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寸灶台就是她的领土

南枝南意出去没多久，回来时，两手提满了东西。

南意抱着满满一篮鸡蛋，单薄细弱的小胳膊让人看得心惊胆战，时刻担心他会把东西摔了。

南枝在他身后，一手提着袋沉甸甸的米，一手提着一大袋小葱，还有盐、猪油等调味品，却并不比南意这个四岁半孩子更让人安心。

因为她太瘦弱了，哪怕穿着厚厚的针织长裙，仍然有种弱柳扶风的病态感。

正当直播间的观众好奇南枝为什么准备这么多食材的时候。

南枝把东西放好，绕到屋后，推出一个用塑料布盖着的铁皮餐车。

餐车是全新的，但很简陋，只有燃气灶、大铁锅和电饭煲等基本工具。

它甚至不是那种连着车头、一骑就能走的款式，而必须由人手推！

至此，神秘的南枝职业终于揭晓！

满屏迅速飘满问号。

然后，观众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

【小吃摊？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建议节目组申请个急救车在附近，要是有人食物中毒能立刻拉走！狗头】

【我比较好奇食材从哪儿来，很明显那100块买不来这么多东西。】

【剧本呗！等摊一摆，大堆群众演员给你表演‘好吃得哭’！】

【啧啧，为了糊弄我们这些观众真是够努力的啊！】

【就南枝拿的皇族剧本吧，我刚从其他直播间过来，其他人都在老实适应，倒不用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南枝长得就不像会下厨的，她要做饭好吃，我就倒立吃翔！】

……

南枝和南意一起把食材放到餐车里。

餐车下方由铁皮三面围起，放了食材后，还剩余出一小块空裕。

南枝突发奇想，问南意：

“一一，要不要坐这里？”

南意没说话，只用黑幽幽的眼睛安静看着南枝。

南枝只得遗憾地打消念头。

“那就出发吧。”

南枝和南意推着餐车，走出棚户区，就看到一街之隔的夜市。

咫尺距离，却仿佛两个世界——

棚户区老旧、阴暗、潮湿，像是被遗落在时间边缘的一小块阴影；

而夜市区热闹、明亮、食物香气交织，是足以慰藉人心的凡间烟火气。

时间已近六点。

虽然不是人流高峰期，但已经有食客陆续出现。

各色小吃摊依次排列开，空地寥寥无几，好位置全被别人占了。

南枝南意来得有些晚，只能选了个边角靠里的位置。

所幸，夜市摆小吃摊需要的费用、证件等，因为是人设剧本的一部分，已经被节目组提前搞定，为南枝省去许多麻烦。

她将东西一一摆出来，先淘米蒸饭、切好葱花，又拿出提前准备的纸板和笔，写下一行字——

黄金蛋炒饭，20元。

南意高高踮起脚想看，却在南枝转回头时，立刻装得若无其事。

他还学起隔壁小摊老板的样子，捡了块小抹布到处擦擦擦。

事实上他们的餐车很干净，锃亮得可以反光，根本不用擦。

南枝弯了弯眉：

“要看看吗？”

“不要。”

南意依然口是心非。

嘴上拒绝的同时，又用余光去瞟，紧接着脱口而出：

“蛋炒饭这么贵！”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的瞪得圆溜溜儿的，难得显露出一丝稚嫩的孩子气。

可说完，南意意识到什么，脸色煞白。

南枝正将纸板挂起来，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倒是弹幕就此议论开了：

【南意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他居然知道这个价格贵？神奇。】

【这价格算贵吗？我以为挺便宜，外面随便一家店炒饭都二三十。】

【弹幕才是真的不知人间疾苦！你也说了是店里，这里可是夜市，以便宜着称！看材料就是纯蛋没加肉的炒饭，卖个十块顶破天！】

【是南枝不懂行情吧，她就不能跟其他小摊多看多学吗？人家傅朝也是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谦虚多问啊！真的服了！】

【位置已经够偏了，还敢卖这个价，真的疯了！我打包票今晚客人不会超过三！】

【也可能是零哦。】

一如弹幕猜测的。

从餐车摆好到米饭出锅，都没有一个客人来询问。

要么远远扫一眼，视若无睹地略过。

要么走近后看见挂出的招牌和价格，直接被吓退。

南枝丝毫不急。

她慢腾腾地问南意：

“晚饭就吃蛋炒饭好不好？”

南意的小嘴抿了又抿，略显焦虑。

他想说点什么，偏又碍于两人冰冷僵持的关系，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可把他憋闷坏了！

南枝就不一样了。

她自顾自说完，就架起铁锅，开火下油。

——刹那间，她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之前，南枝有点懒懒散散，或者说病恹恹的。

平时话不多，偶尔半耷拉着眼皮，自发减弱了存在感。

可是，当她站在炉火前，那惫懒劲儿尽数扫空，连头发丝儿都开始发光！

这方寸灶台就是她的领土，所见即征服！

刺啦！

鸡蛋下锅，迅速膨胀变大！

热腾腾的米饭在这时下锅，勺子随锅晃动，裹上鸡蛋的米饭便如金灿灿的长河流动起来，不断翻滚！

盐粒如雪花簌簌落下，不需要过多的调味，只需要在出锅时撒上一把葱花，便有浓郁的香气如热浪滚滚铺开！

啪。

南枝收勺、关火，动作如行云流水，将蛋炒饭往南意面前一放：

“黄金蛋炒饭。”

南意看傻了；

观众们看傻了；

隔壁的摊主也看傻了。

只有南枝，淡定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口饭：

“怎么不吃？没饿吗？”

南意当然饿了。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视线像是黏在蛋炒饭上。

手上动作倒是丝毫不慢，飞快拿起勺子，如饿虎扑食，嗷呜一口，塞了满满的一勺炒饭进嘴。

鸡蛋香、米香、葱香，被简单的盐味糅合，却发挥出了惊人的美味。

南意短短的四岁半人生里，第一次对“美食”两个字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他呆呆地看着南枝，难得眼里没有隐晦的尖锐，而是十分平和的好奇。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