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幸开车回家的路上,大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不知道冥朔现在在干什么呢,有几天没见面了,当魔王应该很辛苦吧。
到家以后给他发只传信鹤,说说今天的见闻?
也不知道除了传信鹤,异界还有没有别的通讯方式……手机在异界能用吗?
还是手机方便呀,随时都能打电话,还能视频聊天,看看对方……
好想看看他呢。
想什么呢,专心开车吧。
顾晓幸在心里嘀咕。
行驶在内环路上,雨刮器寂寥地打着节拍,车窗外,被雨水模糊掉的灯红酒绿像走马灯一样,被一一抛到后面。
郊区路两边,罩着雾蒙蒙光团的黑色灯杆,也一盏一盏地被抛向车后。
两边修剪规整的绿化带,随着起伏的坡度,如墨绿色的森蚺潜伏在雨雾中。
前车的尾灯拐过十字路口后消失不见了,后视镜里,也不见其他车辆。
雨刮器有节奏地打着节拍,路两旁,一盏又一盏顶着光团的黑色灯杆,随着墨绿森蚺的起伏,被抛到车后……
熟悉的十字路口……
一盏又一盏黑色灯杆顶着光团,起伏的墨绿森蚺在雨雾中潜伏……
这段路竟一直在重复!
顾晓幸不由地心头一紧。
是遭遇鬼打墙了吗?
她想探个究竟,赶忙靠右停车,忽然——啪!
一团红色的物体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了引擎盖上!挡风玻璃下端也被砸出了一块蛛网!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鬼……
透过玻璃,见那物体一动不动,包裹在一件红色雨衣里,之所以说那是件雨衣,是因为连了帽子。帽子软塌塌地耷拉在车盖上。
雨衣里开始泌泌地渗出黑色的液体,混着雨水,沿着引擎盖往下流淌。
一股异界气息夹杂在雨水中,拼命地敲打车顶,冲刷着挡风玻璃和紧闭的车门。
要下车吗?
算了吧。
这瘆人又诡异的场景,还是先告诉冥朔吧。
顾晓幸拈指施法,想把传信鹤召唤出来,竟感觉指尖空空。
她竟施展不出法力!
只见红雨衣里伸出了人类的四肢,修长干瘪,在关节部位反向弯曲,形态像蚱蜢的后腿一样,扭曲怪异地撑在引擎盖上。
紧接着,从雨衣的帽子里伸出了一颗脑袋,确切地说,是帽子里长出了一张脸!
昏暗的路灯下,那张削尖的白脸上布满了一道道黑色液体,感觉很黏稠,从正中间的独眼里泌泌流出。眼里满是黢黑没有眼白,鼻子只剩两个细孔。它龇牙咧嘴,似哭似笑。
在大雨里,隔着挡风玻璃,传来它嘶哑的声音:“公主……随我走一趟吧。”
“你是谁!”
“我是雨夜叉,很久以前,我们见过……”
“你要我去哪……”
雨夜叉把脸贴在挡风玻璃上,满口利牙,乌黑的嘴唇弯出一个鬼魅的弧度。
“嘻嘻……你猜……”
来者不善。
顾晓幸又凝神,调动神元里的灵力法系,运力指尖,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灵力输出的路径仿佛被什么阻断了。
“在我的鬼雨空间里,你的法力被我压制了……哈哈……别躲了……”
见顾晓幸仍在车内,那怪物开始猛砸挡风玻璃,一边砸,一边用躯体撞击。
砰——砰——
只见玻璃上的蛛网扩散变大。
这家伙力气真大呀,撞着不痛吗?
顾晓幸惊叹。
现在灵力施展不出来,车里除了一把备用的折叠伞,也没有其他更锐利的东西了。
如果下车,自己跑得过这货吗?
可是若不下车,就成了瓮中之鳖。
车身都在随它的猛烈撞击摇晃。
顾晓幸本能地调低椅背,迅速从前座翻到车后座,又抽出椅背后的折叠伞,撑开。
若是它冲进来,这伞定是拦不住它了,不过……
伞上细锐的支架,说不定会有用处。
顾晓幸用力拉扯,也不知哪来的蛮力,她扯掉了防雨布料,露出支支棱棱的伞架。
万一打起来,这也不好操作呀,这些支棱的架子,甩来甩去容易误伤自己。
于是,顾晓幸又使劲掰扭拧转,拔掉了其中一根足够锐利的细支架,握在手中。
虽说这雨夜叉骨骼坚硬,皮糙肉厚的样子,但它的眼睛应该还是脆弱的吧。
顾晓幸揣测。
若是反应够快,在它撞进来的瞬间立即下车,关车门跑,如果运气好的话划伤它的眼睛,能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呢?
