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冬天4

自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见到他会觉得格外不同？而且，他回转头去的时候，嘴角似乎隐隐带了了然的笑意，像是洞悉自己来龙去脉一般？

到仪式完成，大家都起身后，苏青灵注意地观察着大祭司，却再无异样发现。

音律优美的芦苼响起，一群盛装白山族少女走上高台翩翩起舞。其中一人容颜格外娇美，舞动之间，又带着不可言说的利落之气。

阿骨朵见苏青灵看得入神，低声解释道：“她就是兰乐。”

兰乐？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么？

苏青灵更睁大了眼睛，极尽目力打量着高台上的少女。一父所生，怎么自己和她就长得这么不同呢？

想起娘亲说自己长得象那查，苏青灵有些泄气地说：“兰乐长得象她母亲吧？”

阿骨朵吃惊道：“是啊，我听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苏青灵笑笑道：“我掐指算的。”

阿骨朵见她没正经，瞪了她一眼。

苏青灵嘿嘿笑道：“阿骨朵，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上去跳啊？”

阿骨朵撇撇嘴道：“她们都是从头人的亲系中选出来的，我们一般人是不能上去的。”

苏青灵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待阿骨朵听懂她对这句话的解释，不禁失笑道：“你不会想去当头人吧？”

苏青灵反问道：“不是说你们白山的头人不世袭的吗？如果有能力，那当然谁都有机会当头人啦。”

阿骨朵思考着苏青灵的话，慢慢道：“按说是这样，不过要当头人，一是要经过大祭司的考验，二是要能完整无缺地从头人陵墓中走出来。反正我印象里，就是要过这两道关才行。”

苏青灵奇道：“就这两样么？”

阿骨朵咋舌道：“你以为这两样简单啊？不知难倒了多少人！就是兰乐和她那几个叔叔们，至今也不敢走进头人陵墓呢！不然他们哪还用明刀明枪地争来争去？就是没经过这道关，谁也不服谁呗！”

苏青灵沉思了起来，片刻又问道：“历代头人死后都葬在头人陵墓么？那查头人也葬在那里？”

阿骨朵点头道：“是啊，听说那查头人没把头人的一个什么东西传下来，所以兰乐她们没有得到先祖们的庇佑，不敢进去。”

正说着，台上的歌舞已完，又换了十余名精壮的汉子赤身上台，人手两根鼓槌，振振有力地敲起十余面牛皮大鼓来。

鼓声震震，雄壮激昂，闻者莫不热血激昂，浑身如充满了力量。敲至高潮处，随着一声呐喊，鼓声嘎然而停，两支火铳冲天而放，台下的人突然分散开来，空出中间老大一片空地。

阿骨朵激动地说：“要烧龙了！”边拉了苏青灵往旁边退去，直到站在一棵大树下才停住，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阿骨朵拉了苏青灵三脚两脚爬上了粗壮的树丫坐着。

其时天色已黑，人群中举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那块空地上突然涌出一队百余名精赤了上身的壮汉，齐力舞着长长的一条灯龙。

装在灯龙中的火筒已经点燃，所过之处焰火横飞，火星四溅，即使坐在树上，苏青灵也感受到了一股灼热之气。

“他们有多少人？不怕火么？”苏青灵小心地又退后几步问道。

“一百零八人，舞一百零八节灯龙。灯龙里还装得有铁沫子呢，被火烧得红亮的。

舞龙的人掌握着角度，一般不会被铁沫子和火星溅着，要是抢龙头的人可没这么好运了。

舞龙的人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们来抢龙头，所以抢龙头的人被烧伤是经常的事。”阿骨朵一边解释着，一边担心地关注着场内，阿哥他们应该进场抢龙头了吧。

苏青灵放眼向火焰横飞的舞龙场望去，突然低呼道：“代苟大哥他们进场了！”

六十余个寨子的队伍冲进了舞龙场，每寨十二人，既要攻近火龙，又要互相防御，一时间看得苏青灵眼花缭乱。

只听场中一声号令响起，火龙突然变幻阵形，形成一个不停运动的“∞”符号，将入场抢龙的队伍分割成几块，顿时将将汹汹来势卸去了一半。

苏青灵惊叹道：“画地为牢，化整为零，逐个歼灭。想不到在这里又看到了老毛的战术！”

