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身体」
据说波本后来用非常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人带去了雇主面前。
与原定的方案有所出入,雇主自然不会高兴,如果是单纯的教训叛徒,何必花钱在外找人。
既然逃来了日本,那就按照日本黑||道的习惯,把人填进水泥浆沙,搅拌均匀。
会被高热烫死还是会窒息而死都没所谓,成为一根精致的人柱,摆放在码头,也算是为日本的港口事业作出一份力。
波本展现出了他的交涉能力,具体的内容不清楚,但雇主被说动了。
这个英国佬在付尾款的时候连连夸赞波本的办事水平,连带着让组织内部对雏河凪的评价也莫名高了起来。
之所以是「据说」,因为濑尾澈也把后续的所有记录都存档封存,即使是朗姆也没有查阅权限。
“声称自己是公安的人,为了救他而来,还拿出相关证据。受到信赖之后榨干了所有情报,扭头把他带去了最令他恐惧的人面前——波本,你还是人吗?”
波本正在从外地回东京的列车上,手里提着装着金条的箱子,那是雇主对额外情报的慷慨报答。
他看着窗外绵延的远山,耳机里是濑尾澈也的抱怨。
“工作不是顺利完成了?”
因为佯装出和人视频通话的模样,这类自言自语倒是没引人注目。
“你怎么好意思管这个叫顺利?”澈也说,“「装」公安,私下兜售情报,英国佬暗示你跳槽你也没明确拒绝……是咱们组织不够你发挥吗?”
“我也没明确同意。”
“你要是明确同意,现在琴酒就在处理你的路上了!”
“你不是封锁了档案吗?”
琴酒的权限哪管我封不封锁啊?!
现在是他懒得一份一份检查,要是这位哥哪天闲得慌想要找点伴奏打发时间,你小子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事关权限的事澈也当然不会告诉波本,也只能把话吞回肚子。
不过波本的态度好奇怪。
“你……”
没等澈也说完,列车驶入了山间隧道,信号被屏蔽了一瞬。
等再次连接上,波本已经撑着下巴看向屏幕。
“任务完成我应该有两天假期吧?”他说,“既然不是兢兢业业的底层员工,不加班也是正常的,休假期间你也要跟着么?”
“你真幽默。”屏幕里的澈也微笑,“咱们组织不是出了名的卖身契协议?哪来的假期,只有干活和随时准备干活这两个选择。”
“那你跟着吧。”波本耸耸肩,“反正你现在也没跟进其他人的任务,就当一起放假了。”
“……你在给我放假?”澈也没弄明白。
“我没任务的时候你还会给自己找点事干?”波本反问,“我还以为你是存着偷懒的心思,才拿我当理由拒绝参与其他任务。”
澈也沉默了会儿:“放假你会去哪
里?”()
“不知道,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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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列车的信号又开始受到干扰。
可没有驶入隧道,按照基站覆盖范围,不该存在这类情况才对。
同时,濑尾澈也捕捉到了均匀的外部信号,信号源来自每截车厢,每隔几米就有一处。
最近的一处则来自——
“波本……座椅……”
断断续续的声音算得上急促,全然不见之前闲聊时的松弛。
波本不假思索俯身,在座椅下方找到了一个闪烁着红黄微光的装置。
已经有察觉不对的乘客在车厢相连处发出了疑惑。
“车厢门怎么锁上了?列车员呢?”
“怎么一点信号也没有啊,因为在山里吗?”
更多的人则是坐在自己位置上,一点不着急。
“这是什么装置?”波本问。
“不……信号屏蔽……”
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和大多数手机完全失联比起来,澈也这类勉强能联系的已经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列车在此时也再度没入了隧道。
一片黑暗里,波本在少许的交流声中精确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像是沙漏。
视野受限,但脚踝处有明显的风拂过,很快,原本还有人声的车厢变成一片死寂。
浑身提不上力,大脑的反应也很慢,思考变得艰难起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波本看到的是手机终端页面卡住的桃粉发青年紧皱着眉的凝固表情。
随着脱力,手机摔在了地上。
波本晕倒了。
***
再度醒来,已经没有了那股脱力感。
视线依旧算模糊,波本下意识摸向后腰,原本扣在枪套中的武器不知所踪。
等能看清周围,波本愣了愣。
眼熟的空旷房间,基本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出了一张床外就是靠着墙的塑料水瓶,破旧沙发上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几份外卖摆在桌上,旁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空气中潮湿的霉味无比清晰,混杂着劣质二手烟的味道,光是闻着都会觉得鼻尖快长满脏腻的苔藓。
波本来过这里——这是他绑架错人的那个房间。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说完成委托才是梦境?
