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20章

除了量产灯泡和各种配套措施外，苍穹学会的肩上又加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造秘境。

至少得打个样出来，然后量产像是秘境大门、传送装置、装饰物件等等的小东西，打包运输，跟灯泡一起发往大陆各地。

秘境不仅要在碧芙斯特王国的王城远郊搭建，还要在大陆上其他几座主城周边建起。盖因某位大贤者已经提前发信商讨，打算在好友们能控制的主城附近选择一些村庄，作为玩家的出生地，也就是新手村。这些地方都需要在极短时间内配齐大部分配套设施，也需要快速开展人员培训。

老友们纷纷给拜尔诺玛回信，表示OK，控场没问题。

妖精这几天得不到满足到处咬人的掌控欲终于勉强安静下来，安全感增加了，但不多。

女王歌蕾茜则召集大臣，商讨政令与跨国国书。

他们会以碧芙斯特王国为发起国，以苍穹大贤者的名誉为担保，苍穹学会的全体贤者共同佐证……这么多力量出来站台，这则在王国通行的政令，便会成为在大陆通行的政令！

莱茵也在这个清晨启程出发。

明明十分钟前他还一身农民短打，坐在番茄地里痛哭失声，捶地蹬腿，难舍难离；可是现在，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远行的装扮：

圣剑敛去光芒藏于鞘中，象征勇者的红披风垂落身后。那披风上连着同色的防风围巾，围巾环绕脖颈，轻轻遮住剑圣的下半张面孔。他抬起戴了黑色护指手套的手，稍微扯动，使其更松散一些。

披风与围巾飘摇，短短数分钟内，他已经疾行至王城数十里开外。在这处低缓的有鲜花的小山丘上，剑圣稍稍止步，他回头，望着那座如在云端的多彩王城。

剑圣深蓝的眼眸中似乎浮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解下腰间圣剑，单手握住，将它横在眼前。圣剑未出鞘，水平横贯整个视野，王城犹如梦幻泡影，轻盈漂浮于横过来的剑身上。

剑圣眸光闪动。

啊……碧芙斯特……

他要这王国百代不朽，在地上如在天上。他要这王国不生邪魅，战火不侵，无论是宇内的还是天外的，不该有任何力量能将其毁伤。

莱茵垂眸，他单手收剑，将其重新掩回披风下。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非常自然地从随身的小小行囊里掏出了一颗番茄。

剑圣背对王城踏上旅途，不忘把番茄送到嘴边，张口——

微尖的虎牙显露，他一口咬下，鲜红汁水四溢。

哎妈，真香。

老婆真香！

王国远郊从未像这段时间一样热闹非凡，平时难得一见的魔法师乃至贤者们都聚在这里。魔法师出声咏唱，立起成片成片的土墙，巨大的炼金机械将其修整。旁边的专员戴着安全帽，记录着温湿度和土方挖掘数量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艾洛温就在这片繁忙的场景中穿梭，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寻找应当在这里的拜尔诺玛。

“艾洛温？”

莫尔拿着一份名录从旁边经过，身后跟着的士兵们手中抬着整箱整箱热气腾腾的盒饭，在莫尔胸前，【后勤】的胸牌闪闪发亮。

“你找人吗？”

“我找拜尔诺玛。”艾洛温扬了扬手中的文件，“有几分许可需要他签字盖章，还有，灯泡已经能量产了，他让我第一时间跟他当面汇报。”

莫尔“唔”了一声，似乎在回忆。

“上午的时候，嘉丽好像跟我说遇到过大贤者。”

面对前来询问的艾洛温，嘉丽眨了眨眼睛，可是她遇到大贤者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我遇到大贤者的时候，他好像正在跟大精灵沟通……”

嘉丽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

最开始是因为学术能力太菜，她被贤者们像拎一只小猫那样拎出了研发队伍，丢到了王城外面的工地上。嘉丽只能含泪加入魔法师们的队伍，担任领队，领着人挖土方。

但她一个人效率其实更高，于是安排好工作后主动去往偏僻之处。在那里，她见妖精白袍如云，向虚空之中伸手，就有无形之物从虚空中倾身下来，温柔地回应他的呼唤。

【——闪！】

妖精以古奥语言呼唤大精灵的名，嘉丽并不能听懂，甚至无法复述。可她能朦胧感觉到，四周空间随着妖精的请求开始变得更易切割与断裂，空间的大精灵慷慨应允妖精的一切所求，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见到这样的场景，嘉丽顿时低眉敛目，自诩魔法天才的心本来蠢蠢跳动，现在全数熄灭，变成静水一样的沉稳。

越在大贤者身边久待，越使她意识到，就算此世有魔法学徒、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师、大魔导师直至法圣的完整魔法等级体系，可总有人不在这之中。她所获得些微魔法成就，在大贤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必须俯身……俯身……一直谦逊地俯身……

然后终有一日……

问鼎那至高的魔法之境。

艾洛温在嘉丽这里也没有找到拜尔诺玛，烦得他到处乱爬，连块石头都要掀起来找找。

已经拨通几次的通讯都没有被接起，以艾洛温多年对拜尔诺玛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可能被困于某个难题了，正在不知道哪里自闭。

啊啊啊！先出来给他签文件和听报告啊！

在艾洛温被气得吐血三升前，他好歹找到了拜尔诺玛。

妖精蹲在一棵树底下，一会儿又挪到山石上，或者蹲在地下抠土，或者到处溜达散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注】

