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往事

不知何时，甘苦鸣悄无声息的站在另一边墙头，看着纪霄，双手背于身后，衣袖轻摆。<[

纪霄感受着愈寒冷的凉风，闭眼倾听，风吹过群山的声音，此刻的宁静不愿打破。

远处一片片斜阳渐落，一群群飞鸟归巢，鹰立云头，几点黑芒。

良久，日暮垂落，群星闪耀，高山峻岭中一声声野性的低吼传出。夜晚的世界才刚刚开始，一幕幕捕食与被捕食的画面展开。

一只斑斓大虎扑倒一只雄俊山猪，正在享受美食之时，一条尾巴都有碗口大小的巨蟒突兀袭来，一瞬间缠绕上去，大虎眼珠爆裂，浑身骨头碎裂，成为一摊碎肉，巨蟒缓缓吞食。

在这方世界里，百兽之王的大虫也只有沦为食物的份。这片山林，处处充满野性与蛮荒，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不断上演。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纪霄用神识看了许久，方才缓缓睁眼，这良久的时间他保持动作一动也不动，甘苦鸣也如此静静的看着他，不想打扰此刻的纪霄，这也不失为一场感悟。

纪霄眼中露出清明，浑身气势内敛，突然头顶一阵神光显现，显然，在这一瞬间里，刚刚提升不久的心境再次提升。

观世间万物，看混沌苍凉。以求心中明悟，从此离大道再近一步。

转头看着甘苦鸣，纪霄眼神露出坚定，轰然跃下墙砖，向着甘苦鸣一拜，道：“谢谢甘叔，带我来这里，让我能看到这种不一样的风景。”

眼中诚恳无比，如果说之前对甘苦鸣还有一丝嫌隙和不满的话，那么现在这种不满可谓消失的一干二净。

虽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但是对于能让他到这里来的男人，纪霄心里只能产生谢意，这种明悟的机会对于他来说，亦是十分难得。

“即便没有我，你以后也会来的！”

甘苦鸣淡然一笑，对于这种谢意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没有甘叔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知道那么多隐秘的，又怎么会来这里？”

“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甘苦鸣斜了纪霄一眼，后者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谁把他养大的，当然是纪涛。心底不自觉想到：难道甘叔也认得父亲？对了，父亲告诉我的那件事莫非也与他有关？

纪霄心头一怔，思绪如流水般袭来，手不自觉的握在了胸间衣内的一块玉佩，顿时回想起离家那一天……

纪涛待林言走后将纪霄的唯一信物，刻着萧字的血色玉佩交给纪霄，那块从小戴着的长命锁也结束了它的使命。

可是纪涛并未让儿子离去，转而紧关上房门，一脸郑重的对纪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修真界，那里的残酷不是你现在所能想象的。”

纪霄露出愧疚，但仍然昂挺胸，以行动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纪涛神情复杂，说不清是不舍还是什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自己儿子当然是十分了解，有些心结是一定要解开的，随后又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把你的手伸过来。”

纪霄疑惑皱眉，但是依然毫无犹豫地伸出了右手。

纪涛抓住他的右手，凝神片刻，随后举手成刀状，轻轻向下一划，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纪霄的右手顿时出现一道口子，鲜血却未流出，上面包裹着一层乳白色的光。

他感受到了疼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但是却不做声响，毫无退缩之意。

“这是爹这么多年积攒的最后一缕真元，将它寄存在你身体内，等到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对你有帮助的。”

纪涛身体感觉被抽空了一般，脚步出现不稳差点摔个踉跄，纪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随后只见那道乳白色的光渐渐融合进伤口内，而那道伤口竟也以不可思议的度痊愈起来。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看着怀里脸色白，身体虚弱的父亲，纪霄震惊无比，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些都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爹，这是什么？真元又是什么？”

“咳咳，等你以后修了仙自然会知道真元是什么，反倒是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必须谨记，明白吗？”

纪涛神色十分认真，一双鹰眼盯着纪霄，全是命令。

“爹放心，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像珍惜性命一样珍惜它的！”纪霄坚定说到，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爹教给他的，就必须要完成。

“嗯……你要去的地方名叫莲华宗，那里同样也是为父出身的宗门，同时也是为父失去一切的地方……”

