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心怡7

薜瑞和白素素慢慢走在后面跟着。薜瑞看离得距离远了些，轻声问白素素说：“若是你表弟来寒楚做生意，你可会同来？”

白素素心中明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薜瑞眼中一喜，觑见前面三人没回头，从颈上扯下一物塞到白素素手中：“那你记得拿着这个到裕记米庄来找我。”

白素素仓促间不敢细看，紧攥在手中应了声“好”。

薜瑞见她收了，心中安慰：“我还有事要办，陪你走到岸边我就要先走了。若有时间，我必去红叶山庄找你。”

白素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薜瑞眼角带笑深深地看着自己，心头顿时如鹿跳。低了头不停步地走着。

待到岸边，前面那三人倒知趣，早躲进竹棚子里去了。薜瑞立住了脚对白素素说：“你若到了寒楚，可一定记得来找我。若不去，就在红叶山庄等我，我自会来找你。”

白素素不舍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薜瑞见她眼波如春水般柔媚，不觉一痴。白素素见他痴痴看着自己，脸上不禁飞红。薜瑞醒了过来，左右看没人注意，突地抓起白素素的手放在嘴边一吻，含笑走了。

白素素一惊，想收手已经不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既欢喜又惆怅，立了一刻，自去竹棚中寻哥哥和苏青灵去了。

苏青灵好不容易得个放风的机会，兴致颇高，寻了副骰子拉着龙凌云和白城靖两人赌酒，见白素素一人进来，奇道：“薜公子呢？”

白素素坐下道：“他还有事，先走了，叫我跟你们告个别。”

苏青灵见白素素一片轻愁笼在眉间，打趣道：“怎么才走就相思了？”

白素素脸上一红，却并不如往常那样和苏青灵斗嘴。苏青灵见她是动了真格了，知她心中惆怅，有心帮她排遣，遂不由分说扯了白素素一起来赌酒。

四人说说笑笑玩了一通，有内侍通知一起到湖畔赴宴。当下起身往宴席而来。

这样的盛会果然只有皇家操办得，湖畔撑起了偌大的遮阳篷子，整整齐齐摆了几百张桌子，酒菜俱已上齐。红男绿女们各自选了桌子坐下，一时间莺歌燕语声，招呼劝酒声不绝于耳。

四人寻了个偏远的桌子单独坐了，苏青灵觉得有些腹饥，看着自己反正坐得远，没多少人瞧得见，当下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

白城靖扫了她一眼，装作没看见。

龙凌云却不肯放过，调侃道：“幸亏刚才薜公子走了，不然他以为我们吴越国闹饥荒呢。连苏大公子都一付没吃饱过饭的样子。说不定他会动了恻隐之心，送你一车白米呢。”

苏青灵白了他一眼道：“失节事小，吃饭事大。这是人的基本生理需求，说了你也不懂！”

龙凌云听她说出这么一套话来，不禁失笑，看她嘴边沾了饭粒，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拂去。

苏青灵抬头感激一笑，却见龙浩天阴着脸站在桌子对面，因是公共场合，所以站起来招呼道：“三皇子。”

龙浩天找了好久才找到苏青灵他们这桌，岂知一过来就看到五弟亲昵地替苏青灵拂去饭粒这一幕，心头莫名的有些起火。见苏青灵在这种场合下煞有其事的招呼自己，缓了缓脸色举起酒杯对着周遭的几桌示意道：“小王敬大家一杯，祝大家心想事成。”

几桌人都站起来一起干了一杯。龙浩天淡淡扫了苏青灵一眼，径向别的酒桌走去。

苏青灵偷偷伸伸舌头，坐下继续开吃。龙凌云笑道：“怎么觉得你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青灵悄悄道：“你难道不觉得刚才你三哥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吗？”

龙凌云笑道：“不会是你得罪他了吧？”

苏青灵叫屈道：“我哪有，你别乱赖人，说不定是冲着你来的呢。”

白素素刨了几口饭，觉得薜瑞一走，这里的满湖荷色也变得索然无趣，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我想先回去了。”

苏青灵见她模样，知她心意，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别想多了，我先找人帮你打听打听他的情况。”转向白城靖道：“哥哥，要不你和素素一起走吧，她女孩子家一个人也不好回去得。”

白城靖点点头，看了龙凌云一眼，和白素素起身离桌走了。

龙凌云见他们走得远了，问苏青灵：“白城靖看我那一眼什么意思，感觉怪怪的。”

苏青灵忍笑道：“哥哥是我的保镖，现在他把保镖任务交给你了，可能是怀疑你功夫不行吧，所以才别有意味的看你一眼啊，就是说如果我出了什么差错就要拿你是问！”

