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转过纸做的圆乎乎的脑袋,看封宬,“小道姑刚刚说什么?这东西,是你劈的?”
封宬被她这模样一下逗笑了,摇了摇头,蹲到云落落身边,问:“所以这内丹有何古怪么?”
云落落想了想,从布兜里掏出一枚符篆,裹住那两枚内丹拿起,又隔着符篆放在手心。
剑指在那内丹上一挥,无声念了两句咒语。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再起。
随即,原本亮晶晶的内丹失去了光泽,呈现一颗黑而无光略带粼波的弹子模样。
小甯鬼火一闪。
封宬便看到,那黑色凹凸的两块内丹上,飘绕出一丝青黑的气息。
“这妖物还有一主。”
云落落散开了简直,道,“若其主出现,此内丹便会有异动。”
封宬微微讶异。
小甯却笑了起来,“哇啊!小道姑,你也太聪明了吧?”
这样还愁找不出是哪个在背后做的手脚么?
她笑着拍封宬的肩膀,“哎!小三子,有此贤内助,是不是很高兴啊?”
说着,还故意‘瞟’旁边的云落落。
然而,这木讷的小道姑却还是盯着手里的内丹,一副若有所思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的傻样子!
顿时气馁!
倒是自家这有眼力的弟弟笑着开口,“有劳长姐,去唤暗七过来,我有事吩咐。”
小甯现在高兴,乐呵呵地应了,转身飘走了。
封宬斜眼看她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拿胳膊轻碰了碰身旁的云落落。
云落落抬头看他。
他弯唇一笑,道,“落落,事情不太对劲吧?”
云落落眼睛一眨。
封宬扫了眼她手心里的内丹,“刺杀,石像,更多的只是看上去凶险。不提刺杀中我被诅咒昏迷一事。单以刺杀与石像的两相来看,这两个更像是为了威慑或者做给什么人看的动作,并非以索要我的性命为目的。”
见云落落依旧看着他。
封宬再次微微一笑,道,“而诅咒,与蛇群,才更像是为了要我的命而来。如此,这内丹所能寻到的,恐也不过其中窥角。”
他看着云落落的眼睛,轻声说:“所以,落落,我怀疑这其中,并非一人之力。”
云落落再次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朝点了点头,“石像所用傀术,与那诅咒,以及这妖物,确实并非一种术法。”
顿了下,又抬眼,与封宬看来的眼睛安静地对视,平和又清浅地说道,“三郎,我能助你者,不过挡开诅咒护你性命。然,若咒术不停而来,我亦无法。如此穷尽,终归不是良法。”
护你性命。封宬轻笑。
再次朝云落落靠近了些,认真又温和地笑道,“所以,我有一法。可引蛇出洞。”
“什么法子?”
后头,暗七突然探头问。
封宬就看到了面前的云落落,被惊得瞪圆了一点点眼圈,如同初见那夜,在那阴森鬼宅里,她暗藏在平和清冷面像下,掩藏的,那点几乎不能让人抓住的,可爱又有趣的反应。
失笑出声。
回头,敲了下暗七的脑袋。
然而,这回暗七居然不嚷痛了。
他居然呆住了!
愣愣地摸了摸被敲过的脑袋,傻乎乎地问:“爷,您刚刚是打我了不成?”
“……”
封宬忍俊不禁,摇了摇头,道,“给方远去信,让他带队在京城外的平永县停下。”
暗七歪头,“啊?”
跟在后头飘来的小甯也疑惑,“小三子你这是要干嘛?那边不是掩盖你行踪的障眼法,你让他们还故意在京郊停留,不怕招惹人注意?”
封宬含笑点头,“要的便是惹人注意。”
瞥了眼身侧的云落落,见她用符篆将那妖丹包住,继而笑着说了声,“守株待兔。”
小甯霍然反应过来!
要杀封宬之人,不管晓封宬是否真的丧命,必然都会派人去方子清处打探或做手脚。
一是为了确认,而是为了根除。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
“啪!”
她猛地一拍手,鬼火迸溅几颗小火点,她笑起来,“就让那小书生把声势搞得浩大一点儿?”
封宬笑着一颔首。
小甯转过去又推暗七,“还不快去?!哎哟!刚回京城就有这样的好戏看了!我好激动啊!不行,我还要去找小一,叫他们表现得悲痛欲绝一点儿才行!这样才更有趣!”
说着,鬼火一闪,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跑到云落落跟前,使劲拽她发髻,“小道姑,你再给我松松绑,像刚刚你掉崖前那个。我给你们做跑腿的,嘿嘿!快呀!”
封宬听着这话奇怪,朝两个看了眼。
云落落的眼中似乎浮起几分无奈,剑指在小甯的鬼火上一点。
小甯一笑,凑过去在她脑门上一拍,接着,闪了个没影儿。
一旁,暗七摸了摸脑袋,左右看了看。
见黑影和白影还在拉扯白影怀里那把刀,突然笑眯眯地凑过来,“那个,云先生,待会您能不能也给我的短刀加持点咒法什么的……”
被封宬瞥了一眼,脑袋一缩,“卑职立马就去!”
然后也跑了个没影儿!
封宬收回视线,看云落落抬着头,看悬崖上方,狭窄的黑色长空里,只有一枚弯月悬挂静然。
他走过去,轻扯了下她的袖角,“落落。”
“嗯。”云落落收回视线,转而朝他看来。
不管何时,这个女孩儿,从来都会这样坦坦荡荡地将一双干净纯澈的眼,朝你望来。
封宬的两指捏着她的袖角,道,“如你所说,这般人心算计,在你我所见之未来,将会层出迭见。于我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不管他们所来是何阴谋险恶,我皆会尽我所能,护你安然。只是你……”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承诺如眼前那山溪中漂浮的水月,捏着云落落袖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收紧几分。
不想,却听云落落问:“三郎只说司空见惯……”
她的声音如同这夜里夹杂水声的风,轻轻摇摇的,落在封宬的耳里,却又如同晨钟暮鼓的轰鸣,一遍遍震荡心头。
她问:“三郎只说司空见惯,为何不说,可愿去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