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阳大喊一声,睁开了眼,刚刚发生的一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胳膊腿,又摸了摸头和身子,还好,啥玩意都没缺。原来,只是个梦。
这一摸之下,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身体好像小了一圈。陈阳纳闷,最近没记得减肥,怎么就变瘦了?明明知道身子还是自己的,却总觉得是个陌生人,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让人觉得很诡异。
更让他不爽的是,这副身子,竟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尤其是中间那话,直愣愣的立着,连毛都没长全。
陈阳惊恐的把被子一撩,惊叫道:“是黑特!这他X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向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卧房,墙漆斑驳,家具破旧,一簇盛开的菊花挂在墙头,通过窗纸,橘红的阳光照在花上,给花底镀上了一层金色,反射出明亮的光芒,有些刺眼,竟是一副新帖的年画。
陈阳越看越觉得陌生,跟自己的卧室找不到一点相似的地方。
我讨厌菊花!看着那幅画,陈阳心里一阵郁闷,赶紧将头转到另一边。
刚转过头,心下一动,莫名的升起强烈的危机感。只见一道黑影,快如流星,迅疾的就砸了下来。陈阳想躲,却已来不及,“啪!”裸露在外屁股狠狠的挨了一下。
“啊!好疼……”
“臭小子,太阳都晒屁股蛋子上了,还睡懒觉,大嚷大叫的骂谁呢,赶紧给老娘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口地道的邯郸腔。
陈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脸上凶巴巴的,手里还抓着一把笤帚疙瘩,正作势要再打。
好男不跟女斗,尤其在一个全身披挂,一个一丝不挂的时候。
陈阳赶紧扯过被子,手忙脚乱遮住敏感部位。
女人又大骂道:“臭小子,这是长大了,在老娘这都不好意思,赶紧穿上衣裳,眼瞅就要过年了,抓紧时间多卖点东西。”说完,披头扔下一包衣服,气势汹汹的出门去了。
怎么回事?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怎么会是我老娘?陈阳凌乱的埋在衣服中,越来越费解。不是才春天吗,怎么又要过年了?
刚要细想,大量信息像开闸的洪水,粗暴的涌向头顶。巨大的冲击,让他一阵又一阵的发晕。屋子中的东西,也像洪水中的杂草一样,胡乱的扭曲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洪流才转为汩汩溪流,总算安分下来。头脑中的信息,让陈阳十分确信,这奶奶的是真给他穿越了。
死老婆子,你玩真的。陈阳心里暗骂,不是说好的要当驸马吗?这他X的又是怎么回事?家里破败成这样,没有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没有高门大宅、锦衣玉食,没有小萝莉丫鬟伺候不说,还给自己一个如此凶悍的老娘。
更可气的是,连他娘的毛都没给长全,要当驸马,老子凭啥?
如果可以退货,陈阳会毫不犹豫的退上一百遍,不仅如此,还要给个大大的差评。
陈阳忿忿的捡过这个“老娘”扔下的衣服,不大清楚该怎么穿,只得一件一件的胡乱往身上套。折腾了很久,才算全数套在了身上,臃肿的像个大萝卜,一点都不舒服。
还别说,除了有些奇怪外,这些衣服倒是挺新的,也没什么让人讨厌的气味。新年穿新衣,看起来,这个便宜老妈对亲儿子并没那么坏。
通过脑海中的记忆,陈阳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陈阳,虚岁才十五,他爹叫陈茂学,母亲娘家姓孙,家里开了个杂货铺,靠卖些日常用品为生。说白了,他爹是个大货郎,这个陈阳,就是个小货郎。
此时正是重和元年,官家姓赵,至于名讳什么的,原来的陈阳竟不清楚。前世的陈阳是地地道道的学渣,在历史方面只是个混混,凭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只知道这是在宋代,到底是宋代啥时候,哪个皇帝,鬼才知道。
