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醒神寺。
一群黑衣男子惶恐不安地走入这间寺庙风格的建筑,整齐地双膝并拢跪地,然后双手成内八字向前贴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
士下座。
这是日本礼仪中谢罪或请愿的高规格礼节之一。
源稚生面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今天本来应该是蛇岐八家上下欢腾的日子,他们炸毁了神葬所,彻底终结了祖先的命运。
只是执行局局长、源家家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妹妹上杉绘梨衣失踪了。
而这些跪地乞求原谅的黑衣人们,正是负责接应绘梨衣安然返回东京的直升机驾驶员。
“怎么回事?”
源稚生强忍着怒气,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这些人是饭桶吗?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我们按照预定的路线等待绘梨衣小姐,因为第二次审判的余波,我们不得不拉升直升机的高度。”
“等我们意识到绘梨衣小姐的行动已经超出预计撤离时间之时,打开GPS定位系统只找到了这个。”
工作人员把一个潜水头盔双手奉上,不敢看源稚生的眼睛。
“你是说,绘梨衣动用了两次审判?”
“是的!第二次审判的范围比第一次还要大,在海水中荡起的冲击波还击落了几架直升机。”
源稚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派出搜寻小组,哪怕是将那片海域翻天覆地找一遍,也要找到绘梨衣!”
“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
“哈依!”
黑衣男人们齐声应答,他们都做好了切腹的准备,没想到少主如此宽宏大量。
“乌鸦,夜叉!”源稚生高声呼唤在门外守候的助理小组。
“你们也跟着一起去,扩大搜索范围,海域附近的沙滩、小岛……总之一切可能出现人的地方,都给我去找!”
“是!”
助理小组跟着黑衣男人们离开了醒神寺。
等到他们走后,源稚生疲惫地摊在椅子里。他很累,心累的累。
按照预定的计划,绘梨衣伸展审判清除所有死侍后,会进入短暂的疲惫期,只能在海面上等待救援。
她的潜水头盔中安有定位装置,接应小组很容易找到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出了差错。
为什么在海底绘梨衣会第二次动用审判?难道有什么生物可以扛过一发审判未死?难道是复活的神?
如果真是那样,绘梨衣恐怕凶多吉少。
“可恶!”源稚生暴怒之下拍向桌面,精致的茶几变成了粉末。
在昂贵的玻璃碎片中,漆黑的铁块显得格格不入。
它是搜寻小队找到的深潜器残骸。足有上千个人在海域中搜索,他们没有找到绘梨衣,却找到了这个。
经岩流研究所的分析,这是的里雅斯特号的残骸,因为爆炸被摧毁了,就在深度三百米左右的海水里。
看来绞盘的确拉动了深潜器上浮,只是不知为何,它解体了。
要是最坏的结果发生,他就在今天失去了四个朋友与妹妹。
“稚生,在烦心吗?”
醒神寺的门被打开,橘政宗提着一把佩刀走了进来。佩刀的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十六瓣菊,这是橘家家徽。
“政宗先生?”源稚生起身相迎。
他看着精神矍铄的老人,无奈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不烦心。”
橘政宗今日的穿搭非常正式,他在椅子上坐好,“我知道你的担心,不用这么消极。最坏的结果,不一定会发生。”
源稚生苦笑一声:“这个时候您还在安慰我……”
“不,不是安慰。”
橘政宗盯着他的眼睛,“本部的下潜小组,很有可能生还。”
“可深潜器……”
橘政宗从袖口中取出一份报告,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岩流研究所检测的海水样本报告。”
源稚生静下心细细阅读起来。
他虽然不是核物理学的专家,但一些专业术语还是能看明白的。海水当中的放射性元素比正常高了一倍,这说明有一枚小型核弹在深海中爆炸了。
“下潜小组引爆了核动力舱,的里雅斯特号又解体在浅水区,说明他们极有可能逃过了海底的灾难。”
“可是深潜器的解体……”
橘政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忘了我们与下潜小组是属于对立关系吗?他们当然要造成死亡的假象,现在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对我们磨刀霍霍呢。”
“难道是他们挟持了失去力量的绘梨衣?”源稚生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橘政宗摇摇头,“他们上浮与绘梨衣下潜的时间对不上。如果是他们在深海中等待绘梨衣,一定会被审判的余波杀死。”
源稚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审判的余波足有十海里,下潜小组如果处于这个范围,必定会葬身在海水中。
“那绘梨衣的失踪?”
