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弓延与二王爷宇文徵畅谈一宿,第二日便被人领着去往了宇文徵门下的又一府邸,葛襄垣。那里的主人宇文徵之子宇文夙互,也是宇文兰宁的亲哥哥,故而到了这里,万弓延依然享受的是贵宾待遇。
若他真的跟兰宁公主成了,今天要拜访的,可是他的大舅哥。
宇文夙互,同样是宇文家族的正宗嫡系,但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生性狂野,身上没有丝毫的文气,能有的,尽是霸道的威风。就连这次迎接万弓延,他也穿了一身武将的衣服,看样子,还是刚刚从练武的校场上下来,一副威武大将军的架子。
却又不知为何,在葛襄垣的门口,护卫让万弓延卸下了降龙剑,显得宇文夙互还畏惧什么,与他一个大将军的身份,略显违背。这或许又是王庭里衍生出来的规矩,剑刃只代表潜在的危险,万弓延很乐意遵从。
待万弓延进入到了里面的院中,宇文夙互便敞开着怀抱迎接了出来,他高出万弓延半个头之多,一副笑态,让尚有些拘束的万弓延有些意外。让他心里明显不适的是,没想到宇文夙互会是这样一副举止。
“哈哈,万弓延,好一个万弓延,十步开外就让本将军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英气,在我的军营里,要是有你的话,一定更加所向披靡。”
这是万弓延在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同时他也注意到,宇文夙互一挥手,让左右都退了下去。宇文夙互这般,像是迎接自己的妹夫,更像是迎接自己深信不疑的老朋友。
“十几年不见,弓延都不知该称呼殿下殿下了,还是该称呼大将军将军了。”万弓延上前便似笑非笑地恭敬道。
宇文夙互毫不收敛,一把就将万弓延拉到了怀里,抱着他便笑道:“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夙互大哥就好,你又不是外人,就不要给我撑什么官架子了,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我在很多地方可都听到了你的大名,你现在可比皇庭里的老皇帝都神气多了。”
“岂敢岂敢,夙互大哥这样说,可是让我大不敬啊!”
“大不敬又怎么了,反正他也快断气了。【ㄨ】”
万弓延知道宇文夙互的胆子大,可没想到宇文夙互的胆子会这么大,听到了这样对王上大不敬的话,万弓延的内心里着实震撼了一下。不过震撼归震撼,万弓延却又不能表示出来,一笑回之,也算是跟宇文夙互有了见面礼。
宇文夙互才不在意,他拉着万弓延便往里走,同时又笑言道:“来来来,快跟我来,看看小时候你来过的地方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父亲为了打造这里,可花了不少人力财力物力。”
宇文夙互的热情,令万弓延受宠若惊,被其拉着,万弓延又一边打量着他小时候曾经来过的府邸。奢华的立柱,精装的楼阁,这里甚至要比宇文徵所在的府邸还要显得高端大气,又或者说,宇文夙互更懂得享受。
直到听到了兵器的碰撞声,直到看见了两个正在校场上比斗的武士,万弓延才把注意力转移。同时他又听宇文夙互在介绍道:“这个校场比我们小时候玩耍的要大得多,再看看这两个家伙,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没有军务的时候,他们就会过来陪我练一练,怎么样,看着还行吧!”
他说着便跟万弓延一同停在了一侧观战,只见这校场上的两个猛汉,一个手持一根厚实的钢棍,一个手持两柄八棱大铁锤,激斗的正酣。此二人从体型上就令万弓延不由得仰慕,再加上他们招招都用上了实劲儿,二人兵器的碰撞声,声声震耳,自一侧观战,能见得他二人打得好不威风。
持棍的名叫鸿雁,提锤的名叫璋正,待又打了两个回合之后,他们便分开站立,收了手。他们停下,是出于礼数,对宇文夙互的客人万弓延表示恭敬,这一点,万弓延也不含糊。万弓延随即便给他二人鼓了掌,这叫拍手叫好。
“璋正的一个铁锤有六十斤,而鸿雁的这根棍子,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上下,要不你也来试试,看看你是否挥舞得动。”宇文夙互拉着万弓延便走向了二人。
听是提及到了他们,璋正躬身行礼,而鸿雁则直接将棍子递了出来,甚是有眼色。万弓延见状,却忙礼让道:“不敢不敢,这么重的家伙我可用不了,两位将军神力,在虎威面前,弓延实不敢献丑啊!”
