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美的总是曾经

猩猩老哥讲完，三个人默默无语地进入了城镇。

一进入城镇，他们想起了在正义之城为了对付山羊创造出来的空城。他们来到的地方，并不比空城好多少。看得出来，这里曾经一定是一座富饶的城镇，说不定比富商之城还要富有。马路宽阔，房子又高又大，而且都留了宽大的院子。但是，在这富贵的建筑群里，稀稀落落居住的却是贫困得连米粥都吃不起的居民。

石头他们找不到客栈，在一家人家那里借宿了下来。

这一家人有一栋豪宅，单是客房就有九个，但整栋房子，却只住了一个老奶奶，因为腿脚实在不利索了，靠附近村民接济，还有偶尔来几个外乡人借宿，收点小房租。老人家并不怕外乡人抢她东西，因为实际上，她已经没有任何能让人抢的东西。

石头他们三个放好行李，终于憋不住沉默，交谈了起来。

“战争拖垮了这座城镇，如果没有战争，这座城镇有资源、有基础，很快又会发展起来。”石头说，“战争不结束，这里迟早会成为空城。”

“就算不成为空城，现在这副摸样，已经让人难受了。这里哪里是城镇，到处都是鬼屋一样的空房子，连小孩都要在田地里不断劳作。小孩就应该无忧无虑地去玩乐的。但这里的小孩根本就不是小孩，他们比其他地方的大人承受的还要多得多。”小雪说。

猩猩老哥想开口，但他此时已经热泪盈眶，而且他一般都是尽量避免开口，他只有安安静静地听着，继续他的哭泣。

“如果能把战争的人拉回农田就好了，可是，连不足十岁的男孩都信誓旦旦地想要奔赴战场，这个地方战争的根苗已经深深扎在男子汉们的心里。”石头说，“要怎么去停止一场长达二十五年的战争呢？”

小雪和猩猩老哥沉默了下来，他们甚至连战争的原因都不知道。这次他们遇到的，不是消灭一两个恶霸贼人就能够解决的事情。“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努力和坚持，就会有希望。”石头经常对他们说这样的话，但这一次他没有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在富商之城，面对黑道白道通吃的陈枫；在正义之城，面对如传说一般强大的山羊，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这是第一次，他们感到他们三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在这整个社会现实面前，他们觉得无能为力。说不定他们应该放弃，和小雪的师傅一样，找一个幽静的地方，愉快地度过余生。

但这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事情，这两三个月来，他们走得很不容易，但所有困难都克服下来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都完成了。李章、陈枫、山羊、还有混乱之城的一个个恶霸们，任何一个都不好对付，但他们全部对付下来了。

他们毫无办法，又不能止步。

“还是先了解这座城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吧。”石头说。他突然感到惭愧，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们还没有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想到了困难，而且愁眉苦脸，还没开始就想放弃了希望。

为了了解战争的缘由，他们找来了这栋房子的主人，行走不便的老妇人。老妇人还没讲述，就先怀念起从前来，自己一个人足足陶醉了半个小时，才重新回到现实，给他们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原来东城和西城原本是一座城镇。因为这个地方南面有两座大山，像大鹰的双翼，怀抱着整个城镇，取名双翼山，而这座城镇，也就叫做双城。双城的城主叫杨明，他爱人如子，又擅于管理，加上双城本来就坐落在土壤肥沃的地方，不止风调雨顺，而且不生杂草，没有昆虫，种什么都能够有好收成，有大片的能够用来耕种的良田，双城很快地壮大了起来。

双城的丰产和富裕，滋生了大批的闲人。这批又聪明又有时间的人，让双城成为了艺术和思想之都。那时候的双城，土地几乎不用打理，就能够长出大量的庄稼来，连普通的农民，都有足够的时间学习琴棋书画。几乎每个人都是艺术家思想家。所有人，无论军官、商人、农民，都接受过差不多的教育，无论财富还是精神，都在相同平等的层次。农民具备当官、从商的资质，官员和商人也很愿意下田劳作，去当一名普通的农民。事实上，不少农民就是官员自愿舍弃官职归园田居的；而不少官员其实以前就是农民。

那时候的双城简直是乌托邦。在农田里，你可能看不到农民在劳作，而是在吟诗作对，甚至在作画。军官和平民在一起，他们不是在争执社会纠纷，而是在共同讨论一首诗，或者一起弹唱。那时候连军队城管都没有，因为官民互相信任，不需要任何强制的力量。

那时候没有孤儿，因为就算小孩意外失去了父母，无论他是瞎子哑巴，都有人自愿领养。高尚的品德让城民把所有小孩都当自己的小孩看待。

高尚的品德也让城民把所有的老人都当父母看待，所以，双城也没有不被照顾的老人。

那时候没有国庆，也没有春节，因为每一天都是节日，每一天都歌舞升平，比现在的春节、元宵还要热闹得多。

只要你愿意，每一天不止是节日，也可以是假期。你也不用担心看腻了歌舞，逛腻了街市，双城还有全国最大的藏书馆，各种大大小小艺术中心，到处都能够看到免费的义务表演的戏曲和杂技。

在双城这座乌托邦里，只要你一在那里一出生，就注定了幸福，衣食无忧，享受良好的教育，不用为生活工作担忧，也不怕老了孤寡，死了都没人知道。

可是，当一座城市，所有人都是艺术家、思想家的时候，就难免会出现分歧。百家争鸣让社会更进步，这是好的结果，但也可能出现分裂，给和平安定的社会，带来战争和灾难。据说，曾经有一个国家，因为香蕉应该从顶端开始剥皮，还是从枝端开始剥皮，国家分裂成两派，引发了惨烈的内战，后来被邻国趁机消灭了。

而双城这座城市的分裂，是从一只鸡开始。当然，这是甲城的人的说法。乙城的人则会说，双城的分裂，是从一颗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