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匹诺康尼的所有人,严格来说,甚至包括星穹列车在内都有自己格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谐乐大典,更不仅仅是为了度假。
波提欧和黄泉之间的矛盾本来就可以约等于没有——冒充身份更是在一位前巡海游侠的请求下做出的决定,于是双方完全没有费工夫就针对铁尔南的问题达成了一致,随后冰释前嫌——主要是黄泉不念旧恶。
“现在看来,我们首先需要确认的是:我们是否还在梦境里面。”
黑天鹅的声音柔软却冷静。
梦境是真实与否,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快要变成一个让人发疯的问题了,因为匹诺康尼这里的梦实在是有着太多太多层了。
梦境中的匹诺康尼十二个时刻、思绪长廊、流梦礁、先前星和流萤去过的那层原始梦境、银狼发送的坐标所位于的梦境、现在,或许还要再算上一层“现实”中的匹诺康尼。
……这样层层叠叠、像是一大堆泡泡彼此重叠交错的滋味简直让人想疯。
除了黄泉因为自身行走在虚无的道路上,而虚无的力量和一切对立之外,其他人都需要认真地扪心自问:此刻的我是否清醒,我是否算是在梦境之中。
而对于砂金来说,这里面还额外塞了几层心绪表盘的事情。
尤其是,当有了银枝的先例之后,波提欧、丹恒以及帕姆也不好说他们是否不在梦中了——因为银枝也完全没有用任何入梦装置,他是一路直接开着“希世难得”号进入的梦境,就这么一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越过了那层现实和梦境的交界。
当务之急的第一步被卡在了这里,一时间,众人之间留下的唯有沉默。
片刻之后,丹恒说:“我相信发生这样的事绝非简单的巧合,这背后一定存在着某个人或是某个势力,当前的局面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他们想要从中获利。”
“我们唯有一边顺着对方的安排往下走,一边筹备我们自己的底牌,才能够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将其抓住、放大。”
就像是姬子常说的那样,让对手着急起来。
因为着急了,就会因为着急而生出破绽,而只要破绽产生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当前的局面可以被解开。
黑天鹅:“到目前为止,责任已经完成了的有砂金先生;在家族的注视下‘离开’了的有银枝先生和黄泉小姐;大概还没有被家族觉察到的我——我们可以暂时游离在对方想要让我们推进的剧情之外。而丹恒先生、游侠先生,还有,雾青小姐,你们需要继续同家族交互。”
——可以在对方预设的剧本下继续往前走的人都要各自推进自己的主线,这样才能够让“游戏”幕后之人将自己的安排展现出来。
“所以,就按照最正常的情况继续往下推进吧,丹恒先生。倘若你并未从雾青小姐这儿获得我们大概仍然身处梦境的推论,而现在你知道了在匹诺康尼中或许存在着秩序力量的残余,而他们想要利用谐乐大典复活一位已死的星神,你会怎么做
?”
丹恒:“我会动用结盟玉兆。”
波提欧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了个呜呜伯的,你确定吗?那东西一辈子只能动用一次!”