顾晓幸挪到左侧车门旁,右手握住从伞上拔掉的那根细支架,左手扣到车门按钮上准备着。
“公主,你手上那玩意儿伤不到我的,嘻嘻,不过他们也叫我先别伤着你,所以……你躲什么呀!”
挡风玻璃被它砸了个破窟窿!
顾晓幸心弦紧绷,她左手扣紧车门,右手里的支架朝着怪物,由于高度紧张,有些轻微抖动。
若是它撞进来,挡风玻璃的碎片可能也会划伤自己呢!
顾晓幸低埋着头,尽量用前座椅背挡住自己的脸,又悄悄扣开了车门。
可能这只怪物也发现了挡风玻璃的问题,在玻璃破了一个大窟窿后,它撞击的身躯居然停止了!
只见它将爪子伸进窟窿里,用弯曲的指节抠住碎裂的玻璃边缘,然后猛一用力,挡风玻璃就像薄片饼干一样,被它干瘪细长的双手掰碎扔掉了!
它脸上裂出势在必得的狞笑,躬背卯劲,接着往车内纵身一跃!
与此同时,顾晓幸迅即推开车门,闪了出去,又把车门关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身后的车内传来它的低咆声。
顾晓幸冒雨狂奔,手里还握着那根细支架,她还不清楚要怎么才能逃离这个鬼雨空间,但身后追赶的声音告诉她,得先跑!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渐渐地,顾晓幸竟感到四肢乏力,眼前有些发昏。
这么快就体力不支跑不动了吗?不合理呀。
忽然,身后的雨夜叉四肢着地,弯腿低伏,蓄力,然后往空中纵身一跃。
它跃过顾晓幸的头顶,在空中灵活地翻了个滚儿后,竟稳稳地落在了顾晓幸面前!
顾晓幸刹停下来,险些和它撞个正着!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着不上力。
更是跑不动了。
“我的雨水会麻痹你的神经,你跑不掉的……”
它从地上扭曲着站起来,那件红色雨衣下的躯干,发出“咯咯”的骨骼声响。
它现在只要一伸胳膊,就能逮着顾晓幸。
顾晓幸可不想被它那渗着恶心的黑色液体的爪子碰到。
孤注一掷吧,她想。
“好,我不跑了,跟你走。”她说。
“这就对了嘛。”
雨夜叉将爪子伸向顾晓幸的胳膊。
她一侧身,嫌弃地躲开了。
“我能自己走。”她冷冷地说,眼底晕着一丝阴影。
雨夜叉的爪子悬在半空,顿了顿,垂下了。
“别想耍花样。”它说。
“我可不敢,又跑不掉……”
雨夜叉眨巴着那只独眼。
“也是,从来没有猎物能逃出我的鬼雨空间。”它说,“你把那玩意儿扔了。”
它的目光落在了顾晓幸手里的细支架上。
“这可不行。”顾晓幸把支架别在身后。
它是在意这根尖锐的细支架的,看来……
“我叫你把它扔了!否则……”雨夜叉怒目圆瞪。
“好好好,我扔……”
顾晓幸做了个扔东西的假动作。
紧接着,她趁其不备,把尖锐的细支架猛扎进了它的独眼里!
黑色的黏液瞬间四溅,顾晓幸连连后退。
嗷——
雨夜叉慌忙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痛得在地上哀嚎打滚。
它被戳瞎了。
趁乱之中,顾晓幸得想法赶紧离开这里,雨还下个不停,她感到四肢乏力极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跑了,连行走都吃力。
这里的环境和现实的环境是一样的,或许这个鬼雨空间类似于巫族的异次元法阵,是个模拟现实的虚境。
既然是虚境,那它应该是有边界的吧。
只是,顾晓幸现在施不出法力,不能用法力探究它的边界,也没有足够的体力,和雨夜叉大干一场,迫使它解除虚境。
还是先去附近看看吧。她想。
雨夜叉还在身后不远处痛苦翻腾,顾晓幸慢走在路边上,在雨中,她努力集中注意力,观察目所能及之处,是否有什么破绽。
可是,她却越发感到眼前发昏,连行走都越来越吃力了。
雨夜中,她跪倒在地上,意识却还清醒地支撑着她。
她倒在冰冷的水洼中,抬头,看见正前方,不紧不慢走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