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像潮水涌上西岸,洛林沦陷的速度令人想起翻卷在火苗里的草纸。城市被德军以闪电速度攻占,撤退的法军甚至来不及摧毁铁路和枢纽,就眼睁睁看着德军马不停蹄地登上呼啸的火车,通过铁路网攻向洛林各地,一如病毒通过血管网辐射到人体四肢。
这烈火吞纸一般的征服速度,只有弗兰大帝能够比肩。
大帝尸骨未寒,祖国已经沦陷。
败退的法军为了活着回家,沿途洗劫本国的村庄。败兵比强盗更加凶残,他们把恐惧、懊丧和愤怒都发泄在同胞身上。败退的法军打着“坚壁清野”的旗号,一路摧毁村庄,不仅奸抢掳掠,甚至洗劫了村民过冬的存粮,美其名曰:防止它们落到敌军手里。
法军败兵像蝗虫席卷洛林。然后德军蜂拥而至,开始第二轮洗劫。
整个洛林,生灵涂炭。
村民对弗兰大帝的军纪充满信任,导致农夫们对败兵毫无防备。于是村庄沦为逃兵的乐园。
一个苍老的农民试图抢回在法军怀里尖叫的女儿,他死不松手地被拖过菜地,却被一脚踩进泥里。老农从泥淖里爬起来时,发现一切都完了,因为他透过篱笆看见,谷仓后面露出两只翘起的长腿,脚丫上还挂着一片裙子,少女嘶哑的尖叫宛如杀猪。
“你们住手!弗兰远征军离开法国时可不是这样的!”农夫声嘶力竭地呐喊。
“那么新时代来了,老家伙!”谷仓后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嘲笑。少女的尖叫声暗淡下去。
一名狼狈的法军上尉正在清点粮食,他严肃地教导农民,试图替自己辩护:“我们现在不叫弗兰远征军。我们叫法兰西共和军。帝国的黑暗统治已经结束,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正秉持崭新的宪章冉冉升起。这份宪章更加先进和优越,它能够指导我们,如何在人人只追求自身利益的基础上建立社会。”
他义正辞严,显然理论基础非常扎实。
“说的好,上尉,比起服役,你更适合从政,”一脸满足的中尉走过来,庄严地系皮带,“轮到你了。把压力喷射出去,你会焕然一新的。”
刚刚还义正辞严的上尉,立刻跑向谷仓后面。老农看见那双洁白的脚丫正歪在泥地上抽搐,这让他痛彻心扉。
老人家抓起干草叉,冲向大放厥词的上尉,试图捅穿他的制服。不出意外地,老农的背心被子弹打穿,胸口洇开一朵不甘死去的梅花。老人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泥巴。
“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开黑枪的中尉退出弹壳,问那个上尉。
“我背诵了一下艾萨克的古典经济学批注……”上尉呆呆地看着怒目圆睁的尸体,翘起的裤裆又平坦如初。他没想到,他只是放飞一下自我,居然就出了人命。
客观上说,法军的暴行延缓了德军的推进。因为德军进入村庄收税时,发现警惕的农家少女已经钉上门窗,窗缝里露出一支锋利的干草叉。
村民已经交不出一粒粮食,并且对军人极其警惕。
出于巩固统治的考虑,德军被迫放弃征收粮食税,反而拨出少量军粮作为过冬口粮,发放给村民,以抵消村民激烈的抵抗情绪。巩固秩序更加艰难,为了治安宣传工作能顺利进行,德军的后勤压力更大了。
腓特烈的预言果然命中。就算征服很顺利,统治却不容易。所以他制定了在冬季结束前占领巴黎的激进战略,然后在冬季进入休整。
于是,在战术地图上,德军形成三支激进的鲜红箭头,分三路包围了洛林的首府——梅斯要塞。
巴赞元帅在巴黎的政治压力下,错过了最后撤离梅斯的机会,形成决战氛围,正中腓特烈下怀。
而前来支援梅斯的夏龙军团,必须想方设法与梅斯守军汇合。他们有两条路线可以选。
第一,直接杀穿德军左翼战斗群,踩着德国人的尸体,冲进梅斯。这是最简短、直接的路线。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胆魄和勇气,因为德军左翼战斗群一路高歌猛进,至今未尝一败,可见他们正在寻求歼灭这批援军的机会。
这大厦将倾的时刻,麦克马洪将自己视为法军最后的希望。他始终没有正面冲击德军的勇气。与此同时,第一军团在梅斯孤立无援,在维持毫无希望的固守,麦克马洪又不能不支援。
第二,于是夏龙军团违背基本作战原则,选择从边境城市绕道,以色当为补给点,曲线援救梅斯。
于是,在巴黎的干预下,夏龙军团终于和梅斯军团失之交臂,被德普联军分割成鞭长莫及的两块,奠定了战略劣势。
在夏龙军团千里迢迢地绕路行军时,梅斯军团一直消极固守,等待援救望穿秋水,不仅没等来夏龙军团,还被腓特烈围得越来越瓷实,不仅断粮断路,连水源都给切断了。
直到这个时刻,巴赞元帅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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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要塞是一座宏伟的坚城,它被先代法皇赋予了“洛林之门”的使命,作为抵挡普军的前线心脏而存在。为了加固工事和交通,自古以来,历代法皇就在梅斯要塞后方修建错综复杂的道路,来完善梅斯的交通,坚固梅斯的堡垒。
腓特烈带军官团查看梅斯要塞时,他们站在山丘之上,都必须仰头眺望远方的棱堡。梅斯的高墙就像项链,串着几十尊状如棋子的巍峨圆堡。
那圆堡塔楼数目众多,而且恢弘无比,宛如敦实的壮汉,捍卫着腰后的高墙。圆堡上的火炮占尽优势,它们居高临下地瞪着四面八方,威慑攻城者的胆量。
在历史上,这座堡垒曾经替法兰西拖住敌人脚步整整八年,导致入侵者无功而返。无论谁想拔出这颗心脏要塞,都必须付出鲜血和意志作代价。
除了维纳之外,如果天下还有不落坚城,梅斯可称第二。
菲莉雅看见腓特烈抿嘴不说话,就挨过去轻轻耳语,擅自猜测他的心思:“巴赞消极防御,其实也很高明……这种高山仰止的坚城,普通士兵看看都会心寒吧,更别提攻陷它了!”
“不,巴赞固守就是等死。为了生存,他必须尝试突围。”腓特烈放下望远镜,在秋风里微笑,一锤定音:“我不会攻城,我等巴赞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