丹恒:“我的伙伴们,也是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况且,如果我们此时当真身处梦中,那么无非有两种结果,第一是结盟玉兆的消息是虚假的,无法传递到梦境之外,那么罗浮云骑就不会前来,这份玉兆实际上并未被使用,第二是,云骑军冲入梦境,我相信景元将军,他久经战阵,我在传递到消息中有所提醒,他必然不会鲁莽深入,而是会想办法从外部打破梦境,让我们得以回归现实;而倘若我们此时身处现实,那么,当秩序即将从神胎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也就只有背后是帝弓司命的巡猎令使,外加上列车上的另外两名令使,才能稳稳压住局面。”
总之就是,不管动用与否,丹恒觉得玉兆都不会被白费。
黑天鹅轻声感叹:“真是深厚的情谊——当然,这是个不错的计划,就照着你们的想法去办吧,我没有从中看到什么不可行的环节。”
她这么说着,朝着黄泉那边瞥视了一眼,黄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的确。”
然后她看向雾青:“雾青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进行着一项艰难的工作,我想我应该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减少你的工作量。”
雾青的脑袋从好几十分钟之前就持续保持在一种有点胀有点热,但是还没有过载的、勉勉强强运行了下来的状态,当黄泉开口之后她自然是乐于从对方那边获得帮助。
“请讲。”
黄泉:“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屏幕被炸毁之后,星穹列车的各位因为被‘震晕’而陷入沉睡,在那位星核猎手少女的帮助下去忘了流梦礁,而我则侥幸没有被那阵爆炸影响,在克劳克影视乐园中站了一会儿。而没过多久——在猎犬家系赶到之前,匹诺康尼的那位梦主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将自己同梦主的对谈悉数告诉了雾青:“梦主的身躯早已消散,此时仍然剩下的,是在梦主掌控下的十万余名橡木家系的成员,他们的意识应该随时可能被梦主顶替。如果你要观察秩序,那么盯住这些人就行。”
黄泉顿了顿:“最好的情况,是你可以顺着那些思想,找到梦主的核心位于何处,否则,你必然会先因为需要处理的信息太多而崩溃。”
雾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他的部分,就我现在的感觉而言,就算我已经将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也一并囊括进了游戏沙盘之中,我仍然不觉得我已彻底让他成为沙盘中的一部分。”
在她现在能够把控住的梦境和沙盘之外,梦主仍然有着非常稳固也非常安全的堡垒。
“嗯,所以现在最合适的办法,仍然还是请丹恒先生先动用结盟玉兆比较好——另外,你能随时将我们投放到游戏沙盘中,也能随时将我们投放进梦境中,对吗?”
雾青对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黄泉点头:“那么列车跃迁与否,就只和我们能
否靠着脱离阿斯德纳星系从而离开忆质影响到范围这一件事有关了。帕姆裂车长(),麻烦你?()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尽快开始跃迁吧,万无一失比较要紧。”
*
列车中没有那么多的空房间,但是一来三月七曾经对雾青永久开放过她的房间,二来,丹恒并不介意他打地铺的智库中多来几个客人,所以此时,需要时刻从众人的经历和体验中获取信息的人就被扔进了更适合专注,也能够至少从生理上获得一些放松的房间。
雾青那边暂时没人打扰,因为她需要做的事情是最多的,哪怕暂时已经可以将重点确认在橡木家系的十万余人以及代表着梦主的渡鸦身上,这监控量仍然很是不小。
但是,智库门口。
——门被轻轻地、客气性地敲了两下之后,就被推开了。
挎着长刀的自灭者走了进来,随后带上了门。
“我知道你还在忙,所以不用抬头,你只需要听听我的问题,然后,如果方便思考的话,回答一下就好——我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需要确认。”
砂金:“是为了我先前在开拓者面前明里暗里说你坏话的事情?”
黄泉:“不,这个不要紧,家族、秩序、还有外面那位巡海游侠,我身上确实有很多值得世人警惕的因素,哪怕排除你只是想要利用我达成一个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到目的,我也并不介意你说的话。”
她靠在门口的墙上,双手抱臂:“刚才,在散会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暗示,对吧?”
很小很小的一个暗示。
他说了一句:“但愿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能够引领人们归还清醒的世界——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果然怪得很。”
“引领你归还清醒的世界”,这句话是黄泉说出口很多次的一句,但是到现在为止,砂金都不应该知道这句话。
“除非你还进入过不一样的梦境,而在那个梦境里面,你确实选择利用我的力量将自己送去同谐庇护之外的地方,向匹诺康尼的所有人,以及匹诺康尼之外的公司,宣扬了自己的‘死亡’。”
在黄泉说完话的第一时间,砂金并未回答。
但是她并不在意智库中一时间的寂静,而是很有耐心地继续等了下去。
一直等到在将近半分钟后的:“果然,同谐编织的梦境对你的用处不算太大,那个梦境中的记忆你也仍然有所保留。”
黄泉摇摇头:“不,关于那段记忆,我确实记不得太多了,只有一些比较零碎的碎片。我和欢愉没有关系,祂完全没有必要对我手下留情。”
当“欢愉”这个词说出口的时候,砂金脸上是真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还说自己记得的不是太多?”