龙凌云见苏青灵半带调侃，哼了一声：“我有那么差吗？我武功虽然不及柳锡冥，可也算是高手了。”

苏青灵突然正儿八经道：“唉呀，天黑了。”

龙凌云抬头看着遮阳篷道：“你怎么知道天黑了？”

“因为有牛在天上飞啊。”

“不可能，哪有牛会在天上飞！”

“有什么不可能，牛会在天上飞，是因为有你在地上吹啊！”终于引得龙凌云入港，苏青灵说完这一句，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龙凌云呆一会儿，才明白又被苏青灵捉弄了，气笑道：“你这个小妖精！”正待说些什么，远远感觉有人注视这里，偏头看去，刚瞥见三哥转过头去。心中既疑惑，又不禁有些疙瘩。

当下不愿再坐，拉了笑得满眼泪水的苏青灵道：“我们划船去吧。”

苏青灵抹了抹眼睛高兴道：“好啊，先前看见有个小岛，上面刚好种了几棵柳树，我们去那儿凉快去。”

两人兴冲冲走了出去觅了小船，捉磨了好一阵才将船划向小岛而去。果然是“小”岛，上面恰只种得三棵柳树，却长得甚为高大，如拱一般围着中间的一块大青石，条条柳丝长长地垂下来，如天然的帘幕一般，遮了不少阳光，只余细细碎碎的光影洒在石上。

苏青灵和龙凌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挤挤攘攘的荷叶中划上了岛，见了此等幽景，苏青灵不禁欢呼一声，跑过去一屁股坐在青石时喘气，左右看了看，对龙凌云说：“龙凌云，你来看这块石头长得好有趣，象一张大床了。是你们皇家专门弄的吗？”

龙凌云笑着摇摇头：“没听说过，应该是天然的吧。”

苏青灵环顾了下四周，笑道：“你不是说你武功好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看到前边湖里的莲蓬没，你可以用轻功把它摘来吗？”

龙凌云嗤道：“这有何难！”一个纵身跃了过去，在荷叶上轻点足尖转眼就摘了莲蓬过来。

苏青灵笑嘻嘻地拿过来掰开，取出里面青青的莲子，剥了皮去了苦芯吃了起来。

龙凌云坐在旁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又没熟，有那么好吃吗？”

苏青灵道：“这般生吃就要吃嫩的才好吃，喏，你尝尝。”说着把手边剥好的莲子递到龙凌云嘴边。

龙凌云轻轻含进嘴中慢慢嚼着，瞬时满口都是一股清新嫩甜的味道，笑着对苏青灵点头说：“我以前只吃过煮熟的莲子，没想到生吃也这般好吃。”

苏青灵得意一笑：“那是当然，不过可不能等老了才吃，老了就只能煮粥了。”

龙凌云若有所悟地点头说：“所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话间苏青灵又剥好了几粒莲子，分了一半到龙凌云手中，然后扔了一粒莲子进嘴里，慢慢嚼着说道：“所以我喜欢可以结果子的花，花谢了还可以有果子吃。”

龙凌云笑道：“我看啊，那是因为你贪吃。”

苏青灵吃完了莲子，用双手垫了头懒懒往青石上一躺笑道说：“随你怎么说，我确实是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好看的。人生就如一场盛宴，终有宴散人走之时，但只要宴会的内容精彩，而自己也用心去欣赏了，人生也就无憾了。”

龙凌云也依样躺下，心有感触道：“你这是在感伤吗？”

苏青灵眯着双眼看天上的浮云，悠悠道：“春花秋月销磨尽，苍狗浮云变态中，游丝万丈飘无定。我只是在感慨，或许也是一种无奈中的豁达吧。”

“既是豁达，又怎会无奈？”

“就象你爬上了飞云山，欣赏到了很美的风景，明知只要爬上飞来峰，还可以欣赏更美丽的风景，但是却没有力气再动了，所以无奈，但自己感到欣慰的是，在飞云山上也可以欣赏到美景，这就是无奈中的豁达。”

“怎么感觉有点象自欺欺人？”

“嘿嘿，看个人的心态了，心态不同看问题就不同。”

龙凌云侧头看苏青灵闭目假寐，问起刚才牵挂之事：“青灵，你真要去寒楚国吗？”

“是啊。”

“在吴越国做生意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我在寒楚国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不告诉你。”

“切，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查得到。”

