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结束与开始

楚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已经踏入元神境界的修炼者来说，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因为元神可以脱体而出，与魂魄不同，元神不是阴气凝结的结果，不像魂魄那样需要阴气滋养才能存在。

是以魂魄会受身体的感受而产生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元神却一直会是清醒的状态。

除非，元神到了接近衰竭的情况。

人们在浩劫之后各自寻找自己的家人、同门，在这样一片混乱中，谁在玉舟之上，谁在那些分裂出去被白光包裹着的大地之上，谁死后魂魄化成了鬼，大多都只是时也运也，仅此而已。

“张家的后代，来这里的有多少？”张良跟在谢三元的背后，这一天，阴间的入口鬼魂数量急剧膨胀，张良知道这便是楚阳和谢三元所说的，没有办法阻止的时刻已经到来。

“现在还不知道，过河这个程序必不可少。”谢三元道，“他们能不能成为被分配的阴间界鬼口，还得看他们能不能从河里头上来。”

桑吉坚赞找到了几个密宗的弟子，空明正在被他找到的弟子之列。

现代文明的大楼大多四分五裂，倾倒塌陷，原本的国家与行省的组织此刻已经不再完整，但是还有军人将不完整的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人员整合起来，重新建制，有序地开始了搜救。

这个世界上能够重新凝聚人心的，或许是战争，或许是灾难。

过去有两条鱼在天旱的时候，互相用唾沫支持对方活下去，却在雨水充沛，河流重新被注满之后，因为生活习性不相同而相忘江湖。

齐三横找到了一些特科的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至少还有人在这玉舟之上。

楚阳醒来的时候，应龙正趴在他边上打呼，见他醒过来，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说你都梦到什么了？”应龙化成人形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楚阳反问道，“这说明你要么是搜魂了，要么是进入我的梦境一游了。”

“后者吧。”应龙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不然你一直睡下去会有点麻烦。”

见楚阳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应龙道：

“你该不会是就心灰意冷了吧？不过也可以理解，弟弟妹妹都不在了，同族当年都死了现在留下来的全是已经很不纯的混血，对手又太强大……”

“闭嘴。”楚阳冷冷地说道，“闭嘴。”

应龙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他确实进入了楚阳的梦境，原因当然是为了救他。

但是他也因此窥视了楚阳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的过去。

这个世界上，强大到了应龙这样的程度，看到的世界就已经与许多人不一样了。

在末法世界，很多人的视角，就是非常简单的二维视角。

他们所看到的，便是自己主观去看到的信息，和与之互动的其他人反馈而来的信息。

所以他们的烦恼，很多是发自自己的内心，是所谓的庸人自扰之。

比这些强大一些的人，可以以“他者”的眼光来看自身，但是这种跳离自己的视角去看自己的程度却很有限。

而强大如应龙，这种主观因素已经很少会影响到他认识和判断一件事，他能够用多维的视角去认知事情，而在达到这种境界之后，又反过来很少会产生过于激烈的感知情绪了。

所以在他看来，楚阳和他是相近的。

所以他也没有想到，在楚阳的梦境里，楚阳还有那样极为人性化的部分存在。

“我倒没想过，你会还我人情。”楚阳沉默了很久，很多次应龙以为他会流泪或者痛哭，但最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楚阳只是开口说了这一句话而已。

“哦，原来你知道那是我。”应龙打了个哈欠道，“对龙来说，角是很重要的，还个人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我还以为你会生无可恋……”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楚阳道，“有时候，人活在世界上，当然是要有感情寄托，比如还有自己重视，或者重视自己的人，但是这些不是全部，你看。”

楚阳说话的时候抬起手向上一指，玉舟是带有意识感应的神器，此时与楚阳的神识产生共鸣，舟顶顿时变成了透明的。

透过透明的玉舟顶部，可以看到玉舟正在海水中航行，有一些奇怪的发着光的鱼类在海中遨游。

“这些鱼虾我见过多了。”应龙道，“吃过的也很多。话说你这样做有可能造成恐慌啊，你看这方世界遭遇了剧变，现在到处停电了，玉舟舟顶本来发着令人比较舒适的光，这下你是人工天黑了啊。”

“……”楚阳有些后悔让应龙的词汇量大量丰富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不要一副要杀我泄愤的表情吧？”应龙道，“总之重点是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只要你没什么寻死的心我也就放心了。”

楚阳一阵无语，却见应龙化出了龙身道：

“看在你元神消耗过度的份上，我带你去找几个和尚吧。”

“桑吉坚赞？”楚阳问道。

“不是，是另一个，现在这里除了我和你，就属他最厉害。”

“乔达摩上尊？”楚阳疑惑，“为什么是先找他？”

“这玉舟上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华国人，他一个讲梵文的，还带着一群和尚，你觉得我们先找谁？”

“先找齐三横和墨无名。”楚阳想了想，给出了与应龙所想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你的思路我真是搞不懂了，算了，看在你现在是伤员的份上，听你的。”应龙说完，载着楚阳一挥翅膀，腾空飞了起来。

因为玉舟舟顶变得透明，海底的幽暗令整个玉舟内进入了黑夜一般，所以应龙载着楚阳在这黑暗的遮蔽中飞行，倒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特科挂名的那个负责人幸运地落在了玉舟之内，而且没有死。

齐三横在他的帮助下总算与那些搜救的军人之间成功完成了沟通。

那些平日里只知道枪弹演习的汉子们，虽然并没有马上能接受身怀奇术异能人士的存在，但是此前发生的惊天变化，让他们已经不会因为自己所完全陌生的世界展现在自己面前而过于震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