黄泉:“在家族还没有发现我行走在虚无的命途之上的时候,我在梦境中,遇到了一个皮皮西人。祂给自己头顶上的绒球戴上了个大笑着的面具,另外……因为我会经常忘记一些事情,所以我总是靠着感觉来判断他人,我从祂身上感觉到的是非人、强大、极其混沌的善恶心,以及
()强烈的笑声。”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还有人不知道这是阿哈在搞鬼就奇了怪了——除非此人之前出生于和孤绝世界裴加纳一样的星球上,从来都没有和外借沟通过信息,完全不知道有阿哈这样一位欢愉星神的存在。
黄泉:“我知道祂应该也在梦境中——至少,祂的意志已经降临到了梦境中,在让雾青小姐升格成为欢愉令使之后,祂应该就不曾离开过匹诺康尼。”
虽然黄泉没说,但是砂金此时听着这段话,很难免地生出了一点感想,就像是对这段看起来非常正经的话的翻译:
在雾青为了成为令使而把阿哈引进村之后,阿哈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谴责假面愚者要为这件事负责……虽然原本也确实应该负责。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猜测,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那场梦境绝对无法被称为一场美梦,一个她不在的匹诺康尼,它像是阿哈特地展示给我看的一样,我只是想要赌一把,看看那到底是我个人的梦境,还是有可能算是一场联觉梦境。”
现在看来,他确实赌对了,黄泉也进入过那层联觉梦境。
“这样吧,我从最开始的说起,直接说的话,或许有些地方你会不好理解。”
砂金从他去往星期日的公馆开始讲起,言简意赅地将期间发生的事情概括着说出,很快就讲到了他在同谐力量的影响下对于自我过去“追溯”的那些。
这部分他跳过了很多,但是同样提到了阿哈在其中起到了相当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
“而在我离开那段‘记忆’,回到现实来的间隙中,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还穿插了一个特别的梦境——我猜测她应该不知道这个梦境的存在,暂时,我觉得也没必要告诉她。”
“而那场梦境,就是你也还能记得的那个。”
在这一场梦境结束之后,阿哈将所有的记忆——连带着在心绪表盘中逆着记忆往前倒行的部分一起打包塞给了他。
黄泉微微颔首:“我对你拔了刀。”
砂金:“对。”
没有雾青的世界,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实行自己的死亡,就只能靠着黄泉。
黄泉:“先说说你用这个暗号邀请我来和你对话的原因吧,我的问题……它和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关联,只是我个人的一些小小困惑。”
砂金:“好。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哪怕是阿哈,应该也不会完全无缘无由地做一件事,从这场梦境中到底被拉进了多少人,我或许可以确定一则猜想。”
他眼睛微眯:“这个猜想当前还有些太过大胆,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将它与任何人分享。”
黄泉:“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无法与他人分享的信息,我理解。”
砂金:“那么,就请将你在这段梦境中获得的记忆全部告知于我吧,你知道的全部。”
“当然,现在这辆列车上的所有人都是利益与共的关系。”黄泉点头,“关于这段美梦,我的记忆
开始于我来到匹诺康尼……”
*
黄泉说出的记忆其实不是很多(),本来时间跨度就没有很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且她还有一些是记不得的——因此她的叙述很快就结束了。
她看到砂金若有所思的表情,很耐心地等到了他开口:“你的猜想得到确认了吗?”
