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来为何

自这一天后，暖阳与九思二人便在青天府后院住了下来，因为知道墨国国主肯定不久就会来见他们，所以决定干脆停留在此几天。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来游玩的，攀登墨山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在后院呆烦了（或者说九思实在无法忍受青莲的骚扰时），也会到街市上走走逛逛，虽然双燕城并不繁华，可也算一个中心城，多少总有着自己的一些特色。

两人这一逛，居然还真有收获。只是这“收获”全部都是关于城主唯一的千金，青莲小姐的——

“听说青莲小姐昨个又去南馆了，非要为头牌柳如水赎身，还说要娶了他！这女人要娶男人，真是闻所未闻，我们青莲小姐也算是做了回有史以来头一个！”

“哈哈！可不是，咱们青莲小姐也算是名人，如今更是要在史书里留下名字了！真是可喜可贺！”

“呸！进了史书的哪个不是出身都写得明明白白？这不是丢我们双燕城的脸吗？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也是，可不能进史书了，要让后人知道了她是我们双燕城的，我们子孙后代不都要跟着被人耻笑了？”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整日里对着长相好的男人流口水，她的臭名声全国早就传开了，害我出去都不敢说自己是双燕城的人，唯恐被人看低了去！”

“也不知这种废物出生了为何，一点用没有不说，她爹还拿她当宝贝疙瘩，恨不得把金银都堆了她身上，可恨花的还不是民脂民膏？！”

“嘘——隔墙有耳！城主大人也是你能置喙的？他的那些爪牙耳朵可是顺风长的，要被听到你可惨了！”

·········

小小的茶馆里，原本话语声不断，还有越来越愤慨的趋势，在这人沉声提醒后，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

九思与暖阳坐在不起眼的小角落，桌上放着冷掉的茶水，相对无语。

“我们走吧。”一会儿后，九思起了身轻声唤暖阳离去，他面前的茶水未动一口。

“恩。”暖阳脸色不好，只喝过一口的茶水在口中留下的味道好像越来越苦涩。

两人前后出了茶馆，却在侧墙不大的窗户下看到了独自蹲在那儿的青莲。也不知她在那里蹲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只是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小团的样子看来实在无助到极点，让暖阳微微心疼起来。

青莲本在抱着膝盖垂首发呆，眼前黄黑的土地上却突然多了一双属于女子的绣鞋，她茫然的抬起头来，便对上了暖阳关心的双眼。

“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

呆了一下，青莲便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回答。可是她站的太快，眼前不由得一阵晕眩，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倒去，幸而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掌稳稳接住。

暖阳扶紧双眼暂时失了焦距的少女，突然觉得手下的身体太过纤细瘦弱，根本不同于平日眼睛看到的那般健康挺拔。

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摇了摇，直到自己的手掌被毫不留情的打掉，暖阳才笑着松开她的肩膀。

直愣愣的望着面前的笑颜，青莲内心神奇的平静下来，身体里更似有一股暖流划过，让她放松下方才还紧绷的精神。

放松下来之后，她便对着这张笑脸不由自主的开口了——

“我每天都会听到类似的话···你知道吗？我自己都不知我生来是为何。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总觉得有事是我必须要做的。因为有声音总是在心里跟我说，我不能迟了，有一个人必须找到才行。可这个人是谁我却不知道···最初我觉得他是大表哥，后来觉得应该是苏二···可是昨天我突然觉得大概是柳如水···”

“这个人是谁呢···是谁呢···唔···头好痛···”

原本安静呢喃的人突然抱着头跪倒在地，她苍白的脸色和瞬间布满额头的汗水无声诉说她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见她痛到在地上翻滚，暖阳慌了，一连声的唤着“师傅”。

九思原本便站在一边，见青莲出了问题，他在发现后第一时间便出手了。在一道白光闪入青莲的额际后，她的动作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暖阳一直盯着她，直到意识到她已经安静睡去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九思，还未等她询问，他便主动开口道：“她自己无意间扯动了记忆的封印，所以才这么痛苦。”

暖阳让睡过去的青莲躺在自己身上，闻言皱眉：“扯动了封印？她刚才一直在努力想要想起什么人···难道关于这人记忆就在被封印的部分里？那不就是说她想记起的竟是她前世认识的人吗？！”

“说不准就是这样。恐怕这人是她为莲时认识的。”

“师傅怎么知道？”

“经过六道轮回便是重新来过，前世是什么与今世半点都不相关。而她生而为人却还能保有本体，只能说明如来是赞成她来人间的，所以留了她的道果。但就算是如来，也只能保她一世而已。若再入轮回，她就不可能再保有那些道果了。”

“没了道果会怎样？”

“没了道果，便失去了超脱于凡世之上的根基，从此生生世世，永受轮回之苦。”

“所以青莲只有这一世为人的机会？那她要怎么再回去西天呢？”

“按如来那厮的思路来看，她若想要回到西天，必须‘看破’才行。”想起如来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九思少见的翻了一个白眼。

“看破什么？”暖阳心里为青莲担心，立即向自家师傅问出自己不懂的地方。

“自然是她心中的执念。”

暖阳一愣，而后低下头去，看向青莲靠着自己肩膀熟睡的面容，心中开始变得沉重。

执，念。

这两个字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她自然明白，这仅仅由两个字组成的名词看似短小，然而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时刻压在心上，重余千斤的。

“可这世间，也唯有执念难以看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