阿骨朵见都云寨的队伍被隔在了圈中，左冲右突不得出去，听到苏青灵惊叹，急道：“青灵姐，你说的什么战术，可有办法破解？”

苏青灵凝目看了会儿，方道：“有啊，你看龙身回绕交汇之处，就是那像十字的地方，因要照顾阵形，舞龙的人要前后左右兼顾，所以步伐放缓，两段龙身交汇时错一步则影响全局，如果代苟往那里突破，应该会有效果。”

停了一停，看向阿骨朵道：“不过没办法通知他啊，这儿这么吵！”

阿骨朵得意一笑：“有办法！”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截短短的竹子，上面钻着几个孔，向苏青灵略略解释道，“这叫哨笛，是我们都云寨专用的传信工具。”

说罢将哨笛放在嘴边凝气吹了起来，一种奇怪的声音略有些尖利的笛音顿时回响在舞龙场，居然穿透了舞龙场中诸多嘈杂的声音！

代苟听到笛音，精神一振，回头低喝了几句，带领队伍向龙身交汇处攻去，火龙登时乱了阵脚，被围在阵中的人鱼贯冲出。

龙头处传来一声吆喝，整条火龙矫然游走，转而排成一字长龙阵。早有队伍在推挤中冲上前向龙身扑去，龙首龙尾诡然一摆，复又合围将抢龙的队伍团团围在大圈中。

一字长龙阵，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阵形变幻之时，真假虚实并用。长龙阵是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共有三种变化：

一、击龙首，尾动，卷；

二、击龙尾，首动，咬；

三、龙身横撞，首尾至，绞！

苏青灵只在《三国演义》中看过此阵的介绍，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亲眼看到此阵的实战，虽只是用在舞龙中，但是功力仍不可小觑。

不禁喃喃自语道：“攻其首则尾救之，攻其尾则首救之，攻其身则首尾合围！想不到一字长龙阵能在实战中演变得如此精妙！”

阿骨朵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半天合不扰：“听说今年的舞龙队是大祭司亲自教导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苏青灵斜瞟了她一眼，故意道：“擦擦嘴巴，口水都看得流出来了。”

阿骨朵慎怒地瞪了苏青灵一眼，复又看向舞龙场中担心地问道：“青灵姐，你觉得今年哪支队伍会抢到龙头？”

苏青灵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照这么个阵势抢下去，抢到明天天亮都抢不到。”

阿骨朵赶紧摇着苏青灵的手臂问道：“那要怎样才行？青灵姐，你快想想办法，帮帮阿哥啊！”

苏青灵吓得紧紧攀住身边的树干：“别晃别晃了，再晃我就要掉下去了，摔疼了屁股还没什么，要是摔坏了脑袋可想不出办法了！”

阿骨朵听得扑哧一笑，却也老实地赶紧住手。

苏青灵想了想道：“据书上说，一字长龙阵的破法么，就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阿骨朵摇摇头道：“不懂，青灵姐说详细点呀，别掉书袋子了！”

苏青灵边看着场中的动向边问道：“这六十余个寨子都是各自为战还是可以沟通协作？”

阿骨朵侧头想想道：“应该是有几个可以协作的。”

苏青灵点头道：“那就好办。找协作的人一起分为三股力量，一股集中攻首，一股集中攻尾，主要作用是阻止首尾发挥其机动灵活的能力。

然后再以最强悍的那股力量对龙腹猛攻，使其阵形散乱无序。一举可以将长龙阵切割成为三块，如此一来，长龙阵各自为战，无法再以三方配合作战，阵势将不攻自破！

但是在协作而竞争中的混战中如何把握时机抢到龙头，就要看代苟大哥的造化了。”

阿骨朵默不作声的依言记下，拿起哨笛忽尖忽低地吹了起来。

代苟闻得笛音，身形略一滞，口中呼声不绝，自己已带队盯住了龙腹，随着龙腹的移动不断移动。

忽听代苟暴喝一声，盯住龙首、尾的两股人马骤然发力，团团游走的火龙顿时停滞下来，就在此时，一直贴近龙腹位置的代苟领着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击上去，一条火龙刹时被攻断成三截，眼见得溃败之势已定。