砂金:“一半,仍然还有一半是无法确定的——这场梦境被掐断得太突然了。”
他的梦境开始得要更早一点,甚至是从庇尔波因特开始的。
这让他想到一些命运的推动:就像是在公司的悬赏令上高居排行榜最前列的命运的奴隶艾利欧。
对方之所以会获得如此高的赏金,就是因为他可以从世界线中进行选择,做为命运的推手——比如说公司内部很多人都认为,先前星核猎手推动的耶佩拉叛乱案就和这一次的匹诺康尼有关,因为,倘若不是耶佩拉兄弟会的覆灭,冥火官邸也就不会做为泯灭帮中最大的势力收到那份来自钟表匠的邀请函。
虽然到现在仍然无法确定艾利欧到底想要从匹诺康尼获得什么,但是在星核猎手出现在此地的那个时刻开始,星核猎手在这里也有布局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被确认了。
他在这场命运中算是谁的棋子——阿哈的?
无法确定,就算真的确定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毕竟在星神的操盘之下,凡人抗拒与否几乎可以说是全无意义。
不过仍然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争取。
黄泉点点头:“那我就不问了,我想,等到合适的时候,你会将你现在的猜测公之于众的。”
“或许我的猜测就是错误的呢,不过那样的话,情况应该会更放松些——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砂金叹了口气,“现在轮到你了,黄泉小姐,你的问题是?”
黄泉:“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在那场梦境中,雾青小姐应当不仅仅是没有来到匹诺康尼。她甚至和星穹列车、和你的关系都远没有到现实中这样好,是吗?”
“对。”砂金承认,“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友列表里面没有加上她的名字,这其实意味着她对我来说都不算是个重要的客户——或许是一些命运选择的分支,比如说,当时我没有去仙舟罗浮。”
“有道理,”黄泉接着说,“你应当还记得,在那场梦里,你来到了沉眠无相者的面前——我所守望的那一片虚无之海。”
在虚无命途上行走得最远——除了IX之外——的一位命途行者,力量与令使同层次的自灭者,黄泉这个名字指代着的其实是她的职责:驻守忘川,将一切不是自愿来到虚无面前的人送回清醒的世界中去。
“当时,你问我,为什么我们要为了死亡而出生在这世界上。”
黄泉慢慢地说。
“如果是现在的你,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砂金:“的确。……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这会是你的目的——不过,它的确非常合理,就像是你为了一名巡海游侠的遗物和最后嘱托
()出现在匹诺康尼,最后身陷这诸多干系之中。”
被小小地捧了一下的黄泉并未在意,她说:“我在收集不同人的答案,或许对我来说,寻找足够多的答案已然成为了我最大的目的。那么,既然你已经不会再问出这个问题,那么就是时候由你给我问题的答案:生命因何选择沉睡?到了此时此刻,你的答案应该已经不是‘因为它是死亡的预演’了。”
“是的,这不是我的答案了。”砂金说,“生命因何选择沉睡,我想,是因为明天即将到来,而为了能够更好地享受明天,每个人都需要一点休息来养精蓄锐,毕竟,我们都不是星神,而就算是令使也需要休息——除非你现在告诉我说,你从拥有令使级别的力量以来就没有过睡眠。”
他笑得很放松,从黄泉的视角来看,她意识到很大的对比——在伊克斯那巨大的黑洞前的,和此时在智库中的。
“在黑洞前,你有一句话或许说得有些不够正确——拉帝奥教授,他是个好人,但他或许不算是我的朋友,因为他确确实实是一位好人,不管是谁站在当时的我的立场上,他都会写下这样一个卷轴,顶多是如果那人比我笨一点,他就写得更详细一点。”
砂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反思自己:“不过,我大概需要更用心地发展一些朋友、至少将一些看起来比较表面的变成真正的朋友。我既已再度体会到其中美好,知道这世界上仍有不问缘由因果也会将我视作第一选择的人,自然就不再畏缩于昔日困扰我的问题之后。”
黄泉:“这听起来是个很美妙的未来,全无阴霾。你很幸运。”
砂金:“是的,我很幸运——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全无阴霾,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还活着,我尚且有没有报完的仇,但是我相信已经很快了。真的很巧,那位巡海游侠,我们之后或许会合作。”
黄泉转头,她透过智库门上的那一小条玻璃,以及走廊中的大片窗户,看向外头的星际:“真好。恭喜你。”
她将手搭在了门上,智库的门已经被她推开了一半,但是在走出去之前,黄泉又回了一次头,她问:“流梦礁那边,你看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砂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黄泉:“?”