根据记忆中的那点信息,陈家祖上还做过了不得的大官,由于好几代没有功名,到他爹这一辈,才渐渐的没落。陈阳暗叹,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穿好衣服,走出房门,陈阳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家的简陋。大过年的,铺子里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地方还落了不少灰尘,一看就知道生意不咋地。
唯一干净的地方是那座长柜台,上面铺着许多红纸,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前,挥毫在红纸上写着字。刚刚打过自己屁股的那个凶巴巴老妈则风风火火的收拾着屋子,嘴里还絮絮叨叨。
“爹,娘,你们在揍嘛啊?”虽是融合了这个陈阳的记忆,叫出爹娘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张臭嘴,一开口也是地地道道的邯郸腔。
“臭小子,穿个衣裳还磨磨蹭蹭的,找死啊!赶紧吃饭,一会儿把你爹写的对联都卖了去。”
说着,凶悍老妈扔过来一碗饭,写字的老爹点头一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阳拿过饭碗,见不过是一碗米饭上盖了几块咸菜,还没算凉透。他的肚子真是有点饿,也不管味道如何,胡乱扒拉了几口。
“慢点吃,来,吃完了,喝了这碗水。”
“今天都大年二十七了,卖了对联,称几斤肉回来,到后天,咱就关上铺门,好好过个年。”
陈阳吃饭的时候,老妈还是不断的说话,弄得陈阳只得“呜呜”答应,赶紧往陈茂学那边躲。见陈阳过来了,陈茂学同情的冲陈阳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写字。看他的样子,应该跟陈阳有一样的感受,陈阳不由得对他生出莫大的同情,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柜台上已经写了不少对联,平铺着,正待墨迹晾干。陈阳端着碗,漫不经心的看陈茂学写字。这一看不打紧,即便作为资深学渣,陈阳都觉得难以接受。
这些对联,实在是太单调了。
不管对联的内容是啥,横批清一色都是四个字:“顺天行化”,跟对联的内容,完全都不搭边。
看到这些,陈阳忍不住的说到:“爹,你写的这些横批,咋都是一样的哩?”
陈茂学没说话,继续写完了一副对联,停住笔后,才说到:“你刚刚说啥,啥叫横批?”
陈阳一阵气结,指了指“顺天行化”那几张纸,说到:“就是这些。”他这才意识到,这时候都没有横批这个词。
“不懂别乱讲,这个是天行,贴在门楣,高高在上,一直都是这么写的,有顺应天理,成化万物的意思,你平时看的那些书,都看到哪去了?”话声里,有一丝的不快。
陈阳搜肠刮肚,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对联还真都这么写。在这个时代,对子和横批那是两码事。对子写法倒有的是,横批却都是这几个字。甚至在卖对联的时候,横批和对子也是分开卖的。
作为后世过来的人,习惯了以横批作为对联的点睛之笔,对这种样子,却是越看越别扭。
“嘿嘿……,俺没忘,俺的意思是,咱也可以换个写法啊?”
听到陈阳的话,陈茂学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说到:“哦,说来听听。”
话音刚落,陈阳嘴如吐豆,把横批的写法跟陈茂学解释了一遍。声音大的都压过了凶悍老妈,把老妈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
毕竟是读书人,一点就透。听了陈阳的话后,陈茂学眼前发亮,赞赏的说到:“呵呵……,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照你所说的那个横批,横竖相宜,批文断理,也有点意思,倒是可以试试。”
一旁的老妈摸了摸陈阳的头,也夸道:“娃子真是长大了啊,有空别出去乱跑了,跟你爹多读读书,也去考个功名,光耀,光耀那啥。”
“娘,是光耀门楣。”陈阳被摸得好不自在,嘟囔了一句后,赶紧躲到了一边。
“对,就是光耀门楣,也让你老娘也跟着沾光,别跟你爹似的,考了这么多年,家里生意也不管,啥都没捞着,弄得连咸菜都要吃不上了……”
陈茂学被说的脸上通红,干脆装作没听见,提着笔,思考着该写点啥。习惯了写一样的天行,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该怎么来写横批。
陈阳看着有些急,在一旁站着,就像身上有了跳蚤,跃跃欲试,焦躁不安。
看到陈阳这副样子,陈茂学不满的说:“站好了,想干什么就说,哆哆嗦嗦的,也没个站相,成何体统。”
“嘿嘿……,爹,让俺也来写几个。”
“你也会写对联?”
