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A（四）

“又失败了。”张松记录好数据后，把失败了的试验品推入焚化炉里。那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白鼠被几千度的火焰一烧,转眼就化成了一堆灰烬。张松合起双手对着焚化炉拜了拜,如果有来世,他希望那些实验用的小白鼠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骂道：“你又在做这种事了！那些人背后是怎么说你的？你知道吗？”

张松回头一看,是他那个已经退休了的师傅,现在在实验室做技术指导。张松笑了一下回答：“不外乎就是虚伪，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小白鼠是实验室培养的，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注定会死在一次一次的实验中。为了结果，该做的事张松还是会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它们多点怜悯。

“你啊！”贺老指着张松,对他的固执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门口进来一个人，见里面的两人正在说话，停顿了一下又要离开。张松看见了，忙叫住了他：“季师兄，我已经好了。”

“哦。”季幽说了一声，转身离去。

张松对着贺老点了点头正要跟上去，贺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看了看季幽离开的方向，小声地说：“虽然你们是一组的，但是也别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成果跟他分享，防着他一点。”

“嗯。”张松立刻答道，速度太快，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贺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行了。以他的专业早就看得出那个季幽根本就是一个空架子，只是挂着哈弗研究生的虚名而已。偏偏他最得意的徒弟，傻乎乎地就和他一组了，将来他徒弟真的研究出什么，那也是挂着两个人的名字，真让人不爽啊！

张松自己何尝不明白这些，但是他是一个别人眼中的怪人，当初分组的时候除了季幽其他人根本就不想和他一组。高大、英俊甚至有些冷酷的季幽，对其他人向来都爱理不理，唯独对他很好。这让张松很受用，不知不觉中，他的一颗心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张松几步上前，跟上季幽的脚步，眼角偷偷地看着旁边的人。季幽很高，五官也很帅气，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模特、明星之类的职业。

“7号也失败了。”季幽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称述。

听他问起实验的结果，张松红了红脸，收回了视线：“嗯，这一批还有三个。再失败的话，就只有重头再来了。”

季幽心里算了一下日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说：“还有三个。”

或许季幽的实力不像挂在他身上的诸多光环那样醒目，但他关心实验的热情很高，而且从来都很支持张松的思路，不像其他组，每天为了不同的意见争吵个不停。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张松转头一看，只见几个生面孔正在和研究所的负责人激烈交谈。

“发生了什么事？”张松问。

季幽貌似不在意的扫了一眼说：“附近有了逃犯，他们这段时间会来保护我们的安全。”

怪不得会和负责人吵起来，为了研制出抗癌的特效药，他们一共三十多个人窝在这个偏僻地方已经三年多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这里的负责人肯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陌生人进入。

“剩下的三个试验品，你觉得哪一个会成功？”季幽边走边问。

张松跟上去，歪歪头说道：“这个说不准吧，三个都失败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要怪张松没有自信，癌症这个困扰了人们几十年的难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这三年来，张松每一个月都有一到两批实验品，每批十个，无一例外地全是失败。

“会成功的。”季幽淡淡地说。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张松隐隐觉得真的会像他所说的那样。

“嗯。”张松点头，“我觉得9号小白鼠成功的几率比较大，到现在它都没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是药三分毒，即使是治病的良药，有分毫的差异也会要人性命，只有通过一次次不同的测试才能得到最精确的份量。张松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一批剩下的三只小白鼠，季幽认真地听着，很少插嘴。也难怪别人说他们这一组，不像同事而像师徒。

那群人最终还是留下来了，负责人唯一争取到的就是他们不能踏进实验室。于是在食堂和大厅里，张松不止一次地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男人悠哉悠哉地吃棒棒糖，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抱着手提在打游戏，这些人完全不像是要抓逃犯的警察啊！

张松和季幽私下说起过，每次季幽都不以为然，让他关注实验结果就好。8号的小白鼠最后也没能挺过去，死的时候它的身体涨大一倍多，看上去惨不忍睹。剩下的9号和10号，暂时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张松盯着剩下的两只小白鼠，计算着时间，再过十几个小时应该有答案了。