“无法判断,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绘梨衣两次发动审判。下潜小组一定知道什么,他们失去联络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们无从而知。”
橘政宗把佩刀递给源稚生。
“稚生,用橘家家主的名义,对四人组进行悬赏。如果谁能提供有效的线索,可以获得橘家的友谊。”
“是!”
“另外对绘梨衣的搜寻也要加紧。”橘政宗说,“一旦她出现在东京街头,发怒起来造成的后果不亚于神的复活。”
“是!”
与此同时,另一场救援行动也在开展。
今天失去联系的重要人物不止上杉绘梨衣,还有卡塞尔学院的王牌小队。
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内。
巨大的三维地图上,数百个红色的光点同时变淡,这意味着专员与本部失去了联系,诺玛依次念出他们的编号:
“J0234,off-line……”
数百个编号全是“J”开头,这是字母“Japan”的缩写,代表着这些失联的专员来自日本分部。
“三百一十七位专员同时失去联络?”曼施坦因惊呼。
“不,这不是失联,而是叛变。辉夜姬拒绝诺玛的访问,日本从我们的监控中消失了。”
“你确定?”曼施坦因不敢相信,这可不是小事!
“在古代,皇帝派出钦差去封疆大吏的领地巡查,而钦差与皇帝失去了联系,封疆大吏也拒绝皇帝的命令。尤其说叛变,不如说独立。”
曼施坦因惊恐地指着屏幕,“那失联的王牌小队?”
他没办法不担忧。
封疆大吏本来好好的守护着疆土,可钦差们一去他就立马叛变了,这说明钦差发现了将军谋反的事实,还是预谋良久的那种。
钦差的命运,不言而喻。
“至少他们还活着。”
施耐德冷冷地说,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红点在移动。
曼施坦因想了起来,这是楚子航牙齿中的定位系统,是为了防止他堕落成死侍,施耐德亲自安装的后手。
这个本来是用来清除楚子航的定位工具,现在却变成了确认他生死的希望之火,不免有些讽刺。
“等等……如果日本分部真的叛变,为什么辉夜姬没有拦截这个卫星信号?”
曼施坦因忽然想起了什么,“它与诺玛是相同规格的人工智能,只要接收源是卡塞尔学院的地理位置,它都可以屏蔽才对!”
“因为我用了一颗军用卫星,它的信号传输会经过层层周转,才会抵达本部……”
“万无一失”四个字还没有从施耐德口中说出来,红点就消失了。
要么是辉夜姬破解了层层加密、周转的信号源,要么是楚子航粉身碎骨,连牙齿都被人碾碎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曼施坦因幽幽地问。
施耐德带着氧气面罩的另一个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哪怕是被打了脸,也无法让人看到他讪讪的表情。
“报告校长。”他言简意赅。
“朋友,你现在就像一个甩手掌柜一样,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抛给别人。”
施耐德冷冷地问,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
“那我能怎么办?无论是官方的渠道,还是秘密的渠道,我们都无法联系到王牌小队。他们没有合法的身份,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没有任何援助。”
连续三个“没有”,让曼施坦因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
“在古代,封疆大吏如果叛乱并试图杀死或者已经杀死受宠的钦差们。皇帝为了他的威严,一定会发兵征讨,或者御驾亲征。”
卡塞尔学院无论从威望还是实力来说,能担任“皇帝”这个称号的,只有一人。
——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两位教授,情况或许没有想象的恶劣。”诺玛忽然说。
“陆离老师在抵达日本之前,让我制作了一套假护照,分别是他自己、恺撒、楚子航、路明非的。这说明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并不会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