“呵呵，忘了五皇子是个破案高手了。你慢慢查吧，我可不陪你了”苏青灵打了个哈欠，终是熬不过酒酣后的午困，眼皮渐渐沉重地合上了。

龙凌云撑起身子看着苏青灵安详的睡颜，喃喃道：“为什么不想告诉我？非要去寒楚国才能解决吗？我一定会查到的。我不想你去寒楚，那里离我太远了”

龙凌云无欲无想地睡得很舒适，一阵鼻孔的奇痒让他响亮地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苏青灵得逞的笑脸，手上还拿着片柳树叶子。

龙凌云一骨碌坐起来，捉住苏青灵的手说：“好哇，敢骚扰本皇子睡觉，看我怎么收拾你！”

才待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你们在做什么！”龙浩天黑着脸立在他们背后。一只游船停在小岛周围的荷叶外，想是船大不好开近前来。

龙浩天适才遍寻不到苏青灵，有名内侍报说看见五皇子和一名公子划了小船往三棵柳（小岛的名字）去了，龙浩天心中不悦，叫了游船划近，使了轻功跃过来，才一跃下就看到龙凌云捉着苏青灵的手在调笑，心中陡然怒气暴发，是以一声断喝。

苏青灵轻轻挣开龙凌云的手，一脸迷惑地问道：“浩天你怎么了？”

看到苏青灵的不解和五弟那隐着怒气的眼光，龙浩天也自觉刚才有些失态，脸色稍稍转霁，却依然冷语说道：“明知道这段时间不安全，还不早点回去，万一遇上意外怎么办？”

龙凌云辩解道：“青灵不会武功，我可以保护她。”

龙浩天冷声道：“你倒是厉害得紧，会逞匹夫之勇了！”听龙凌云叫“青灵”，显是亲热，心中竟泛出种酸溜溜的滋味来。

苏青灵见龙浩天像吃了炮子儿似的，轻轻拉拉龙凌云的袖子悄声说：“别说了，他今天像吃错药了一样，说什么都火大，反正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龙凌云忍了气，拉了苏青灵上了小船，转身没好气地问龙浩天道：“你上不上来？”

龙浩天“哼”了一声，并不答理，径自飞向来时所乘的游船去了，立在船头看那两人在荷叶中绕来绕去，不时传来低声笑语，突然觉得一阵胸闷，当下坐回舱中吩咐开船。

小船终于晃晃悠悠地靠了岸，苏青灵拿长衫下摆兜了一兜青嫩的莲蓬，轻巧地跳上岸来。见龙浩天远远站在马车边黑着脸，心中毛毛的，不想上去搭惹这尊不知哪里搭错神经的黑面神，回头问龙凌云：“你的马车呢？”

龙凌云道：“我骑马来的。”向龙浩天挥了挥手喊道：“我送青灵回去。”早有内侍牵了马，龙凌云扶着苏青灵先上了马，自己坐在她身后，见她后脑勺的头发上还沾了一片柳叶，轻轻取了下来，才一抖缰绳，驾马小跑起来。

龙浩天本想等苏青灵上车，见她和龙凌云共乘一骑走了，寒了脸跳上车，吩咐道：“去右丞相府。”先前为觅苏青灵，他着人先送花流苏回府，这会儿也得去看望下方好。

及至从花府回来，苏青灵已经吃过了晚饭，沐浴睡下了。龙浩天心中烦乱，竟信步踱到后园的曲栏。今夜月色一样清明，清风一样凉爽，只是没了那黄腔走调的吹笛之人，龙浩天心中一阵失落。

一个多月来，他每天都看到苏孝青，看着他在运筹谋划时的自信睿智，他在吹跑调时的吐舌可爱，他在谈论政事时的意气风发，他在感慨人生时的淡然明了，似乎世事于他如洞若观火，似乎他又只是一个青葱少年。

少年，他只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有时桀傲不驯，有时宁静平和，有时又温婉如处子。温婉，龙浩天心中突然一柔，旋即又苦涩地闭上眼，自己终究还是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一个少年，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会招来多少朝廷非议。

可是今天自己一看到他和别的男子有亲热的举动，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也不可容忍。不可容忍！难怪会有那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嫉妒，是愤怒，是痛苦，是怨尤！

可笑，自己竟然会对男色感兴趣。不对，不是男色，无关乎男女，而是苏孝青这个人，这个人不知不觉间深深吸引了自己，让自己宛如着魔一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以前看到有的人养男宠，觉得真是一件龌龊的事情，想不到如今自己也会喜欢上一个少年。“疯了，真是疯了。”龙浩天自嘲地喃喃说道，脑中却不可抑止地想到月夜下苏青灵与他含笑倾谈的样子，多少次他出神地看着笼在月光下的那张脸，那清亮如山间小溪的眼睛，那一张一翕的嘴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