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朝如青丝（五）

无苏微微有些头疼，她对着哭得好不可怜的严守兼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严守兼呆了呆，眼泪挂在脸上，欲坠未坠，小声道：“……晓娘，你又忘了我？”

无苏点头，认真回道：“不好意思，我确实不记得你。”内心不无疑惑，为什么是又……难道自己以前经常性失忆——不是什么什么痴呆症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严守兼的那张脸瞬间泪如雨下，初时还是小到中雨，很快就变成倾盆大雨，鼻涕与眼泪一起飞，模样实在不忍心多看——

好恶心，洁癖发作的无苏默默地转了头，默默地退后几步，又默默地把洛言萧扯到了身前。

严守兼哀哀如泣的目光穿过洛言萧微微有些透明的身体，笔直地投向无苏：“晓娘，你又忘了我……没关系，还有我记得你……”

无苏不知怎么的就想回一句，被你这么记得还真是是倒霉到家了——

还好，她没说出口，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只多么柔弱的“玻璃心”小男子，随时随地都能把心碎成渣渣，然后弱弱地再长出一颗心等待着再次碎成渣渣。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严守兼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大半，虽然还有小半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虽然眼皮肿得跟塞了跟石头一样，不过他终于能稍稍平静地说话，声音仍带着一丝抽泣：“晓娘，我是守兼，严守兼。”

无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严守兼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踉踉跄跄向无苏靠近。

他走一步，无苏退一步，他走两步，无苏退三步……洛言萧在旁边举着扇子，微笑注目，扇子一直呈晃动的姿态，一直没有拿下。

严守兼站住，面露忧伤：“晓娘……”

无苏忽闪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道：“我怕太近会沾到你的鼻涕……”

洛言笙晃着扇子的动作停了停，没多久摇得快把扇架给摇散了——

严守兼沉默了一下，脸红了红，举起袖子擦了擦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无苏表示理解，但是她仍不愿靠近这家伙，居然用袖子擦鼻涕，真不讲究……

“晓娘，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两人的距离离得有点远，严守兼在村口蹲了一夜又大哭了一场，说话的模样显得有些费劲。

无苏移开视线想了一下：“昨晚，昨晚好像是在村外，跟一个叫牛二……”

“但是牛大哥说他把你带到村子，你人就不见了……”严守兼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走到了无苏的面前。

无苏落下视线的瞬间，心跳猛地一停，不由地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大概是严守兼的身子恢复没多久，身娇体弱的他被推得飞了起来，然后仰面落到了地上，砰，尘土飞扬……

无苏推完后，心跳扑扑有点激动，但是当她看到严守兼飞起来的一幕时，心跳瞬间平稳了许多，她的表情变得十分之微妙。

半晌，她对这一旁“热烈”旁观的某人自言自语道：“其实他是会飞的吧？”

洛言萧微笑半露：“也许……晓娘，你真是可爱。”

无苏脸红了红，好吧，可怜没人爱的某人——

她走了几步，遥遥观望，“友情”关怀道：“你没事吧？”

严守兼的眼有点蒙，意识也有点蒙：“……晓娘，我看到有个老婆婆让我喝汤，不对，她说想让我过河……”

“哦，慢慢喝，过河的时候注意不要掉水里……”

……

“今日怎么是你？”

“你不也是！”

两个青壮男子打着哈欠朝村口走来——

无苏反应迅速地把严守兼拖到一边的草堆里盖住，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站住——”

无苏一惊，以为被发现了，正要转过身子。

“你们两个臭小子大早上的就精神不济！说，昨晚是不是偷摸着喝花酒去了？”牛二粗狂的声音传来。

“喔，牛当家，大清早的牛气十足啊……”

……

无苏掉得老高的心脏悄悄尘埃落定，她转过身子，看着三人似乎交谈得比较热烈，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于是拽起草丛中意识仍在转圈的某人，哗啦——好像声音有点大。

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洛言萧心情好得出奇地飘到她的身边：“要帮忙？”

无苏无意识地看他一眼，想了想，反问道：“你能帮什么忙？”

洛言萧认真地思考了一秒钟：“……也许我可以拖另一只脚，或者，我抬头，你抬脚……”

“……好像不错。”无苏无意识地出声赞同。

（躺地蒙圈的严守兼同学举旗严重抗议：你们两个逗逼，他妈是要拖尸还是要埋尸啊？）

最终的结果，洛言萧施加了一点法术，把人悬浮着方便无苏轻松地拖走。（结果还是被拖走了，估摸着严守兼同学要是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应该会哭着找妈妈了。）

两人一“尸”来到村外荒无人烟的野林里。

无苏蹲下身子，捡了根树枝，对着“尸体状”的某人左戳戳右戳戳。

洛言萧在一旁闷闷地咳了几声，内心略略有点蛋疼。

严守兼龇牙咧嘴地醒转，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某人拿着树枝戳到了自己的嘴巴，他动了动嘴巴：“晓娘，有蚊子吗？”

无苏呆愣片刻后，若无其事地丢了树枝，“认真”道：“是的，好大一只。”

“哦——”严守兼放空双眼对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幽幽道，“晓娘，你知道吗？那个老婆婆让我喝的水居然是她的洗脚水……”

“……”无苏默然一阵，表示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本来就是抱着跟人打听消息的念头，才费这么大功夫把人弄到这里，她是失忆，可不是失心疯，“你们村子是不是来了个道士？”

严守兼虽然对无苏不关注自己喝到洗脚水这件事，有点小小的受伤，不过他还是认真回答了无苏的问题。

“……道士？炽阳道长吗？他是一年前到村子里的，据说法力无穷，能捉鬼能抓妖……”

无苏点点头：“那你知道他现在要抓的妖是哪里的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