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断地涌出,怎么也堵不住。
“我从前欠你的,现在一并还给你。”
女子躺在她的怀中,用最后的力气留给她这么一句话。
单奚泽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心悸得厉害。
她怔了半响,望着一片黑暗的虚空出神。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抬手触碰,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地落下泪来。
前世今生,她从未掉过一次眼泪,如今却因为这一场奇怪的梦,而不由自主地落泪。
这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单奚泽甚至不愿意再去回想,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眼前却不断出现那晃眼的红。
一颗心慢慢揪紧,说不出来的疼。
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心有惘然,延伸出无尽的后怕。
单奚泽迅速掀被起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立刻见到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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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以朝还并没有睡,坐在灯下翻着那本旧医书。
医书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因为常年翻阅而已经有些破旧,卷页泛黄。
一灯如豆。微弱昏黄的灯火微微摇曳。
『有必要这么敬业吗宿主。』系统百无聊赖道,『反正你又不是真的陆怀瑾。』
女二和陆怀瑾不是同一个人,两人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同一姓氏的堂姊妹。原作里陆怀瑾是个只在回忆里出现过的小角色,早早就病死了。而女二就是借用了她的身份来接近男主楚何。
出于各种原因,陆以朝也顺势沿用了这个设定。
如今既然陆以朝打算跑路,那这个谎言也很快就会被拆穿,所以根本没必要非得维持这个医女人设。
“随便翻翻罢了。”陆以朝合上书,轻描淡写道。
其实她读得也没有多么认真,不过是借着这个空档在想一些事情。
这本书里大致的知识,陆以朝早在最开始就已经记住,至于更深奥的东西也没必要太了解,只要在小事上不至于暴露,让别人对她的医女身份深信不疑就行。
书自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陆怀瑾送给她的。当年她成为苍明宫宫主之后,曾以对方的堂姐身份进山拜访对方,但还是去晚了。当她抵达之时,陆怀瑾已经病重,到了弥留之际。
医女了解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就是自己曾经的堂姐,便也与其说起了自己的故事,讲到家里因为养不起诸多孩子而把她送走。她至此在山里面跟着一位老郎中学习医术,在老人死后继承对方的衣钵,继续救死扶伤,治病医人。
陆怀瑾医者仁心,是个善良无私的姑娘,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她救了许多病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但是对于死亡她并不感到恐惧,唯一的遗憾,只是未能再见一面曾经遇见的那个女孩。
知道陆以朝接
下来要去京城之后,她便拜托陆以朝,请代替她去看一看夏云霜。
陆以朝答应了下来,看着医女安心地闭上双眼。然后将其埋葬在了后山竹林之中。
再后来就是陆以朝借着医女的身份,刻意制造了与豫王的邂逅。再让豫王得知,自己就是当初救过他一命的那个女童。
而知晓陆以朝因自己家破人亡之后,豫王对她心怀愧疚,遂将其带回京城,后来又在日渐相处中爱上她。
至于当初“无不知”薛和为何隐瞒了单奚泽这些信息,正是因为顾忌陆以朝的身份,不能得罪于她。而他也很是精明,选择性地告诉单奚泽一半的真相,刻意没说陆以朝和陆怀瑾是两个不同的人。
等再过不久,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单奚泽会恨她么?
恨她……其实也无所谓。只愿对方不会因此难过。
但陆以朝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眼神晦暗,垂下眼眸。
『宿主,就算你心疼女主,也绝对不能跟她说上个世界的事情。』系统紧张兮兮,赶紧说道。
这关系到整个世界运行的背后规则和秘密,可不能随便说出来,不然是会出大问题的。
“我当然知道。”陆以朝淡淡道。
不能够与单奚泽直接言明她们过往,只能等到对方自己想起来。
莽撞和感情用事,只会毁掉一切。陆以朝不可能那样做。
正当陆以朝和系统对话的时候,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
陆以朝抬起头看向门口,正看到脸色苍白的少女。对方只着单薄的里衣,墨黑色的眼瞳深邃幽暗。
“小泽?”
陆以朝看出她的不对劲,开口唤道。
这一次单奚泽并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快步走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微弱的油灯灯光晃悠了好几l下,屋内本就微薄的光线明明暗暗。
陆以朝能够明显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少女在轻微发抖。
仿佛遇到了什么让她恐惧至极的事情。
向来冷静沉着的单奚泽,也会有怕的时候吗?
陆以朝轻轻回抱住她,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抚。
“做噩梦了么?”