甘苦鸣坐在木椅上，缓缓开口，眼中升起一股愤恨与不甘，双拳紧握，迸出一声声脆响。

纪霄仔细聆听，到了后面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滔天怒火，恨不得立刻为父亲讨回公道。

原来纪涛曾经是莲华宗新人中的一大天才，晋升灵照期的度仅次于当时的第一天才，天灵根江琰。

可是天才之名代表的可不止是荣光，更代表着无尽的挑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纪涛带着天才的帽子深得掌门和师尊的喜爱，同时也因此招惹了无数人的嫉恨。

有些事，不是你想生就能生，不想它生就不生。就像这嫉妒心一样，纵使再明智的人，一经升起都会像干枯草垛里的一丝星火，愈燃愈烈，最后烧掉一切。

江焱之才不仅修炼度奇快，实力也力压同辈。但是纪涛的实力还不能做到让所有人信服，包括他的同门师弟，齐远鸿。

二人师出同门，所受一切都相同，齐远鸿的实力也仅仅比纪涛低上一丝。但偏偏纪涛被称作第二天才，未来掌门不二人选，一切的荣光都倾向他，师弟之名只能永远沦为绿叶。

齐远鸿心底自然是百味杂陈，他不觉得比任何人差，偏偏却始终矮了那个师兄一头。

不止如此，就连他心中暗恋多年的一位师姐也对纪涛示以好感，而对他不冷不热，更加让他心中妒火弥漫。

开始还好，还能控制内心的恨意，可是越到后面，纪涛之名甚至传播到整个天央山脉，齐远鸿心中的嫉妒心终于是爆出来，似乎要把他燃尽一般。

既然我得不到的东西，那就让他彻底毁灭吧！

怀着偏执的想法，齐远鸿点燃了魔意，法力大增，陷入魔道。最后诱骗纪涛和师姐颜如玉出宗。

纪涛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师弟会向自己出手，完全没有防备，最终被齐远鸿废了紫府，但是却没杀他，按照齐远鸿的话说就是：你也尝尝被众人嫌弃的滋味吧！

齐远鸿掳走了颜如玉，消失在妖妖森林外围，不知所踪，但唯一确定的是，他已经堕入了魔道。

莲华宗震怒，出动全宗之力去寻找他，但是这方地域广阔无尽，找一个人对三流宗门来说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最终也是草草了之，至于纪涛，失去了潜力的天才就是废物。

没等宗门的驱逐，纪涛自己离开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以前作为天才也没少招惹人。

现在变成一介凡人，就算师尊能庇佑一时，却庇佑不了一世，生死依然捏在那些人手里，不得不识趣离开。

于是，这个昙花一现的天才就此湮灭在修仙大道中。

包括纪霄小的时候，纪涛受重伤，也是因为不小心碰上一个外出做任务的同门，被小小“教训”了一顿。

“这一切便是如此，都怪为父以前太过张扬，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你是我的儿子，必然会刁难你的……”

纪涛叹了一口气，对纪霄的未来充满愧疚，后者双拳紧握，狠狠咬牙。

“那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不，要让他尝尽世间最痛苦的刑罚，为爹报仇！”

“唉，算了，要找到他谈何容易，更别提杀了他了，我只是要告诉你，一定要求我师尊教你道法，只有他的道法才有可能突破这一方壁碍，让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师尊？他连自己的徒弟都不管不问，我才不去求他！”

“霄儿，听话！是我对不起他，让他失望了，你不仅是要去修炼，更是要帮我弥补他，他老人家无儿无女，连自己的徒弟都没有了，孤身一人……”

纪涛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纪霄，后者心中一动，暗叹一声，随即点了点头，纪涛露出欣慰的笑，和纪霄抱在一起。

父子之情，不需言语，尽在这一抱之中。

“自从我离开，师尊便不准我再提他的名号了，一切好自为之。”

“是……爹！”

回到现实，纪霄看着甘苦鸣，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一切的关节都有一根线串在一起。

而这根线，离自己似乎很远却又好像很近，只要最后一个脉络打通，那么一切就都可以串联出来。

“莫非……是你！”

纪霄眼睛睁大，失声惊叫，望着微笑不语的甘苦鸣心中有如雷震。

“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我说自己小小弟子为什么会引得金丹大修士如此照顾，为什么事事都在为自己着想，原因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爹！”

纪霄瘫坐在地上，一脸惊疑的盯着甘苦鸣。

“你就是父亲口中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