想不到啊……完全想不到啊……

怎样才能让自由奔放的玩家，在划定的安全区范围内不动武？靠法律？靠加强巡逻执法？前者需要后者的支撑，而如果采用后者的方式，其实根本不能百分百保证玩家受控。

因为玩家，本质上就是很难用人力去控制的生物，根本防不过来。

那么其

他的办法……

拜尔诺玛感觉自己完全想不出，而公测马上就到。

要完蛋了……他可怜的世界啊……

难得见妖精这么苦恼的样子，艾洛温同样是学者，他知道钻牛角尖的危害，于是皱皱眉，立刻上前，将文件等东西交给拜尔诺玛。

“找大贤者大人可真难，没想到大贤者大人居然躲在这里挖土方呢。不懂休息，累倒了还得再麻烦我去拿小蛋糕。”

艾洛温例行傲娇了一下，瞄着拜尔诺玛真心苦恼的神色，表情微敛，说起正事。

“拜尔诺玛，留在学会的攻坚组发来反馈，魔能悬浮灯泡已经在降本保效的前提下实现量产了。”

这对拜尔诺玛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不知道怎么搭建真正意义上“安全区”的烦躁消退不少。他对艾洛温点点头表示肯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用了特殊的可以传导魔力的玻璃，缺点是灯泡会变得脆弱，容易摔碎，好处是这种导魔玻璃的专利就在学会，制造技术也相当成熟，我们无需付出太大代价。”

蓝色魔晶石与昂贵的秘银，直接被替换成玻璃和颜料，但已经足够用。为了防止魔能耗尽，学会还为这款灯泡研究了专门的充电桩，艾尔德娜大陆上的居民在自己家中就能充电，说明书也会一并被送到使用者手上。

另外，在壳的提议与推动下，他们还为灯泡使用者们写了《玩家使用手册》……不是玩家是用什么的手册，而是他们使用玩家的手册，类似“魔能豆浆机使用手册”的那种。

当然，由于壳是个见到陌生人就会当场死给人看的纯血社恐，他提议的具体方式，是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阴暗地举牌子，其他贤者站在宫墙上，架起望远镜，观察阴暗的会议室。

阴暗！真是太阴暗了！

手册主要教大陆居民如何使用玩家，重点其实是如何发任务。

比如要少量多次发任务，长线任务的脉络要清晰，任务要尽量发给合适的愿意做任务的玩家，否则可能会被玩家放置play，在任务栏里垒一大坨，八百年之后都做不完。

他们甚至已经搭建起了框架，准备构建任务审核系统，不仅防止一些不合适任务被发放给玩家，也能防止玩家被本土居民恶意耍弄。

……毕竟他们的世界上也不全是善茬。

“这些配套，都会随着你的灯泡一起，发放到大陆上的千家万户。”艾洛温略皱着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们也已经做了很多。身在这个位置上，不会有人比你做的更……咳咳，总之，你的自我折磨和焦虑都没有意义！”

他看着眼下青黑的拜尔诺玛，气就不打一处来。

为了给予拜尔诺玛真正的羞耻，让他感到真正的后悔，艾洛温决定整个大的。只见他把嘴巴撅成小鸡嘴，眼睛也眯成一条小小缝，阴阳怪气嘟嘟囔囔地模仿道。

“下周，议会会提交空网相关的法律草案，因为是我刚刚决定的……噫，之前还能自信地说出这种话，好像自己

什么都能解决一样，怎么现在缩在角落里消沉起来了？”

艾洛温继续撅着小鸡嘴嘟囔。

“你很高贵吗？这样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你是战胜不了课题的。还不赶紧跟我去吃盒饭，吃饱之后再攻关……”

艾洛温作怪腔怪调的模仿，本意是嘲讽，却不料，听了艾洛温重复的那句他曾经说过的话，拜尔诺玛结结实实愣住了。

直接立法……达到目的……

艾洛温本来还在莫名其妙，就看到面前的妖精一扫刚才的颓废，整个人神采飞扬起来，那双晴空般的菱瞳也变得亮晶晶。

“真感谢你，艾洛温，我想到方向了。”

艾洛温：“……”

听见妖精诚挚地对他致以感谢之情，他的脸当场爆红！

这这这这家伙是又悟了什么啊！还还还还是说被他讽刺到了，根本就是想萌混过关？他他他他他绝对不会被表象迷惑的！好不容易能在拜尔诺玛面前占据上风，他非得……他非得让对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感谢词！

艾洛温的出息就像拜尔诺玛的安全感，有，但不多。

就在艾洛温脸颊发烫，准备做作拿乔一下时，他听到拜尔诺玛继续说道：

“感谢你的提醒，一直以来，我就认为法律是无法完全束缚玩家的，大陆上最强大帝国的法律，也不能。我试图寻觅一种更彻底的方式，让玩家永远不能在王城之类的安全区动手，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不过，你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妖精眼中全是熠熠的光，从容感重新回到他身上，事情处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苍穹的大贤者很少笑，也许正因为这份笑起来的殊丽，才引得大精灵们为他神魂颠倒，无所不从。

艾洛温也被笑得糊里糊涂，半截灵魂马上就要双手合十带着安详的微笑升上天，突然，艾洛温心中的暴言雷达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果然，在下一秒，他就听妖精自顾自地说——

“既然法律无法约束他们，就用法则好了。”

他面色平淡地口吐暴言。

“我会单独为玩家，构筑一条新的世界法则。”

艾洛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