舞龙场上已是一片混乱，阿骨朵和苏青灵睁大眼睛也看不清都云寨的队伍混战到哪里。

只见人群围攻的龙头处，突然跃起一人，两手紧持着撑着龙头的木棒，将烧得红通通带火的龙头舞得团团飞转，如水泼不进一般，逼得旁边的人不得不退开来。

那人衣服已然着火，犹自舞着龙头大步飞进，终于突破人群跃上了高台，一脚踢响了台上的一面大铜锣。

响亮的锣声穿透了整个坪场，刚才还嘈杂混乱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能量大祭司一手接过还在燃烧的龙头，吹响了手中的大牛角。

阿骨朵定睛仔细看着，突然欢笑道：“是阿哥！今年又是阿哥夺得龙头了！”

阿骨朵见是代苟夺得了龙头，大喜过望，招呼着苏青灵一溜烟地从树上爬下来，直奔高台跑去。

还好因为烧龙结束，人群已经开始散开，青年男女们各自找自己的意中人约会去了，两人得以一路无碍地跑到台边。

代苟已从大祭司手中接过今年胜利者的奖品，一付今年白山猎出的最好的银狐的皮毛。见苏青灵气喘吁吁的和阿骨朵并肩站在台下，兴高采烈地扬扬手中的银狐皮，飞身跳下台向她们走来。

苏青灵见他衣服已然被烧坏了几处，脸上犹有被火星烫过的红痕，不禁关心问道：“代苟大哥，你没有烧伤吧？”

代苟咧嘴一笑：“没什么。”把手中的银狐皮往苏青灵颈上细心围好，“你怕冷，这块狐皮刚好给你做个围脖。”

雪白而柔软的狐皮温和围在苏青灵的颈上，将冬夜的寒意顿时卸去了大半。苏青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想了想又取下来道，“阿骨朵帮我先收着吧，我现在围着它太扎眼！”

正取下狐皮交到阿骨朵手上，突然感觉一道火辣的视线在盯着自己，转头看去，却是兰乐。

兰乐见苏青灵看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向代苟道：“恭喜你，代苟雷郎，今年又夺得了龙头。”

代苟笑笑点头，算是答谢。

兰乐转而拉起阿骨朵的手道：“阿骨朵，一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啦，本事也学得厉害了啊。姐姐方才可是听见你用你们都云寨的哨笛帮你阿哥来着。”

阿骨朵腼腆一笑：“不是我，我只是用哨笛传信，是青灵姐想的办法。”

兰乐眼含深意地打量了苏青灵一眼：“青灵么？原来怎么没听说过都云寨有这么个人？”

苏青灵礼节性地冲兰乐一笑：“我刚到都云寨不久。”

阿骨朵刚要详细跟兰乐解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唤，回头一看，原是客栈的伙计气急地跟在小米屁股后面跑来，一路惹来了不少视线瞩目。

小米见到苏青灵，才停住脚步蹭到她肩畔来呼哧呼哧地放气。伙计跑到她们面前道：“阿骨朵，你们带来的这头什么鹿不肯老实呆在客栈，非要钻出来不可，把我们门都撞坏了。我又怕它出意外，一路跟着跑来！”

小米听到伙计的一顿控诉，赶紧讨好地伸出舌头舔着苏青灵的脸。苏青灵拍拍它的脑袋：“小米，你怎么又淘气了！”转向伙计说道：“不好意思啊，小二哥，小米撞坏的门我会照价赔偿的。”

伙计连连摆手道：“姑娘客气了，主要是怕它跑出来有什么意外，原来是来找姑娘来了。既如此，我也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兰乐好奇地看着小米，昨日听闻街市上说出现怪兽，后来被两个黛帕（姑娘）骑着走了，想必就是这个叫小米的什么鹿了，看样子，还极为通灵性！

兰乐当即转向苏青灵道：“青灵姑娘，你带的这头座骑是什么动物？”

苏青灵答道：“它是麋鹿，名字叫小米，”

兰乐干脆地问道：“我想买它，你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