砂金:“我看到了开拓者翻了七个冒着热气的下水道盖子,并且给它们中的每一个起了名字——最后的这个叫巡猎的井盖。”
黄泉:“……”
黄泉:“。”
砂金:“其实挺正常的,我听说她以前还会直接去翻垃圾桶,然后让丹恒先生为她背负上翻垃圾桶的人的恶名。”
怎么说呢,这种事情放到别人身上只能被他评价为“难评”,但是被放到星身上的话,就变成了“不愧是她”。
*
只有丹恒看得见米沙,也只有他能够听得到,钟表匠米哈伊尔,那位当初在匹诺康尼下车的三位无名客之一,以孩童时代的他的形象说出的话——“行遍人生旅途的最后,我把这一点自视珍贵到
底火苗留在最深的梦里,希望交给后世的无名客们。可不知怎的,他竟然扇子从梦泡里跑了出去,还把使命全都忘光了。抱歉,真是让各位看了一出笑话。”
丹恒:“果然,大家先前的猜测没错,这确实是曾经的无名客前辈留给列车的信息……等等,这里有问题。”
他回忆起来:“在瓦尔·特先生与星一同见到米沙和钟表小子的时候,瓦尔·特先生说他是在入梦时见到的米沙,通过入梦池后再看到一个梦中人是正常现象,但是星问的是——最近米沙在酒店大堂工作得怎么样。”
没点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能力好像还真的当不了主角团——星虽然不着调,但是只要不是在玩梗的时候,问她什么都是能够获得正确答案的;而三月七在场景复现上那也是相当的有天赋。
雾青晃神了一瞬。
……所以说,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一个梦中人完全没有出现在现实中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可能性。
“看来白日梦酒店的问题已经可以确定了。”
虽然已经事先想到过这个问题,而帕姆也已经及时对列车进行了充能跃迁,但是真当这个答案真实摆在丹恒面前时,丹恒的表情仍然瞬间变得紧张。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列车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车厢:“列车即将开始跃迁,请各位乘客在沙发就坐,避免跃迁过程中摔倒!”
波提欧大笑三声:“摔倒?那毛茸茸的列车长难道真把我们当成三岁的小孩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丹恒朝着他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什么被老师放弃的永远最后一名的学生一样,他什么都没说,他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雾青是跃迁过的。
所以她非常乖巧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并且没有给砂金突然什么想法冲上大脑,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看玩一把这种很小孩子的把戏的机会。
“会摔吗?”
“会摔的。”
就……别说,虽然试试看自己会不会在跃迁的时候站稳这件事有点幼稚——尤其是因为在听到了列车长说请大家坐稳之后反而愈发生出了叛逆情绪因此愈发想要尝试自己能不能站稳——但是,这种事情就是帕姆觉得幼稚,但是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刚刚好的行为。
她又不是没有试过。
但是,要不是她给自己留了点儿余地,是站在车厢两侧的沙发边上,一只手扶着沙发椅背,在要摔下去的一瞬间手上猛地用力将自己拽着坐到了沙发上,她大概会和三月七一样,在跃迁完毕之后捂着膝盖或者尾椎哎呦上一会儿。
“这不是简单的平衡问题。”雾青很小声地说,“我感觉这是个玄学问题。”
而现在,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在车厢中——就在跃迁的那一瞬间,地毯上,以及四周的墙壁上都有一道非常隐晦的力量转瞬即逝地闪烁过去。
啊,上一次她还没感觉。
雾青抬眼朝着黄泉那边看了看。
黄泉全无感觉。
啊……哈。
列车再一次进入了跃迁状态,整个车厢仿佛一瞬间虚化了似的变得透明了少许,还添加了一层幽幽的蓝色。
下一秒。
列车中发出一声响亮的金属碰撞声。
波提欧其实原本已经扶住一旁的沙发了,他反应很快,在感觉到自己原本安如磐石的重心怎么就突然偏了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问题不是他平衡能力保持多好能解决的,于是和当初的雾青一样自然且丝滑地准备当作自己刚才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忘记了。
当初雾青身边只有一个星,而星是会给她让出位置的,再不济她还可以坐到星的腿上。
但是波提欧呢?
