功破获,但却让善良、心软的他唏嘘不已。
徐淑美找了回来了,但失去的二十年却补不回来。
沈奕彤、顾明康、谢丽姣的杀人凶手被执行枪决,可是这三个人却活不回来。
将头顶吊扇开到最高档,灌下一口食堂为办公室准备的凉茶,孙羡兵呼出一口热气:“总之,希望沈老师、顾法医从此能够睡个安稳觉吧。”
说到顾法医,龚卫国有一肚子话要讲:“你们说,顾法医有没有原谅他
外公外婆?费立言、穆安春,这两个名字可是被写进教科书的开国英雄啊,有了他们的支持,顾法医前途似锦。我听说费老想让他去京都工作,公安部、军部随便进。”
孙羡兵第一个跳了起来:“干嘛要原谅他们?要不是他们收养那条毒蛇,怎么可能害死顾法医的父母?有名气又怎样?开国英雄又如何?没他们的支持顾法医一样能够前途似锦!”
冯晓玉这回支持孙羡兵:“是啊,明知道费新梅品性不良,为什么还要收养?如果可怜她,时不时给点钱资助一下就行了嘛。像她那么贪婪的人,得到的越多,胃口越大,能量越大,祸害就越大。即使没有谢丽姣这件事,两位老人百年之后还是会出乱子。”
龚卫国还是觉得可惜,连连摇头:“费老不是说了对不起吗?穆老肯定心里也难受的。他们没有包庇,坚决与凶手划清界限,又亲自来荟市给顾法医父母上坟,听说穆老大哭一场之后就一病不起。两老都八十了,还能活多久?他们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一辈子善良清廉,何必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虞敬突然开口说话:“原谅不原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顾法医拒绝了费立言的好意,选择留在我们刑侦大队继续当法医。”
夏木繁先前一直没有表态。
她的目标很明确,破案、立大功、分房子。
至于顾法医是走是留、是原谅还是继续记恨,那是顾法医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最多……他如果离开,刑侦大队少了一名优秀法医,未来工作开展可能会有些影响。
听到虞敬的话,夏木繁有些惊喜,挑眉看向虞敬:“真的?”
虞敬性格憨直,不会说谎:“是真的。前几天我经过顾法医办公室,听到的。”
冯晓玉好奇地问:“顾法医和费立言打电话?”
穆安春住院之后,费立言一直陪伴在妻子左右,根本没时间和顾少歧相处,只能通过电话来联络感情。
虞敬:“对。我听到顾法医在电话里对费立言说,如果没有荟市公安局所有同事的努力,他父母永远不可能瞑目。血缘归血缘,他永远姓顾,也永远属于荟市。”
龚卫国一听,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得好!”
冯晓玉笑了起来:“太好了,顾法医不走,咱们凌锋大队长也能松一口气了。像顾法医这么厉害的法医可不好再找,很多案子还得靠他呢。”
孙羡兵一把箍住虞敬脖子:“好你个大虞!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虞敬一个退步,反手拿住孙羡兵的手:“你又没问。”
龚卫国看着他俩打闹,一时之间有些手痒,上前拉拽:“大虞你可真是沉得住气!”
三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冯晓玉看得头疼:“喂,你们能不能安生点?天这么热,心静自然凉知不知道?”
夏木繁最近也闲得发慌,有点手痒,转了转手腕,大跨步向前,一手一个,来了三个过肩摔。
啪!
啪!
砰——
龚卫国体重最重,最后一个被摔倒在地,后背着地,发出的声音沉重而闷。好不容易爬起来,抬头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夏木繁,举起双手:“服了,服了,我服了。”
冯晓玉在一旁看着,笑得前仰后合:“活该!让你们再闹腾。夏组长教训你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孙羡兵、虞敬也爬了起来,顺手再将龚卫国拉了起来,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重案七组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笃、笃、笃!
有人轻轻敲门。
门半掩着,大家转头看去。
顾少歧身穿制服,站在门边。
天气一热,再加上劳累,又或许是因为心情,顾少歧瘦了很多,原本就深邃的眼窝,现在看着更加沉郁。
笑声全都停了下来,五个人赶紧打招呼:“顾法医,你来了,坐坐坐。”
顾少歧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五指并拢、手掌伸平,举至右眉一侧,环顾一圈,深深地看了每个人一眼,然后利落放下。
“谢谢!”