万弓延的降龙剑足有百余斤重,还好他解剑的地方离此尚远,且那里的人没有跟来,不然万弓延这时的谦辞,恐怕当场就会被拆穿。宇文夙互没有听出什么不应该,看来他对于万弓延的神通,知晓的也不全面。
万弓延一言,鸿雁便淡然一笑,将钢棍又收了回去,他见万弓延这副体态,也不想故意为难。宇文夙互原本只是想一番试探,没有当真,就此一笑,也算作罢。
这时便又见宇文夙互看着鸿雁问道:“鸿将军,听说你还追随过万大统帅,这位可是他家二公子,若真有此事,你可得拜见拜见。”
鸿雁一听,立刻变了脸色,看着万弓延便激动地拱手道:“原来你是万家二少爷,当年要不是万将军看我有些力气,收留在其军营,就没有现在的鸿雁,请受我一拜。”
鸿雁说着便要朝着万弓延下跪,万弓延见得,忙伸手扶了上去,同时制止道:“将军莫要多礼,晚辈可收受不起,既然是追随过家父的人,那就是弓延的叔叔,理应由晚辈给将军拜礼才是。”
“岂敢岂敢。”鸿雁又忙推辞。
他二人一长一少,却因礼数,纠结到了一处,宇文夙互不免在一旁插口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我看我们得快些吃酒去,情谊都在酒里。”
“对,情谊都在酒里。”万弓延也忙跟道。
随即便见宇文夙互领着万弓延在前,璋正与鸿雁跟随在后,继续朝里院走近。有几个随从接过了后者的钢棍与铁锤,每两人抬着也显得吃力,但这并没有影响四人的扬长而去。临走出校场的时候,还有人递上了备好的湿毛巾,鸿雁二人还擦了擦手。
在里院的凉亭里,早已有人摆上了饭菜与酒水,有侍女侍候在一侧,他四人也没有高低之别,依次坐了下来。待四人一坐下,侍女纷纷倒酒,院里的花香与刚倒出来的酒香搅拌在一处,顿时让万弓延心旷神怡,触景生情,他又趁机打量起了四周的建筑。
只可惜都已焕然一新,并没有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侍女倒罢酒水便退让到了一侧,但听得宇文夙互即兴讲道:“觉得陌生不意外,因为十几年来,这里已经大动过两次,还记不记得那口水井,自上次你走后,父亲立刻让人添平了,就在那假山的后面。”
看着宇文夙互所指的方向,万弓延跟着便回道:“当然记得,幸亏那是口快枯的井,掉下去既淹不死也摔不疼,不然我掉进去的时候,怕是凶多吉少。”
“那时候就记得你浑身的泥巴,被捞上来之后还浑身的恶臭,简直就是臭不可挡,哈哈,当时把家父给吓得,真怕没办法给你父亲交待。”
这时他说的轻松自在,完全没有他道出的紧迫感,万弓延在陪笑之时,内心不免有些感叹物是人非。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变成了现在的万弓延,别说区区一口水井,就是上天入地,他也早已不在话下,万弓延自是没有太多的感想。
“来,喝酒,让我们一同干了这一碗。”
随即,宇文夙互带头端起了酒水,与万弓延三人一干而尽,侍女们见得,再行满上,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在之前,万弓延是不好喝酒,但在这时,他表现的极为大方,丝毫让人看不出。
“父亲说你少年英才,我看也是,这次既然来了,我想你也不要走了,留下来帮我,有我在,高官厚禄对你而言,只是指日可待。”喝了酒,宇文夙互终于说到了万弓延自认为的重点,也许这还是宇文夙互的内心期盼。
不但是他们,就连鸿雁也在意万弓延的抉择,只见他也跟着进言道:“是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看你的身板也算得上强硬,不如留下来参军吧,这里有很多你父亲原先的部下,他们会帮你铸就大业的。”
万弓延顿了顿,不由得正色了几分,想了想却又淡然一笑,其中的无奈也被他刻意表露了出来。已经拒绝过一次宇文徵,他得想好了再做回答,不然昨日的尴尬境地,他又得想办法周旋。
见万弓延没有开口,宇文夙互便又道:“对了,听属下说你见过兰宁了,父亲有意将兰宁许配给你,不知你是作何打算的。”
“我……”憋了半天,万弓延的口中却只憋出了一个字。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万弓延没有想到自己在这里会这么受欢迎,好像缺少了自己,这些人都将不得安宁一样。
“你什么你,你可不要告诉我,兰宁配不上你。”宇文夙互又讲。
万弓延忙回道:“不敢,兰宁公主生性善良,又貌美如花,是我配不上她才是,而且有些事,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子承父愿,让我不能留在这里,参军打仗的事,就更不是我所向往了。”
他还趁机道出了不愿留下帮助宇文夙互的事。
宇文夙互一愣,不禁怔怔地讲:“不要拿你父亲当幌子,说出你内心的想法,做大哥的,我不会为难你。”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万弓延也不有所忌惮,看着宇文夙互便正色地回道:“是我马上要成亲了,跟另外一个女子,不留下一来是怕给兰宁造成伤害,二来我自在逍遥惯了,才不愿受官家的拘束,就好比我的剑从来不离身一样,一到这里,不得不暂时离开我。”
宇文夙互倒吸了一口失望的气,却跟他父亲如出一辙,在这时竟然无奈地笑了,他笑着便应道:“不错,有胆识,有抱负,那既然是这样,我们也只能喝酒了。”
他的话里话外显然都是生气了,这让万弓延再次陷入了不愿看到的境地,他试图避开,可还是没有,即便他都因此撒了谎。万弓延禁不住再次无奈地一笑,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坦然来面对这一切。
看得出万弓延遇到了心里障碍,鸿雁端起酒便敬起了二人,他笑着便讲:“对,我们来喝酒。”
他试图化解这种场面,很快也见了成效,随即众人端起了酒碗,就跟之前没有这一出一样,都开怀畅饮了起来。畅饮之余,万弓延注意了一下宇文夙互的脸色,看其已然没了不喜之情,便豁达了几分,终是回归到了之前的心境。
他觉得自己尽力了,同时他还明白,来到这里或许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