他身边是银枝。
雾青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心看了。
然而被她抓着手腕拉着坐下的人却兴致勃勃地掏出了手机。
雾青在听到那拍摄按钮按下的提示音的一瞬间忍不住转头,压低了声音(虽然仍然可以被车厢里的所有人听见):“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砂金:“大概是养成习惯了吧,而且你不觉得这种表情很精彩吗?”
……那确实。
照片上的波提欧的脸上虽然没有字,但随便一眼瞅过去就能看到满屏幕的脏话。
砂金想了想,打开p图工具。
他现场做了个表情包。
总监级别的,不管是做ppt还是现场剪辑能力都和谈判手段一样出众,不过三五秒钟,一个非常生动的表情包已然新鲜出炉:“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以后我手下要是出了托帕手下那样成事不足只知道喝酒的废物,我就用工作群里用这个表情包表达我的心情。”
雾青:“……”
这人多损啊。
“但我还是觉得绩效面谈好像更恐怖一点。”
不如说,绩效面谈应该是对所有打工人来说最恐怖的东西。
除非是青雀那种随时做好了下岗准备的。
另一边,波提欧已经把自己扶了起来,他身后的银枝表现出了十分的歉意,只可惜,对于他伸出的手,波提欧选择了无视——他们虽然曾经在其他地方见过面,但此时当作不认识会更好一点。
“他宝贝的这列车肯定有问题!真是见了宝了——”
“三月七好歹也是有点水平的,她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能在跃迁的时候站住不摔了。”
丹恒未能将话说完,但是,懂得都懂。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被列车坑一次?
“况且,列车长说曾经欢愉星神阿哈上过列车。”
雾青小幅度点头。
嗯,这样就对了,说得过去了。
一定是阿哈在当无名客的时候,给列车车厢下了一个不管是谁,只要跃迁的时候站着就一定会摔倒的诅咒。
破案了,都是阿哈
的错!
又一次,古老的经验又一次体现了其价值: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最好先把锅推到阿哈身上。
*
列车慢慢稳定了下来。
帕姆回到了观景车厢中,祂说:“各位乘客,跃迁已经结束,列车已经离开了阿斯德纳星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帕姆在乎着每一个登上列车的无名客,尤其是将列车修复,再一次让星穹列车穿行在银河之间的新一任领航员姬子小姐,虽然平素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可是这会儿,帕姆的目光甚至都在不经意间朝着姬子平常用来熬煮那堪称毒药的咖啡的杯子上头看去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上他们帕……”
丹恒递给了帕姆一枚小饼干。
紧张的列车长靠着甜食才勉强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
砂金轻轻叹了口气。
“列车长,你确定列车已经跃迁到阿斯德纳星系之外了吗?”
“什么意思帕?”
帕姆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到了最大。
“砂金乘客,列车长不能理解你的意思!这可是帕姆亲自跃迁的——”
“或许,在你眼中,我们已经离开了阿斯德纳星系。但是,列位应该能想到,公司想要收复匹诺康尼,并且愿意为之动用武力手段。”
他看向窗外:“我只是先行一步进入梦境中的匹诺康尼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会我的同伴托帕应该已经在‘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了;而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翡翠和公司的飞船陈列的数量会更多。”
倘若不是因为这样的武力压制,公司又怎么会只需要他这个使节的死讯,就能顺理成章地入局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输掉。
“公司的舰队可是将整个阿斯德纳星系封锁起来了——银枝先生在来匹诺康尼的路上,应该也见到了公司的舰队吧?”