张松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吵醒的，短暂地迷糊了一会，才发现他在实验室里面睡着了。昨天晚上因为太过兴奋，回到宿舍也睡不着觉，于是折回到实验室等待结果，没想到遇上了警报。广播里传来负责人的声音，大意就是说那群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罪犯终于现身了，让所有人员反锁上房门不要随意走动。

张松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群警察前几天就来了，一直都很悠闲，直到昨天晚上，突然就像换了一批人似的正经起来，然后今天罪犯就来了。他们好像早知道罪犯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似的。甩甩脑袋，这不是他关注的问题，他只需要管好他的实验。

10号的小白鼠躺在玻璃箱里，短短十几个小时，它全身长满了红色的斑点，已经死去。9号倒是蹦达得很欢快，张松带着特制的手套，伸进玻璃箱里从9号的身上抽了一些血液。

检查的结果显示，它身上的药剂开始对抗身体里的癌细胞，而且对本体没有伤害。这是成功了？惊喜来的太快，张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嘣’的一声巨响，连实验室内部也摇晃了两下。这是交火了？只是逃犯而已，威力未免太大了吧！张松稳住身形，想了一下冲到一个柜子前。里面有十个凹槽，最后的两个位置放着两瓶试剂，分别贴着9和10的标签。这是备用药剂，以防实验中途出现意外而准备着的。

张松取出标志着9号的药剂，无论那些逃犯是不是为了这个药剂而来，他都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东西被人毁了。刚做完这些事，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实验室大门的电子锁，在内部反锁的情况下，就算有密码也不能送外面打开的。

外面的人可能试了一下，没有反应后，直接用暴力了。金属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奇怪的风声，用力地砸在大门上。张松连忙躲了起来，没多久，门锁的地方就像被什么东西削开了一个洞，一推就开了。

那人好像很熟悉实验室，他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拿资料也不是偷药剂，而是去看小白鼠的状况。张松心里疑惑，偷偷地从藏身之处探出脑袋，那人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这个背影太熟悉了，张松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那是季幽，他工作了三年的同事！也是他喜欢着的人！为什么？为什么？疑问不断地扩大，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一直躲着，等他拿着错误的药剂离开。但是，那个人是季幽……

“你是在找这个吗？”张松站了出来，手里拿着贴着9号标签的玻璃瓶。

季幽转过身，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张松激动地问，“为了钱还是名？你打算卖给谁？”

季幽缓缓摇头：“都不是，我只需要一瓶成品。”

张松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成品？只是需要成品，用得着来偷吗？”

“你不懂。接下来的两年，你们会换一个地方继续研究，而那个地方我们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去不了药品正式发行的时间，唯一的机会只有现在。”季幽说。

什么去不了那个时间？张松不是很明白，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季幽点头承认了。

怪不得，季幽生物方面弱得像个外行，因为他本来就是！怪不得，季幽会选他一组，除了他其他人都不会容忍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同事吧！

“三年啊！你真能忍啊！”张松咬着牙说道。季幽从来都是欺骗，可是他却一直在误会，强烈的不甘吞噬着他的心，就这样让他如愿吗？怎么可能？张松把手里的瓶子用力一摔，玻璃瓶应声而碎，蓝色的液体散落一地。

“这是现在唯一的一瓶成品，以你的能力就算知道配方也制造不出另一瓶！”张松扭曲着表情，艰难地笑着。他太难受了，所以也不想让季幽好过。而且，季幽如果得到了这瓶药剂，他就会离开永远不会出现了吧！

季幽看着张松，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瓶是假的。8号死的时候，我把剩下两瓶的标签换掉了。这样，无论哪个成功，我都能借着处理尸体的机会把真的偷出来。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你发现这件事。”

季幽手一挥，无数的光刀从他的手心飞向装着药剂的柜子，那阵奇怪的风声再次响起，柜子的大半顿时化成了细小的块状，仿佛被无数的利刀割过一样。季幽拿出那瓶标志着10号的玻璃瓶，深深地看了张松一眼后离去。

原来是这样！张松跌跌撞撞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颤抖地拉起裤脚。他的右腿被飞溅的玻璃渣划开了一道伤口。那个原本装着10号药剂的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这意味着什么，张松再明白不过了。

“完了。”张松双手紧紧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不停地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什么能够阻挡我的杯具情节！o(︶︿︶)o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