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陆姨娘

沐老爷瞧着如锦一本正经的脸色，心下一动，突然想到他的女儿哪里变了…他的女儿好似变得更聪慧更成熟了，考虑的事情也更多了，连他没有想到事情都考虑进去了。

他确实不能护他的女儿一辈子，若是他不在了，这沐家总要有人接管，不管正青或是正彦接管，他们又怎么会像自己一样爱护锦儿？锦儿若能学会做生意，他便能将沐家交由锦儿，即使锦儿嫁去夫家，她也还有整个沐家可做后盾。

“锦儿所说倒也有些道理，既然锦儿真心想学，那爹爹便一同教你与你弟弟，只是锦儿不是还要参加红女节，要像陆姨娘学习女红，又怎么来多余的时辰？”

“锦儿可以上午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下午跟着姨娘学绣女红。”如锦早便想好了，此时很是顺口的答了出来。

“不行。”沐老爷却是一口否决了：“锦儿的身子还未好全，要多多休养才是，怎可再如此劳累！”

“爹爹，锦儿的身子已经差不多好了，庞大夫也说了，休养并非要日日养于屋中，也要适当的出去活动一番，这不是正好嘛，而且学做生意和女红也并非累人啊！”

沐老爷还是拗不过如锦，只得点头同意，却道：“爹爹可以同意锦儿的提议，只是爹爹也有要求，锦儿每日的学习时间不可超过四个时辰，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便足够了。”

“是，爹爹。”如锦笑着应道。

说话间，已是到了陆姨娘的院子，清荷苑。清荷苑是取陆姨娘之名，苑门上方的三个大字也是陆姨娘自个提上去的，很是清秀。

一踏进苑内，便迎面扑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令人一阵清爽。苑内很是清静，栽满了各色花样，院里倒似一个小花园。

如锦微微一笑，前世她第一次来清荷苑便极是喜欢，只是碍于母亲，又不喜姨娘，便甚少踏足此地。今世再次踏进清荷苑倒别有一番意境了。

“老爷，二小姐。”刚进苑子，便有丫环迎了上来，朝着两人行礼。

“陆姨娘可在？”沐老爷扬眸问道，珺瑶过世之后，也只有到清荷这里来，他才能有片刻淡忘珺瑶。

“回老爷，姨娘正在屋里看书，心蓉已去禀报了。”

沐老爷点了点头：“锦儿，我们进去罢。”说着，两人便往主屋走去了。

屋内的陆姨娘放下了手中的书，清丽的眉头微皱：“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姨娘，奴婢看二小姐来定无好事，姨娘要小心应对。”禀报的丫环心蓉有些担忧，二小姐是夫人的女儿，向来帮衬着夫人和大小姐，看不惯自家姨娘，偏生老爷又极是疼爱二小姐。

陆姨娘闪了闪眸光：“无妨，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姨娘还是小心些着好。”

陆姨娘点点头，由心蓉扶起了身，倒也不甚在意，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那孩子…想着，微微叹了一口气，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清荷，怎么我们来了，你倒是叹起气来了。”

随着话声，沐老爷与如锦踏进了屋子。

“清荷见过老爷，二小姐。”陆姨娘朝着两人微微屈身行礼，许是性子使然，陆姨娘在沐老爷面前的自称向来都是清荷，沐老爷也喜得她如此，只是萧氏因为陆姨娘的自称，有好几次暗里为难陆姨娘，克扣陆姨娘的月钱。

“清荷无需多礼，我与锦儿此次过来是有求于你。”沐老爷倒是直奔主题，没有半句客套话。

陆姨娘眼中闪过疑惑：“老爷说笑了，于清荷又何来求不求的，老爷与二小姐先坐，心蓉，去将前个儿收集的露水泡了茶来给老爷二小姐尝尝。”

如锦与沐老爷相继坐到了位置上，再瞧向陆姨娘，上身着一件淡绿轻纱罗衣，纹理斑驳，下身一袭百花裙，上有百花绣饰，腰间一条银色腰带系着细腰，一块软玉玉佩摇摇晃晃，素手纤纤，攥着一块浅绿色菡萏帕，与身上的淡绿罗衣相交辉映，万千丝发绾成了反绾髻，比之萧氏与陆姨娘，多了一丝书香之气。

“清荷，你也坐罢！”沐老爷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

陆姨娘屈身应了，坐到了位置上，瞧向沐老爷与如锦：“老爷，二小姐是有何事？”

