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落落却站了起来,剑指并拢胸前,另一手,结出手诀!
朝着半空中的黑气一推!
小甯一下蹿出去,抱住她的手指,拼命地摇晃轻飘飘的纸身体,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别发疯啊!臭道姑!一个小倌罢了,他自取灭亡,同你有何相干?你快停下!老三!你是不是傻了!快拦住她!”
“呼!”
劲风刮过!
万鬼长哭!
西六街上方,顿如狂风卷袭,哀鸣肆虐!
那些残念,那些不甘,那些冤屈!
骤然凝做一股黑气,直扑刘明成和钱学道而去!
云落落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束起的长发飞扬飘动!
她抬起眸,看向那即将上马车的二人!
剑指缓缓往前。
——一点……
指尖却被握住。
她顿了顿,抬脸,看站在面前的封宬。
俊逸翩翩的郎君,垂下一双凤目,朝她含笑望来。
菱唇微弯,唤了声,“落落。”
她看着他。
指尖温热而有力,温柔又包容。
他也看着她,轻笑,“交给我,好不好?”
她没说话。
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娇气的痴缠任性,“落落。”
左臂内侧,忽而蚀骨剧痛猝然袭来!
被握住的剑指一颤!
扑到了钱学道和刘明成头顶的黑气倏然散去!
狂风骤止!
方子清惊呆了地看向半空,又缓缓低头,看那边被封宬挡在内侧的娇小身影。
忽见。
封宬另一侧手臂微微一抬。
原本散在各处的众皇家侍卫,顿时身形一闪,扑向了钱学道和刘明成!
“噗嗤!”
手起刀落。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那血溅三尺!
钱学道和刘明成一起瘫软了下去。
周围人顿时惊叫!
可不等叫声破出嗓门!
又是一阵森光凛冽!
不过几个呼吸间,身影起伏。
数十人,已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浓烈的血腥气,在这破门昏暗的灯笼下,肆意漫开!
原本不过破败偏僻的西六街街口,因这无声而碾压式的绞杀,瞬间沦入阿鼻!
厚重的血色,自暗夜的无边处,纵贯而入,啸滚密布!
方子清瞬间浑身僵硬!手脚冰冷!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殿下!
嗜杀,无情,残忍,不仁!
可,不仁……么?
他的视线,又慢慢地转到那边安安静静地躺着的琪官儿。
他的身上,盖着一件华美的外衫,那是……先前三皇子殿下穿在身上的。
方子清看着那件衣裳,以及他面上的安详。
良久,又慢慢抬头,看向那边。
封宬看着面色发白的云落落,见她转脸似乎想去看他身后。
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指尖,往怀里微带了带,轻声道,“落落听话,不要看。”
分明阎罗镰刀收割性命的声音就在耳畔一遍遍清晰落下。
可云落落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的眼前,倏然出现了一幕奇怪的场景。
小小的娃娃,坐在一个巨大的鲜红的上古图腾中间。
一个戴着面具一身白衣的人,提着一柄尖尖的短刀,蹲在那娃娃面前。
然后拉起那个娃娃的左手。
对准她的手臂内侧,刀尖银光森森。
观主的脸忽而自那森光后出现!
他笑盈盈地将那小娃娃抱了起来,低声轻叹。
“可怜的孩子,唯今之法,只能这般才能让你活下去。今后你便不能……”
“落落。”
温雅轻柔的声音,夹着隐隐的关切,在耳内响起,“落落,你还好么?”
她抬起头,发现光景不过数息间。
周遭的血腥气,浓郁到让人窒息。
她忽然轻轻地皱了下眉。
看得封宬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要细看,面前的小女孩儿已然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左臂。
他顿了顿,道,“此处不宜久留,我先送你离开……”
不想,话没说完,云落落忽然往前一靠,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口。
他一怔。
便听到一声低低轻喃,“痛。”
“什么?”封宬的心跳仿佛听了一瞬。
低头,只看到那毛茸茸的脑袋,缩在他的怀里,轻软又毫无防备的,再一次浅浅说了句,“三郎,我好累。”
封宬的眼底微缩。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将人抱在了怀里。
垂眸看着怀里女孩儿白梨妍面,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手心里的头发软而单薄,怀里的小女孩儿,却没闭眼,反而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侧处。
往前一点。
“啊——”
血色充斥的窒息暗夜里,有一声惨叫,骤然而起!
封宬眉梢一挑——刘明成的声音?
怎么可能?
赵一动手,他绝无可能还有生机。
侧过脸去,不想,就见那散开的无数怨魂残念,忽而朝某个方向扑去!
刘明成……的魂体,正朝着一处狂奔!
只是很快便被怨念包围!
尖叫与悲鸣声轰鸣入耳!
刘明成的魂体,不过眨眼,便被撕扯了个干净!
“叮——”
半空中,隐约有一声奇异的铃声响起。
他扫了一圈,不见踪影。
却听怀里的云落落低声念,“无常勿怪,弟子冒犯。会亲往城隍告罪。”
“叮——”
又一声铃铛,却是已离得很远。
封宬又扫了眼那撕碎刘明成魂体后便散开而渐渐消失的怨念,收回目光,再次看怀里埋着头的小丫头。
低笑,“又不累了么?”
云落落这才扶着他的手臂,侧过脸来,也没说话,只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微微弯唇。
赵一落到他身后,又立刻往后退开两步,以防周身的血腥气沾染了殿下。
同时沉声道,“三爷,已清缴完毕。无一活口。”
不远处,方子清一震。
就见,封宬淡淡点头,连头也没回地说道,“收拾干净。”
“是!”
赵一应下,面无表情地再次转身。
似乎早已习惯此种行事。
方子清微吸了一口气,却吸入了满腔的铁锈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看封宬伸手,将那位被他抱在怀里的道真打横抱起!
然后朝他看了一眼。
他迟疑了下,走过去,躬身行礼,“请贵人吩咐。”
封宬神色冷淡,只朝街口那血流四处的马车处瞥了眼,道,“刘明成和钱学道的死,若交给你,你可有妥善解决的法子?”
一句话,好似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