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谁对不起谁

房门外，只有墨风一人在此等候，见到青莲平安无事的出来，那双无时无刻都像含着春水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急忙走到她的面前，在仔仔细细观察完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适后，十分欣喜地一把抱紧了她。

“青莲，你刚刚可吓坏我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仙人可有对你说什么？莫不是今日天气转凉不小心染了风寒？”

他窝在她的肩上一连串问着，环紧她的双臂虽不强壮却仍旧十分有力。

要是在一个时辰前，青莲此时一定会满心欢喜的腻在他的怀中撒娇，享受他难得的关怀，可是如今恢复了记忆后，她心中就再没了以前的那些暧昧感觉，剩下的只有愧疚。

她第一次不是扑进而是推开了他的怀抱，有些不忍注视他的双眸，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所有的情绪冷声道：“墨风，我有话对你说，你跟我到我的房间。”

被推开的墨风有些愣怔，在听到青莲的语气后，心中觉得怪怪的，他伸出的双臂还呈现环抱的姿势停在半空，秋风吹过只觉得胸口凉嗖嗖的。

青莲转身就走，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一会儿后，耳边传来了他跟上的脚步声。

关好房门，青莲背对着站在房中的墨风深吸一口气后，慢慢转过身来——

“刚才晕倒后，我记起了一些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想要告诉你我的事情。”

墨风没有说话，安静的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后侧头对她笑笑，笑容仍如春风拂面一般令人心中舒服放松，方才道：“来这儿坐下说，我猜你会讲很长一段故事。”

青莲犹豫一会儿，抬步做到了他的对面，虽是面对面可两人之间却整整隔了一张桌子，这是个礼貌却疏远的位置。墨风见她这样，眼底的神色到底还是黯淡了下来，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抿了口茶，同时藏住了自己的面容。

“确实，我接下来要讲的事在一般人听来会像个故事，甚至觉得荒诞····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

“就在晕倒之后，我记起了前世的事·····我前世本是佛前一株青莲，今生转世为人是为了寻找当年曾伴我无数光阴的墨鲤。他在千年之前入轮回时曾对我保证说会回来，可千年已过，我却没等到他。”

“为了寻找他，我求佛祖送我入轮回来到他的身边，我佛慈悲，他最后不止答应帮我还为我护住了前世的记忆，告知我只要再见到墨鲤，我的记忆便会苏醒。”

“对，今日你也见了，墨鲤便是你的哥哥墨林。对不起，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把你误认成了他，因为你的气息真的同他很像。”

青莲毫不停歇的一口气解释完毕，最后直视着墨风的面容诚恳的道歉，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原谅。

墨风安静听完，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好一会儿后才抬头对青莲道：“你若是看上了大哥，直说就是，何必找这种荒诞的借口。”

青莲愣住，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刚才讲的都是真····”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墨风带着嘲讽的笑声打断：“呵！谁人不知墨国双燕城中的青莲小姐自小喜爱男色，难不成你要说你曾追求过的那些人的气息都像我皇兄？青莲小姐还是别说笑了！你若是厌烦了我大可直接说出来，这样子胡编乱造，羞辱了我事小，可若要羞辱我皇兄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墨风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去，被大力冲撞过的门扉扇动间有风升起，向青莲扑面而来，夹带着独属于他的淡淡的香味。

青莲呆坐在房内，看着晃动的门板，直到院子中那修挺的身躯消失不见。

她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桌子上对面位置放着的他曾用来喝茶的杯子，喃喃道：“唉，算了，被误会也好····他若是讨厌了我，也就不会太难过吧····”

去往客房的路上有一座小花园，花园里有座不大的假山。支开仆从的墨风此时一个人立于假山前，满面遮掩不住的怒意。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下去，转身一拳击向了身侧的石头。这一拳用力极大，那巨大的石块居然有了裂纹！

好像也因为这一拳胸口的憋闷纾解了一点，墨风动作不停，又是十几拳轰了上去，最后只听“咔嚓”一声，石块终于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裂缝遍布到极致之后碎裂满地。

墨风的怒气消散了，力气也用光了，他软着身子坐倒在了地面上，两只拳头已经鲜血淋淋，他却仿似不知，两只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的小池塘中只剩莲蓬的荷花发呆。

他并非不相信青莲的解释，毕竟仙人在她晕倒的时候就不让自己接近她，那时候他就觉得异常。刚才听了她的解释其实他一丝反驳之意都没有。可他就是因此生气，凭什么他要接受她的解释？凭什么他要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是他先发现她的，凭什么最后要放手的也是他？

成长至今，他从没有像刚才那样失去理智，以至于对着青莲说出那样刻薄的话。他与她虽然才相处了几日，可他心中早就明白青莲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堪，相反，她单纯而率真，有着这世间大多女子都不具有的洒脱。

在他被她的真实吸引后，她却面不改色的告诉他，对不起，她认错了人。

他不恨青莲，此刻充满他内心的居然是对自己皇兄的怨愤，他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会怨愤上自己打小便敬佩如神祗的皇兄。

可是此时他呆坐在地上，脑海盘旋着的只有——

他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为什么要从自己的身边夺走她？

······

自小，他便知道自己不如他的皇兄，所以他不争也不抢，所有好的东西都理所当然先让给对方。可是这次，他不想让了，也不会再让。

墨风握紧仍在留着鲜血的双拳，空洞的双眼逐渐又有了光彩，是啊，他们只是前世相识而已，而自己才是今生最先认识她的人！他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而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墨风愣住了，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开。

他的笑容仍然如春风般和煦，只是对照他此时的情形，给人的感觉颇有些诡异。可如今四下无人，自然不会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听到他接下来喃喃自语几乎出口便消散于风中的话——

“青莲，我竟已对你用情至此····以后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