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道家因果,云皓本不会与这孩子有过多牵扯。
拿出一两银子,也是全了这一面之缘。
想着这做父亲的,多少还有几分良心,有了这一两银子,能缓过几日,许是还能再另想法子。
于是便不再理会,继续赶路。
谁知,这一路之上,竟发现这白云山周边的村镇,卖孩子的情况,居然不胜凡几!
彼时大玥朝虽已兴起佛道之奉,今上好奢靡享受,可国力昌荣,又是江南富饶之地,怎会有这般卖儿鬻女的穷败之象?
在他再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被自己的母亲为了一贯大钱推搡给一个鼠头鼠脸面相奸猾有煞色的男子时,终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快走!哭什么!再哭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男子拽着女孩儿,一路骂骂咧咧,甚至还扇了那小女孩儿好多次,一直将小女孩儿带进了白云山脚下的深林里。
而这深林里,居然还奇异地盖着一座小院子!
云皓站在大树后,就见那院门打开的时候,内里还站着好几个形容魁梧的壮汉。
顿觉不对。
这并不像平常买孩子的人家。
他略一沉吟后,还是在院门重新关上后,靠近过去。
然而,院子内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隐约能听到那几个壮汉的交谈声。
“还是不够啊!现在这生肉难买啊!”
“还不是老大口味太刁了,非要吃细皮嫩肉的。不然这周围能吃的,少说也够个一二十年的了!”
“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二水村的那个小妞儿,腰粗屁股大的……”
“吸溜——浑身都是肉啊……”
云皓听着就皱了眉,手指一点。
紫鸢便飞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便飞了回来,在他身后轻声说:“主人,在那里。”
云皓绕过了前院,跟着紫鸢来到后墙的一处窗户外,听到了窗户内不止一个孩子的哭声。
“娘!娘!我要娘!”
“我想回家……呜呜……”
“姐姐,我好怕……”
“哐!”
房门忽然被踹开!
接着再次传来方才满面奸猾的男子的怒骂声,“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你们爹娘不要你们了!把你们卖了!再哭也没用!谁再敢哭,我就先把谁送去给黑老大吃了!”
孩子们的哭声顿时压抑下去!
却还是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
胆颤心惊的,充满恐惧的。
云皓慢慢地沉下了脸,朝那窗户瞥了眼,剑指一并,轻轻一点。
便有一道符篆顺着窗户缝隙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接着。
他目光一闪!
眼中出现屋内的场景!
十几个孩子,蜷缩着挤在屋子的一角!其中最大的,约莫也不过八九岁,最小的,竟还有一个还让大孩子抱在怀里的婴孩!
接着。
云皓眼神一变——看到了先前他碰见的那个女孩儿。
头上的稻草还在。
脸上的脏渍被泪水划开几道白痕,颤抖地抱着膝盖,缩在一个同样褴褛的小男孩儿身边。
门口,那个鼠头鼠脑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刀,正跟挑选砧板上的鱼肉似的眼神,在扫视着这群孩子。
“主人。”
飘出去的紫鸢又飘了回来,轻声道,“有妖气。”
云皓脸色一沉,抬手,剑指在额头一点,果然就见,那院子的上方,有一股淡淡的黑气萦绕。
他的眉头再次拧紧。
忽然就听屋子里的孩子们再次发出一阵惊叫。
他的眼神再次一闪。
屋内藏于暗处的符篆跟着一闪。
再次看清屋内的场景。
那个鼠头鼠脸的男子,凡人的面孔下,竟隐隐约约透出一张鼠脸,露出尖利的牙齿,森笑着上前,一把拖出里头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子!
“不要!啊——”
女孩子奋力挣扎,拼命尖叫。
却被“啪!”一巴掌扇得晕了过去!
鼠脸男子模糊的面容露出可怖又嗜血的怪笑,一把提起那小女孩儿,森笑道,“不知好歹!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然落到我们老大手里,哼哼,有你好受!”
说着,便大步跨出门去!
紫鸢猛地自身后靠近,“主人!”
云皓摆了摆手,看了眼那院子上头,低声道,“你看着这群孩子,我去看看。”
紫鸢连连点头。
云皓一转身,踩着院外的一棵小树,一翻身,便悄悄地落进了院子里。
紫鸢自半空看去,瞧见院子里那两个壮汉还在喝酒,又看那鼠脸男子扛着小女孩儿去了后院,忙伸手指了指。
云皓点头,猫腰,摸了过去。
“嘿嘿。山中的大王无人做,鼠爷我今日来快活~~”
鼠脸男子拎着小女孩儿,哼着小曲儿,乐哉乐哉地进了后院的厨房。
那厨房并无锅灶,只有一个十分巨大的灶台,上面摆放着长短不一几把森光闪闪的尖刀。
灶台上面周边全是一片乌色。
鼠脸男子嘿嘿一笑,将小女孩儿扔在了灶台上,然后转着绕了一圈儿,拿起一柄最锋利的尖刀,阴笑,“嘿嘿,从哪儿开始呢?肚子上也没几两肉,要不就先从这儿……”
说着,手上尖刀一抬!
却猛地听到身后一声低喝。
“急急如律令!定!”
他陡然一惊!
猛地回头,却见一道金光符光骤然袭来!
他下意识朝旁躲!
那符篆却犹如有生命一般,跟着转了个圈儿,一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啪!”
鼠脸男子当即就以握着尖刀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又惊又怒地瞪大一双绿豆眼,就看灶房门口,走进来一人。
一身破烂道袍,面色清隽英朗,通身道骨仙气!
他震惊地张了张嘴。
那人却将并起的剑指一点,他立时便一个音也发布出来!
“这是……血味?”
云皓踏进灶房内,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的黏腻腥臭味。
待看清灶台周围的乌黑颜色时,神情当即不受控制地阴沉下去!
他绕过灶台,走了两步,又伸手,摸了一点其中一处厚密的血迹。
旋即面如霜布地寒声道,“这么多的血,你们杀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