顾少歧是二级警督,级别比重案七组这五个一级警司要高得多,他这一庄重敬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回礼。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我们也没做什么,这不都是本职工作吗?”
顾少歧抿了抿唇,表情很郑重:“10·18大案年年重启,却年年未破,今年是你们七组坚持不懈、抓住细节、另辟蹊径,这才成功破获此案,将凶手缉拿归案,以死谢罪,我父母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冯晓玉将夏木繁一把推到顾少歧面前:“那你得谢谢我们夏组长,是她推测出凶手用钥匙开门,又是她提出凶手与你长得像,要不是从这两点出发,我们也想不到从你的身边人调查起。”
顾少歧看着一脸英气的夏木繁,再次行举手礼,
“谢谢!谢谢你,夏木繁。”
夏木繁无奈只得再一次回礼,手放下之后笑了笑:“没什么,你太客气了。”
顾法医平时话不多,加上他的工作性质,相对比较疏淡、清冷。今天被顾法医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夏木繁还真有点不适应。
顾少歧说:“今晚下班后,我请大家吃饭。”
顾法医请大家吃饭?
龚卫国与冯晓玉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不是听错了吧?
来刑侦大队这么长时间,顾法医连聚会都很少参加,更别说请客吃饭了。
龚卫国反应过来,顿时眼睛一亮:“顾法医,你真要请我们吃饭?”
顾少歧点点头:“是。”
冯晓玉接着问:“只请我们五个?”
顾少歧:“还有岳渊。”
龚卫国刚想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
向夏木繁。刚才被她一摔,龚卫国心有余悸,夏组长这么好的身手,他若是不听话只怕要吃教训。
夏木繁看着顾少歧,没有说话。
顾少歧在她的目光中,呼吸变得慢了一些,似乎有些紧张。
请人吃饭还会紧张?
夏木繁琢磨了一下,恐怕顾少歧不喜欢太热闹的氛围,但他又觉得无以表达内心的感谢,所以才会过来请客。
想到他虽然大仇得报,有了两位高权重的外公外婆,可是他对费立言、穆安春并没有什么感情,凶手却受了二老多年关爱栽培,谁看了不糟心啊。
同情心一起,夏木繁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好啊,几点?哪里?”
顾少歧眼中有了一丝光亮:“晚上六点,清茗大饭店,龙井厅。”
龚卫国吹了声口哨:“哇哦!这么高档。”
冯晓玉喜笑颜开:“我以前只听说过清茗大饭店的名声,却从来没有进去过,顾法医这次好大手笔!”
虞敬与孙羡兵都是苦孩子出身,还真没进过高级场所,只听说清茗的名头,知道是荟市最高档的酒店,都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们也去见见世面。”
夏木繁被他们说得来了兴趣:“好啊。”
既然大家都是土包子,那就狠狠地宰一把顾法医吧。
--
黄昏,夏木繁终于走进久闻大名却从未进去消费的清茗大饭店。
清茗大饭店是荟市城西最高档、最清雅、最美味的饭店。位于荟市市中心商业区,旁边商铺林立,人流量极大。
饭店一共三层,红墙碧瓦、飞檐斗拱,中式建筑,一楼、二楼是散台,三楼为包房。
一进清茗大饭店,低头看纯白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抬头观水晶吊灯晶莹剔透、炫彩夺目,古香古色的装饰,香熏味、茶香味、脂粉香在鼻尖飘散,奢华感扑面而来。
重案七组这五个年轻人全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右看,看什么都新鲜稀奇。
顾少歧其实也不算富贵人家出身,只不过为了表达诚意,这才有了今天的请客。
他的工资收入不错,单位福利待遇好,平时开销很小,存款比较可观,
顾少歧带着众人来到事先订好的包房。
包厢装饰得十分奢华。厚重的红色地毯,纯中式家具,一边是铺着雪白桌布的圆桌,一边是古色古香的茶桌。
一走进包间,便有身穿旗袍的美女为大家烹茶,微笑着将泡好的茶水送到每个人手中。
夏木繁捧着玲珑精致的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对顾少歧说:“没你家茶好喝。”
顾少歧看一眼她那双被茶水白汽氤氲的眸子,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心跳节奏有些混乱。
他沉默一秒,开口了:“好,送你。”
夏木繁不敢再说话了。
看来,顾少歧已经把她定位到恩人的高度。他的感激之情太过深刻,只要她夸一句,他恨不得全都双手奉
上。
万一她说一句:小墨挺可爱,他来一句:好,送你,那怎么办?