银枝回想了一下,随后点头:“的确如此,砂金先生,我向公司的舰队说明了身份,并且经过了几重审核后,才终于获得了通过的许可,得以进入匹诺康尼。”
他顺着砂金的目光看向窗外——此时,窗外银河寂静,星辰璀璨,玫红色的星云像是玫瑰一样盛开在黑暗幽邃的背景上。
没有飞船。
一艘都没有。
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眺。
丹恒的手指原本垂在身侧,这下缓慢地握紧成拳。
黑天鹅摇摇头:“看来我们失败了,哪怕是没有进入‘现实’白日梦酒店的列车都没能逃过梦的影响。”
她看了眼丹恒,声音中带着惋惜:
“或许,罗浮云骑不会来了。”
帕姆抬起头,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哪个,毛茸茸的脸上挂满了不解。
黑天鹅带着几分怜爱地看了帕姆一眼,解释道:“列车长,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和现实平行的空间了。所以,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我们不仅看不到,甚至可能无法触碰无
法感知——因为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空间上了。”
严格来说,现在的阿斯德纳星系,应该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口袋。
“……难怪公司会将舰队停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原来。”
她低声感叹一句,随后问砂金:“关于阿斯德纳星系的情况,你还知道多少?”
砂金摇摇头:“别想了,我刻意没有去了解太多的,家族,尤其是那个灰翅膀的下手太狠,或许会直接到我脑子里翻,我不能知道太多。”
黄泉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我们还是发现得太晚了。在一段时间内,我们能够依靠的大概只有自己了。”
公司确实有手段,但同样的,指望着公司收尾并且救下所有人就多少有点太高看公司的道德水平了。
波提欧撇撇嘴:“这可未必——丹恒兄弟此时身处梦境中,因此无法使用结盟玉兆呼救,但是你不是虚无令使,这些梦境对你的效果要打折扣吗?”
“你身上带着的那颗遗物,还记得吧?这东西在外人手里没什么用,就是个摆设品,但是到了巡海游侠手中,这可就不一样了。”
巡海游侠曾经用这枚子弹逆着时间击中过绝灭大君——把敌人钉死在宿命中,这就是它威力的真实写照。
“……这种子弹不挑枪,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弄到一把真实的枪,然后将子弹装填上膛,然后在你的视角下握住我的手,打出这一发子弹,它应该是能够被梦境之外的巡海游侠看见的。”
再不济,这颗子弹也可以跳跃到阿斯德纳星系的忆质梦境尚且没有蔓延得那么广阔的时候,冲出这个星系,然后出现在每一个巡海游侠眼中,成为他们在沉寂许久之后集结的号角。
这种想法不能说是没用,只能说是有点让人怀疑精神状态。
黄泉:“……”
黄泉:“我尽量。”
她的目光看向一旁:“……我收回前言,我们能靠的,同样还有此时在匹诺康尼梦境之中的人。”
——因为此时,砂金的口袋中传出了略有一些小小失真的,瓦尔·特的声音。
“……这位星神所行的道路与‘同谐’产生碰撞,为后者吞纳、同化。那响彻寰宇的合唱一度沉默,再奏响时,已成了谐乐的颂歌。”
砂金从口袋中掏出筹码币,上抛之后稳稳攥在手中。
“无名客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位瓦·尔特先生不仅仅在短时间内注意到了秩序的问题,更是意识到了我装在筹码里的录音装置啊。”
他并不知道沙盘的存在,但是可以从沙盘中看到他的现状——他、星期日、知更鸟站在梦主的面前,而梦主正在叹息着他过分敏锐。
“这份录音不仅仅会同步到我的筹码里,也会直接出现在翡翠桌面上的扬声器里,托帕那边也会有一份,所以我想,现在的橡木家系唯有放手一搏才行。”
□□这一手让梦主承认了自己才是梦境中不协调的杂音,也算是彻底断掉了他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