正思考着,门外有人喊:“不好意思,有点事想要请教您。”
波本:“……”
这句话好熟悉……
他没动作,握杆型的门把却缓缓降下。门被拉开,一个身影站在门后。
看清来者的长相后,波本罕见地仓皇了片刻。
偏大的宽松白衬衫,同样松垮的黑色休闲裤,桃粉色头发的青年似乎是跑着来的,汗水从下颌滑下脖子。
那双紧缩着的金色眼瞳在看见波本后才微微松
()神。
“雏河凪?”波本嘴里说出了这句话。
对方盯着波本的动作,突然走进门,拽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拉——没拉动。
他再拉。
还是没拉动。
这突兀的举动让波本条件反射扣住他的手腕,反向用力向后折,在人往前颠簸重心不稳的时候用膝盖抵住了他的后背。
转眼间,来者已经被他反锁在了沙发上。
“干什么干什么,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青年发出了愤怒的斥责,伴随着阵阵吃痛声,“波本,你小子别太嚣张了!”
波本依旧问:“雏河凪?”
“我现在是Greenhand。”青年动弹不得,只能用勉强能活动的手指挠着他的手背,“放手!”
波本没放,他在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思绪游移时没注意手下力道。
“降谷零,你给我放手!!!”
凶巴巴的,带着明显的怒气,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话里念出的名字起了作用。
背后的人卸下了力道,濑尾澈也终于被松开了。
他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也不管雅不雅观了,趴在脏衣服堆里耸着肩,骨骼的刺痛明显,没有脱臼是为数不多的好事。
波本蹲在沙发边上:“怎么回事?”
“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动手是哪来的臭习惯!”
澈也双手还是使不上力,侧着脸想看着波本全力开骂,结果眼睛被头发全挡住了。
波本这死小子也不搭手,只把他挡眼的头发拨开,别在耳后,盯着他眼睛继续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濑尾澈也:“……你先把我拉起来。”
“你腿没断。”
“我腰不好趴着起不来不行吗!”澈也怒气加倍,“怎么,系统也要锻炼成大猩猩才算合格吗!”
波本这才伸手拉住他胳膊,刚打算使力,濑尾澈也又开始惨叫:“痛痛痛痛——!”
应该没那么痛才对,至少不会喊得像现在这样堪称撕心裂肺,痛苦万分的程度。
“你好麻烦。”
波本没办法,只能双手插在他胳膊窝,把人捞起来,在沙发上放好。
澈也依旧使不上力,衬衣皱巴巴的,扣子要崩不崩,整个人乱七八糟的也没法整理,晃着脑袋想把不听话的头发晃到脸颊两边。
波本摸出手机。
信号是正常的,但手机里时刻运行的终端没有任何反应。
“我劝你别打电话。”澈也说,“不管你想打给谁都没用,你现在是在逃亡路上胆战心惊的设定。刚才的无理行为勉强能算符合人设,再乱来你至少得晕半小时。”
波本放下手机,再度和青年带着怨气的目光对视:“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解释这件事的前半段并不算复杂。
意识到不对之后,濑尾澈也立刻开始在整个网络搜索起与这趟列车有关的信息。
他的「视野」不断延伸又延伸,无数权限在他面前都只算是虚掩着的门。
而他要做的只是推开门,踏进去,蛮横的翻箱倒柜,寻找自己要找的东西。
这么大的动作势必会引来无数警觉,组织也必定会问起。如果这只是一件波本自己能解决的小事,完全得不偿失。
而澈也找到的东西证明了,自己的举动完全是有必要的。
这是一起无差别恐怖|袭击。
列车上布满了信号干扰装置,这注定了安装在车上的东西不是远程炸|弹——是定好时间的气体密封装置。
在列车按照原定时间驶入隧道,一片漆黑的环境下不会注意到无味气体的泄露。而在列车离开隧道后,整个车厢的人都会陷入昏迷。
