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必须承认,布雷施劳德真是条登峰造极的老狐狸。因为他刚把小千派遣到腓特烈家里,她就发现了石破天惊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小千抹消了对腓特烈的所有好感,咬牙切齿地恨起他来;她不仅重拾旧恨,还恨得更加专心,并且时刻鞭策自己,要专心致志地恨,要全心全意地恨,免得又爱上他。
饭后,小千主动收拾餐桌,腓特烈和菲莉雅在阳台喁喁私语,妹妹满屋子追辛巴玩。闹到九点,奥菲莉娅就陪小千去整理女仆的卧室。
为了随时听候召唤,女仆卧室位于二楼中间,与主卧和副卧毗邻。然后小千就看见菲莉雅催着妹妹洗澡,然后两人一同锁了门休息了。
小千顿时傻眼。她知道菲莉雅和腓特烈爱得死去活来,为此心里还有点小疙瘩。菲莉雅都跟腓特烈订婚了,生米煮成熟饭是轰动全市的新闻,小千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要分开睡。
她忍耐忐忑,小心翼翼地服侍腓特烈褪下红绒伯爵外套,温柔地帮他脱得只剩马裤和花领衬衫时,腓特烈忽然挥手叫她出去。
“不换睡衣吗?主人。”小千更加不懂了。如果衬衫被揉皱,衣服就不能穿了。
“我自己换。你去休息吧。”腓特烈扶窗望寒风,宽敞的白袖子被凛风吹得鼓鼓囊囊。
小千心想,这家伙真有情怀。只好彬彬有礼地说:“那么晚安,主人。”她带着拒人千里的礼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心里竟有以牙还牙的愉悦。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失眠到12点。烛光全被吹灭,冷风呼啸不绝。走廊一片死寂,小千没有睡眠的陪伴,躺着分外孤独。
然后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走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腓特烈还没睡。
隐约传来交谈声。似乎有陌生来客。
“大半夜了,他在接待谁?还回了卧室!难道是偷情?”小千耳朵一竖,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从床上跳起来,抄起羽绒被裹住身子,赤脚无声地走到墙上,附耳倾听。
因为只有一墙之隔,小千又用神力加强耳蜗敏感度,让她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围巾的式样还喜欢吗?”那温柔悦耳的女声,就像细弱的蛛丝,将断未断。
“哼,只敢私下里戴,喜欢又有什么用。”腓特烈的声线非常有辨识度。
“你还在生气呀?对不起嘛,当时一生气就……就取消婚约了……人家半夜送上门来,这诚意还不够道歉嘛?”女声像蜜糖,既甜腻地粘人,又奢靡地流淌。连小千都听得心旌摇荡。她已经猜到深夜访客的身份,正因为那个人高贵得无以复加,才令人期待糜乱的后续,小千也是如此,她紧张得牙关打战。
“说好了扮猪吃虎,你却假戏真做,我当时都呆了,你走得那么果决,我喊都喊不住。”吱呀一声,那两人坐在床垫上,听见腓特烈在问:“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当着那么多人取消婚约?现在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呸,如果我知道被子里躲着的是菲莉雅,我就消气儿了。丽塔那吃里扒外的小混蛋,她颠倒黑白,在我面前嚼舌根子,她说!她说你把那个浪遍皇都的女伯爵抱上了床!我当时气得眼冒金星!”悦耳的声线越拔越高,近乎咬牙切齿:“只有菲莉雅才配的上我,她好歹是个军官梵克,跟我又亲密;可那个臭伯爵算什么东西?一个乡村梵克,继承了遗产就来皇都浪,传得沸沸扬扬,什么倾城倾国,什么艳压群芳,其实就是个一夜暴富的乡村梵克,骨子里还不是想到首都钓个宫廷梵克来镀金?你若眼瞎到爬上她的床,我就吃不下这口苍蝇叮过的饭。你知道吗,当时我可气炸了肺,就恨你不争气,取消婚约都算克制性政策,心里恨不得挠花你的脸。”
腓特烈打了个寒颤,没料到姑娘的接纳标准意外地高,连忙低声哄她。
隔壁偷听的小千却被戳到了肺,气的肩膀哆嗦,牙关打战,一脚踹墙上,嘟囔一声:“你才是苍蝇!你全家都是苍蝇!什么军官梵克宫廷梵克,谁稀罕?”
她内心深处还期待腓特烈替她讲两句公道话。
然后她听见腓特烈说:“我怎么可能跟那种女人睡觉?她的确勾引我来着,还往我酒杯里下了药,可是我没上当,气得那女人摔门走了,赶巧菲莉雅来了,我药劲在头上,没克制住,才闹出事情,被你误会了——现在一想,布置骗局的人算得可真准,各路人马准时就位,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小千被“那种女人”四个字撞得耳膜嗡嗡响,听得她脸色一白,疼得低头抓心口,嘴唇咬得雪白,拿额头抵住冰冷的墙,脑子里只有一行字在跳跃:“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辱?”
这是个痛不欲生的反问句,因为答案昭然若揭: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撞破腓特烈的阴谋——扮猪吃虎的阴谋。
腓特烈明明跟女皇藕断丝连,却扮出反目成仇的假象,来误导外面的人。
腓特烈代表的内阁假装与女皇分道扬镳,究竟会在经济、朝局上产生了什么影响,小千不太清楚。但是她很明白,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阴谋。
除非能够获益,否则那个高贵的女人不会隐瞒这遭罪的恋情。在风雪交加的寒夜前来幽会,又要在清冷死寂的凌晨匆匆离开。这种折磨,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这对恋人不惜忍受这样的折磨,一定藏着更大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就是布雷施劳德提心吊胆想探知的情报。
所以,小千再肝肠寸断,也勉强振作精神,集中注意力偷听下去。
“你没上她,不代表你不想上她!我见过那个女人,我的天哪,身材妖娆得喷火,还能装出幼女的清纯,又娇又媚,叫人分不清她几岁。你敢说你不想?”隔壁的姑娘不依不饶地逼问。
小千的心痛终于缓解了点儿,毕竟得到了敌人的肯定,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然后腓特烈说:“我当然不想,我为什么要想?我天天亲你的小嘴儿,突然叫我去吻小千的血盆大口,我下得去嘴吗?”
隔壁的姑娘被逗得咯咯笑,这边的小千气得挠墙壁。
腓特烈继续说:“好比叫吃惯了牛排的人吃土,我下得了口吗?”
隔壁的姑娘笑得花枝乱颤,这边的小千火冒三丈,挠的金发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