听到这句满怀关心的话之后,少女越发抱紧了怀中的人。
直到抱住陆以朝,单奚泽原本空荡荡的心才渐渐填满。
怀抱中的躯体是温热的。
单奚泽略微下倾,让自己和陆以朝处于同一个高度,接着又紧握住陆以朝的手腕。
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脉搏跳动。
单奚泽渐渐冷静下来。
在她眼前的,是鲜活完好的陆以朝。
但她仍然不愿松手,只是这样静静抱着陆以朝。
“嗯。”
半晌,她才低低地回应陆以朝。
她确实做了噩梦。
她永远失去了陆以朝——再也不会有
什么比这更加可怕。
“以朝,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单奚泽抓紧了陆以朝的手,固执地问道。
她原以为,陆以朝会坚定地告诉她,绝对不会离开她。
可怀中的人却久未作声,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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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才初夏,天气却隐隐有几l分燥热。
室内,采桃斜倚在美人榻上,还在为如何挽回豫王的心意而烦忧。
旁边为她打扇的婢女颇会察言观色,见她愁眉不展的郁结模样,便讨好问道:“主子若有烦忧不如说出来,或许奴婢能为您分忧解难。”
听闻此言,采桃瞟了她一眼。这个婢女一向是最懂自己心思的,因此采桃只是迟疑了须臾,便幽幽叹了口气道:“连碧,你说怎样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呢?”
于是连碧便也立刻明白过来,自家主子这是开始为前途而茫然和忧虑了。
不过也是,对方这些日子的努力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又是去教训后院姬妾,又是热心地给王爷绣香囊送吃食,一改从前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是王爷反而对此表现得无所适从,似乎并不习惯于她的改变。
其实用得上的手段采桃都已经用过了,结果却适得其反。正因如此她才会苦恼。
连碧眼珠一转,犹豫着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
她朝四周看了一看,做出犹豫的模样。
这下采桃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她见连碧这个动作也明白其意,连忙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连碧一个人。
她看向连碧:“说吧。”
连碧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您和王爷之间……还未曾有过吧?”
采桃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男女欢好之事。她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上来是羞涩还是窘迫。
自己又何尝不想?奈何豫王硬是要维持对她的尊重,坚决不肯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碰她。本来这也不打紧,等她成了王妃之后一切自然顺理成章,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她能不能当上王妃又变成了悬而未决的事。
“既然如此,主子你可以借此挽留住王爷。”
“这该怎么挽留?”采桃为难地说道,一边不忘强调,“献媚勾引这种事,我是决计做不来的。”
她既然要装成陆以朝的样子,就不可能主动向豫王求欢。这决不是陆以朝会做的事情,反而徒增怀疑。
连碧连连摇头:“当然不能这么做。此为下策中的下策。”她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要紧的是引起王爷对您的怜惜疼爱,不是让他把您视作廉价玩物。”
“那你先前说的法子是?”
连碧又朝周围张望几l眼,继而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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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你来做什么的?”
书房外,侍从喝止住了一个畏缩怯懦的小丫鬟,厉声质问道。
“王爷吩咐的玉露茶备好了,让、让我端过
来。”
小丫鬟怯怯地说着,一边暗暗叫苦,怎么偏生是自己来做这份差事。
侍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丫鬟明明是怀瑾姑娘身边的人,怎么会轮到她来送茶。
但是他也没多想其它,只是从她手中接过茶水:“你走吧,我送进去就行。”
丫鬟如释重负,赶紧把茶盘端给他,自己一溜烟跑了。
不远处,采桃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着。看着那个侍卫把茶水端进去,她忧虑地喃喃着:“这能行吗?”
相比于她,连碧却是信心满满:“您就放心吧,那欢情散是我特地托人从黑市买来的,听闻药效极好。您就等着待会进去找王爷便是。”
这就是她给采桃出的计策。等到豫王喝了下过药的茶、情难自已之时,采桃再“恰好”进去找他。
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会认为是自己强迫了采桃,心中对其充满愧怍和怜惜,愈加对她好。而若是事后豫王察觉异样问起,采桃也大可以咬定自己全然不知情,把责任全都推卸到那个送茶的丫鬟身上。
采桃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衣角正欲过去,却先有人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朝着豫王所在的书房走去。
这让采桃顿时措手不及,她愕然望向那位少女远去的身影,想追上去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对方跟随着领路的侍从进了屋去。
“这、这……”连碧也结巴了起来。
她们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料到,单奚泽这位贵客会突然来访。
而直到此时她们也才意识到,豫王吩咐的茶水其实是为来访的单奚泽准备的。
这下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