“父亲，锦儿自己与姨娘说罢。”如锦先开了口，起了身，朝着陆姨娘屈了屈身：“姨娘，锦儿此次前来是想求姨娘教锦儿女红。”

陆姨娘微微一惊，起身，还了一礼：“小姐折煞清荷了。”抬眸，眼眸中多了一丝疑惑：“小姐怎得突然想学女红了？而且清荷技艺并不高，小姐为何不让老爷另寻一位绣女教导小姐？”语气淡然，倒是如她的性子一般，波澜不惊。

如锦浅浅一笑，瞧着陆姨娘，心中不免升起亲近之意，前世不愿正眼瞧她，却是极喜她的性子，虽是清高，却是过得悠然自得，今世心境想法不同，如锦便不由得想多亲近陆姨娘几分。

“不瞒姨娘，锦儿想参加盛京的红女节，锦儿听府中下人说姨娘的女红技艺极高，堪比盛京的绣女，因此才前来求姨娘收锦儿为徒。”

陆姨娘瞧如锦的笑颜，淡淡的妆容，暗叹，愈来愈像她了…只是心下却愈发疑惑了，这二小姐平日里向来瞧不惯她，今日怎得突然转了性子？还要与自己学习女红？虽听闻二小姐失了记忆，却也不至得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啊！

“姨娘莫不是嫌锦儿手拙，不肯收下锦儿这个徒弟？”如锦又开了口，如同没有糖吃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陆姨娘还未缓过神来，沐老爷也开了口：“清荷，锦儿有心，你便教导教导她。”自她去后，便只有清荷最懂他，若是锦儿能与清荷多多亲近，是他乐意见得的。

“这……”

“老爷，二小姐，请用茶。”正说话间，心蓉端了茶盏进来，为主子们上了茶。

“清荷只怕技艺浅薄，不能使小姐在红女节上出彩。”陆姨娘微微斟酌了一番道。

“姨娘，锦儿不求出彩，只求莫要丢了沐家的脸即可。”

“清荷何必自谦，锦儿又是聪慧孩子，再由你悉心教导数月，它日在红女节上定能出彩。”

“这…”若是沐如锦一人前来，她倒好回绝，可老爷…老爷对她陆家有再造之恩，自己甘愿做姨娘也是因为老爷的大恩。

“清荷可否给我一个面子？”沐老爷又开了口，瞧着陆姨娘。

陆姨娘为难，想了片刻终究是点头答应了。

“多谢姨娘。”如锦笑着答谢。

许多年后，当沐如锦回想起今日，嘴角都会扬起暖暖的笑意，陆姨娘是真心真意教导于她，也不计较以往沐如锦对她的不敬之处，而且在那三个月中，如锦在陆姨娘身上学到了许多，包括那份恬淡的性子，只是如锦却不喜陆姨娘那清高不争的性子，此是后话。

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沐老爷与如锦还要去看萧氏，很快便离去了。

“姨娘果真要教二小姐女红？”心蓉有些担忧的问道。

陆姨娘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屋外，裙角随轻风微微扬起，散出一阵清香。

“可是…此事会不会是夫人和二小姐商量好的？许是有什么陷阱？”心蓉总归有些不放心，依着二小姐以前对姨娘的态度，怎么会真心跟姨娘学女红？

陆姨娘淡淡一笑：“心蓉可觉得二小姐哪里变了？”

心蓉想了想：“二小姐对姨娘的态度变了。”

陆姨娘摇了摇头，眼光突然变得有悠远，叹了一声：“有些事是瞒不了的，十三年了，终究还是掩不住了…但愿这场风波能早些停息，莫要牵扯进无辜之人！”

“姨娘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心蓉很是疑惑的问道。

陆姨娘看向心蓉，这丫头进府方才五六年，自是不知当年之事，便是府中的家生子怕也是极少知道那事的罢！

“心蓉，你记得去置办些好的针线。”

“姨娘，这个月的月钱夫人只发了五十两，姨娘买书用去了十两，又给小少爷置办了几身衣服，如今只有十余两了，这还有大半个月…二小姐要学习女红，这针线可让二小姐去买啊。”心蓉在陆姨娘身边侍候了五六年，陆姨娘待她和心莲一直很好，因此她与心莲也是真心为陆姨娘着想。

“无妨，十余两也够用了。”陆姨娘却是淡淡的道了句，便又回屋瞧书去了。

心蓉无法，姨娘虽好，却一点也不争，如今夫人给的月钱愈来愈少，姨娘也不出一句怨言，叹了口气，下去做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