“会,也许会吧,嘿嘿……,这有啥难的?”没吃过猪肉,至少是见过猪跑。前世在村里的时候,陈阳最爱干的事,就是把鞭炮沾到人家贴的对联上,欣赏对联被炸时的样子,见得多了,胡乱也能背出了几个。
“哼!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没做到之前,别胡乱夸口。”嘴上虽这么说,还是把手里的笔交给了陈阳。
陈阳小声嘟囔道:“俺又不是君子……”
陈茂学眉毛胡子一瞪,喝到:“你说什么!”
“啊,俺说俺最佩服的就是君子了,俺就学学君子,先行一下刚才的言。”
陈阳的话,惹得陈茂学一阵没脾气,陈老妈倒是很欢喜,好奇的看着,不肯离开。
前世的陈阳,根本就没用过毛笔,接过毛笔之后,怎么拿都觉得别扭。苦思冥想之下,终于在原来陈阳的记忆中,找到了手握毛笔的感觉。
一旁的陈茂学见陈阳拿着毛笔在手里左摇右摆,一点都没有拿笔的样子,正待发作,忽然又看到陈阳把笔拿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阳扯过两条长红纸和一条短红纸,铺在柜台上,饱蘸浓墨,刷刷几下,第一副对联,就从他的笔下变了出来。
上联:年年顺景财源广。
下联:岁岁平安福寿多。
横批:吉星高照。
字虽不咋地,却也有模有样,至少还能看。
写完后,陈阳转头看了看陈茂学,见陈茂学沉吟着没说话,便再次拿过纸,蘸了蘸墨,又写了第二幅对联。
上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
下联:福临小院四季常安。
横批:春意盎然。
陈茂学还是不说话。
陈妈妈受不了了,骂道:“你这死人,咱儿子写的咋样啊?是好是坏倒是给个话啊。”她不识字,见陈茂学只是看着不说话,一个劲地催促陈茂学表态。
陈茂学脸色微红,咳嗽了几声后,说到:“马马虎虎,这横批还算新颖,对联的意蕴也不错,只是文句上过于直白了。”
他的心里,却是略有点激动,感叹到,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并不是那么不堪啊。只是,为了不让儿子过于骄傲,不得不吝惜溢美之词,马马虎虎,已是很高的评价。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陈阳,外面虽还是那副皮囊,骨子里却已变了样,已经不是他那个儿子了。
陈妈妈不买账,咄咄逼人道:“哼!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跟你以前那些相比怎么样,重要的是,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说到卖钱,陈茂学一阵无语,若不是家境过于贫困,他又怎舍得出卖自己的笔墨?他信奉的是孔夫子的乐天气派,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对他来讲,只如浮云一般。无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顿不吃还真饿得慌,为了老婆孩子,陈茂学也不得不正视卖字这个问题。
耐不住悍妻的追问,陈茂学只得答到:“有言道,物不如新,人不如旧,对于新鲜的东西,人们难免会有一些兴趣,况且,我儿的新式横批,在这卧牛城中,也算独一无二,拿去卖的话,自然……”
“别罗嗦,直说好不好卖!”
陈妈妈哪受得了陈茂学的长篇大论,一声大喝,打断了陈茂学的话。
“好,好卖!”被老婆打断了话,陈茂学的就像吞进一只老鼠一样,说不出的难受,答完以后,索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听到陈茂学的答复后,陈妈妈喜笑颜开,得意的说到:“咱儿子真是长大了啊,第一次写对联,就比他爹写的更好了,哈哈……,臭小子,赶快多写几幅,一会儿都拿出去卖掉,多赚点钱,咱也买上几斤肉,好好过个年。”说着话,还白了陈茂学一眼。
陈茂学被弄得一阵无语,又不敢反驳,只得装作没听见。
有个絮叨的老妈,也真够让人受的啊!看着吵闹的老爹老妈,陈阳心底竟有了点天伦的乐趣。想到前世的爹妈,又不禁有些黯然。转而又想到坑害自己的老太婆,陈阳捏紧拳头,心里恶狠狠的大骂。
“可恶的老太婆,我哪点惹到你了?阴魂不散,一再加害于我,还把我弄到这个地方,哼!若是再让我见到你,别怪我不尊老爱幼,脱不了要将你狠狠的教训一顿。”
“阿嚏!”
铺子外,不远的一座茶坊内,有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笑的阳光灿烂,忽然鼻子一痒,赶紧用手绢捂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自言自语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背后骂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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