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先遣连送回来的吴又可,余诚高兴非常,问道:“又可兄你不是在关中治瘟疫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都一年了,能治好的治好了,治不好的死掉了,还待那儿干嘛?要不是跑得快,就要被抓进军营里当军医了。”吴又可有些忿忿不平的说。
只听了吴又可的这句牢骚,余诚就明白了:果然,孙传庭坐不住,要出潼关与李自成开战了。
还好吴又可跑得快,不然他怕是要命丧乱军之中了。
余诚看向与吴又可同行的几人,一个带着男童的颇有些书卷气的妇女,还有一个身上带伤英武不凡的青年。
“这是我恩师的女儿,咳咳,北方这兵荒马乱的,我带她一起回江南。”
被余诚探究的眼神看着,吴又可老脸微红,只当没有看见,又介绍青年道:“这是吴殳吴修龄,是我同乡。我和云舒返乡路上遇到的,要没有修龄,我们都走不到此处。”
吴殳?不会是那个吴殳吧?
余诚看向吴殳手中长枪,有三米多长,前细后粗,枪根处粗如手腕,枪尖处只比拇指略粗。枪缨颜色暗红,那是被血浸透后的缘故。
随侍在侧的付应平看到这枪形制也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这是石家枪?”
听到付应平脱口喊出“石家枪”的名字,吴殳也来了兴趣。眉毛一挑:“你也懂枪?”
付应平点头,看着吴殳手中大枪跃跃欲试,吴殳也是手痒难耐,道:“来试两手?”
付应平看向余诚,得了余诚的准许后才持长枪与吴殳来到空地,摆出枪架子。
两个枪术好手对阵,余诚偷偷拿出手机录像,只看到两人相隔十步,摆出架势斗在一起。付应平枪身长,身随脚走,臂随其身,一枪刺出不中,便即倒退重组攻势。吴殳则双腕控枪,刺击又重又快。
两人交手数合,吴殳突然动了。他让过付应平刺出的一枪,以十字步追击。付应平枪尖来不及收回,便以枪为棍横击吴殳,吴殳以硬枪隔开,枪尖顺势停在付应平胸前,将付应平惊出一身冷汗。
余诚鼓掌道:“好枪法!不知石电石敬岩是你什么人?”
“敬岩公是我恩师!”
果然,此人便是写下《手臂录》的明末清初奇人,吴殳,没想到他竟然是吴又可的同乡。
付应平初出茅庐,比枪就输给了广善。跟着广善学了这么久,再斗枪又败给了吴殳,一时有些闷闷不乐。
月刀年棍一辈子枪,付应平毕竟年纪还小,等在枪法上多浸淫几年…唔,估计也还是打不赢吴殳。
不过枪法再好又怎样?吴殳的师父石敬岩枪法更高,不还是噶在农民军手里!
此时已到下午,余诚下令就地扎营,在自己军帐内宴请吴又可一行。
席上余诚问起吴又可在关中治疫见闻,吴又可道:“还要多亏你提供的药方,在关中救活了无数百姓。”
余诚笑道:“说起这个药方,我可真是被你害惨了。”
吴又可疑惑道:“为何?”
“当时闯军正在朱仙镇与官军对垒,围困开封的兵马好不容易被调走。那么好的机会呀,我正准备带家人逃离开封,结果吴兄你一封讨要药方的信,让我被官府软禁起来,逃离开封的想法就此泡汤了。”
吴又可听后举杯:“此事我着实没有想到,该罚,该罚!”
罚酒三杯后,吴又可道:“开封在闯军围困下坚守数月,威名远扬,比之睢阳之战亦不遑多让。”
余诚冷笑:“是啊,若非城破得早,满城百姓入他人腹中为食,确实与睢阳城一般无二。”
一旁吴殳问:“开封城是如何被破的?”
余诚坦然道:“是我打开了城门,放闯军入城!”
此言一出,吴又可停杯投箸,吴殳面容森冷。他二人只知道开封坚守数月后最终被闯军攻陷,具体是怎么个攻陷法却不知晓。
“你…你…你,怎能做下如此糊涂事!”
吴殳更是攥紧手中筷子,怒斥道:“乱臣贼子!”
若非付应平扶刀在侧,帐外又全是余诚亲兵,只怕吴殳已经扑了上来。
余诚道:“我若不放闯军入城,那围城最终结果是什么呢?”
“满城百姓饿死殆尽,官兵掘开河堤,让开封城淹没于洪水之下吗?”
“胡说八道!”吴殳道:“开封守军被围困在城内,怎可能出城掘堤?”
“开封守军出不去,河对岸可还有朝廷的援军在。一封书信过去,要掘河还不简单?”
“营内这数万百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是从哪来的?就是从开封来的!”
“闯军入城后,朝廷掘开河堤,放黄河水淹城。要不是春季水少,这些百姓都要葬身鱼腹。”
“若说乱臣贼子,是我余诚一人,满城百姓何辜,竟遭此劫?”
朝廷掘堤淹城,这个消息也是两人第一次听说,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们说我是乱臣贼子,开封出来的那些士人骂我是无耻小人,我都不在乎。能让开封城二十余万百姓存活,我余诚受些骂名又有何妨?”
吴又可与吴殳相顾无言。开封城破,是余诚打开城门,城内百姓并未参与。而且围城期间,百姓们众志成城,协助官军抵御闯军,功劳苦劳都不少。朝廷不分青红皂白掘开河堤,想让满城军民与城同殉,其中狠辣难以言表。
即使吴又可与吴殳都能归到保皇党,对朝廷掘堤淹城之举也实在辩无可辩。
最后吴殳说道:“李闯到底是流寇,这许多百姓到他治下,难道就有好日子过?”
余诚自信道:“百姓们是到我治下,不是到李闯治下。两位若有闲暇,可随我南下盘桓数月,看我如何施政。”
吴殳意有所动,吴又可却有些犹豫,他想带师妹南下去过几天安稳日子,跟着余诚走,那还有安稳可言吗?
看出吴又可的疑虑,余诚果断抛出诱饵:“又可兄,正巧我这里有一本医书,可以请你研究研究,提些意见。”
“医书?”吴又可来了兴趣:“不知是哪位前贤所着?”
余诚笑着招招手,一个护卫捧着一本书上前放在桌上,书皮上六个大字:《赤脚医生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