想到这里,夏木繁有点蠢蠢欲动,想狠狠夸夸他住的房子好,三房两厅,豪华气派。
不过,夏木繁看一眼岳渊,还是罢了。
喝完茶,大家坐回饭桌。
点了一堆以前想吃,却舍不得吃的菜式,岳渊拿出两瓶荟市酒厂自产的好酒:“明天周末休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清茗大饭店的菜融汇了南北风味,既有清淡可口的粤菜,也有香辣美味的湘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重案七组全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放开肚皮吃起来,再加上有酒助兴,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顾少歧从不沾酒,以茶代酒,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岳渊按下:“这里都是自己人,别再说感谢了。你能留下来,我很高兴,以后我们并肩作战,把那些犯法的王八羔子都抓起来!”
顾少歧重重点头:“好。”
酒过三巡,岳渊忽然一拍脑袋:“唉,差点忘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钥匙,放到夏木繁桌前:“呶,你的奖励。”
夏木繁不解地看向岳渊:“是什么?”
岳渊打了个酒嗝:“10·18大案得以侦破,重案七组大功一件,不过集体奖励要过段时间才能下来。对你这个组长,局里有单独的奖励,就是这。”
奖励?
夏木繁拿起钥匙,仔细查看。
似乎,是房门钥匙?
岳渊继续说:“这回你得感谢顾法医。原本费老要把他调往公安部,但他坚决拒绝。彭局像捡到了宝,问少歧有什么要求。少歧说希望重奖重案七组,尤其是组长。彭局想了半天,就拿了这套房子出来。你不是现在和妈妈住单身宿舍吗?这套房子两室一厅,四十几个平方米,虽然不大,又是一楼采光不好,但总比单身宿舍要强一点吧?”
真是房子!
夏木繁眼睛瞬间便像点燃的灯火一样,明亮起来。
她霍地站起,笑容灿烂无比:“岳队,顾法医,谢谢!”
这个感谢,实在啊。
领导就是领导,急人之所急,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
两室一厅,真是太好了!
面积小、一楼采光不好?完全不是问题。
顾少歧看她毫不掩饰收到奖励的快乐,单纯明朗得像个孩子,心情也不自觉地受到感染,嘴角上扬,举起手中茶杯:“不客气。”
夏木繁美滋滋地举起手中钥匙,冲着组员们一咧嘴:“明天一早,和我一起看房子去!”
龚卫国、冯晓玉、孙羡兵、虞敬全都咧开了嘴:“恭喜恭喜,请客请客!”
正欢喜之间,忽然听到包厢门外传来动静。
身穿旗袍的服务员推门而入,一脸的惊慌:“对,对不起,饭店发生了一点事情,请不要离开。”
身为警察,对这样的变故总是十分警惕。
岳渊站起身来,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服务员也不太清楚情况,只知道摇头:“一楼,一楼经理通知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离开饭店。”
岳渊亮出警官证:“到底出了什么事?”
服务员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警官您好,我马上带经理过来。”
夏木繁将新房钥匙收进口袋,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查看走廊动静。
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此刻站着不少服务员,都守在门口不让包房客人出去。有人在咒骂,有人在询问,有性格暴躁的甚至开始推搡。
服务员一边阻拦客人离开,一边努力解释着。
场面有些混乱。
看到这一幕,夏木繁员估计事情不小。
命案?
抢劫?
炸.弹?
一个又一个可能性从脑海里冒出。
龚卫国等人也都站了起来,走到夏木繁身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