昏迷只是第一阶段,恐怖|袭击当然不会只为了迷晕人这么简单。
“一辆死亡列车直接冲向站台,这会成为近十年来影响力最坏的恶性|事件。”
从庞大的数据流中筛选出这些情报也不是简单的事,至少对现在的濑尾澈也而言算得上吃力。
在有了结论后,他立刻联系上苏格兰,也不顾不上讨论要怎么解决了,得先处理被困在有毒气体中的波本才行。
如果列车上的人都看过他的小说,那么整辆车都能得救。
不幸的是,这是一辆典型的商务列车,发动异能后捕捉到的对象只有波本一个。
于是,波本来到了濑尾澈也所创造的世界中。
“你顶替掉的角色就是那个倒霉的甲方。”
澈也说,“为了给你解释这件事,我也不得不来一趟。现在系统全面下线,出去之后我还得收拾一堆烂摊子。你不觉得该狠狠道谢吗吗吗吗吗吗——你干什么?!”
波本掐着他的脸:“痛吗?”
“废话!”
“那应该不是我在做梦。”
“……”澈也很想直接一口咬烂他的手,生气说,“那你不该掐自己吗!掐我做什么!”
“你……”波本虚着眼,又掐起来,“你有「身体」?”
这人不问怎么有这么超现实的能力,居然问他有没有身体?
“没身体也不妨碍我做事。”澈也说,“我会把搞出这件事的人全部填进金三角。”
“像他们在列车上安装装置那样,从湄公河到梅塞河,隔几米就填一个,人数不够就填半个,0.4个,0.1个……再不够的话还能继续细分成碎片,金三角没人在乎肥料来自哪只动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和那句「那不该掐自己」吗没什么区别,听着像是赌气,金色眼睛流露出的冷却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可能因为现在算得上可怜的模样,在阴狠的话中还有些微妙的脆弱。
莱伊或许就是在尽量避免这种情况,这个状态的「雏河凪」比组织任何人看起来都要极端。
不知为何,波本掐得更用力了,直到濑尾澈也把注意力转回这一恶行。
“你有完没完?我生气了啊!”
“我只是没看出来,你还是偏激正义人士?”
澈也终于缓过来了,艰难抬起胳膊排掉波本的手:“我也没看出来,你对我评价还挺高?哪来的正义人士,我只是很讨厌……”
“很讨厌?”
濑尾澈也冷笑一声,声音放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很讨厌想救谁又无能为力的时候。”
波本听清了,他喉结耸动,故作轻松道:“所以你就要把人分成碎片当肥料,说你偏激还真没错。”
“你不懂。”澈也摇摇头,流露出些难过,“你知道吗波本,我曾经有个小孩,超级可爱的小孩。”
“……你本事还挺大?”
“然后小孩没了。”
“……”
“看你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就知道没当过长辈。我给你说我还没见过比那孩子更乖的小孩,不是那种会在列车上踢人座椅的狗崽子,超级有礼貌的——你什么眼神?”
看人胡说八道的眼神。
“看吧,我都说了你不懂,不懂你就别问。搞得我情绪怪低落的,我这叫PTSD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我给你科普一下。”
波本觉得自己不制止的话,这家伙真的会连续说上半小时的废话。
同时,波本意识到了,其实这一大堆废话都是在岔开话题——「你有身体」——他不想谈这个。
“说重点。”波本说。
澈也哦了声,挺起胸:“我本事确实挺大!”
波本又想掐他了。
濑尾澈也预判了他的动作,灵敏的从沙发上蹦了下来,重新走到门口。
“情况你也清楚了,现在走个流程,完成剧情你才能出去。抓紧时间,你不想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调查事故现场,和一群场勘面面相觑的吧?”
他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嚣张极了。
“所以你现在应该被我扯得跌坐在地上,脸着地,然后昏迷,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