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心痛,哀家自然也是心痛。唉!平素里只觉得安儿那孩子安静又乖巧,谁知竟……能下得了这样的手?皇上,当断则断,不断……只怕此事若传扬出去,皇室声威受损哪!”
王鹤就见封宬勾了勾唇角,立马走了进去,站在屏风外,低声道,“皇上,三殿下求见!”
殿内,林贵妃的哭声骤然一顿!随后,又哭得更加委屈可怜!
“传他进来!”
封宬抬脚,步入殿内。
绕过那张价值连城的屏风,步履从容地走进殿内。
随后,叉手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太后。”
林贵妃的哭声又微妙地停了下,继而用帕子遮住了半边脸。
“起来吧!”
景元帝的声音里明显透着疲惫。
封宬起身,抬眼,看到了坐在景元帝左手下侧一身鸦青色素服的荣昌太后。
见她手中慢慢转动的小叶紫檀佛珠。
以及朝自己看过来时和蔼慈善的目光。
微微勾唇,垂下眼帘。
景元帝朝他看了眼,道,“封宗的事,你知晓了?”
封宬垂目颔首,“是,儿臣在进宫时略有耳闻。”
林贵妃的哭声骤响!
“宗儿啊!他死得好惨哪!就那样被封安给杀了!到处都是血啊!他得多痛啊!我的孩子啊!皇上,您要替妾身做主啊!”
这样的哭相,不似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倒真真的有几分民间柔弱无助的娘亲模样。
连太后都微微动容地轻叹了一声。
却听封宬忽而轻笑了一声。
“封安杀了封宗?”
林贵妃一听这话,就知他这一回是定要护住了丑丫头了!
当即哭道,“三殿下!您没亲眼看见!封安就那么坐在宗儿的血里头,手里那样一把刀……不是她,又是谁!”
封宬看着她悲愤交加痛不欲生的情态,慢慢地摇了下头。
“且不说封宗同封安身形体力所差几乎是天地之别,要封安用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地杀了封宗。难不成……”
他勾了下唇,“是封宗伸着脖子让封安抹上去的?”
“封宬!你放肆!”
林贵妃大怒,猛地转向景元帝,“皇上!宗儿怎么说也是三殿下的兄长!死者为大,他竟如此亵渎!实在是有辱圣听!”
“是有辱圣听还是贵妃心里有虚?”封宬轻笑。
“你!”
“够了!”
景元帝猛地一拍扶手,朝林贵妃警告地瞪了眼,又看向封宬。
片刻后,说道:“封安就交给你处理吧!”
正满心怒火的林贵妃眼底骤然一震!
随即猛地用帕子遮住止不住快意的嘴角!
——御察院是什么地方?皇帝身边的一把刀!
交给封宬处理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要叫封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封安!
好!好!
封安不是跟封宬最要好么!
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这样的凶名到时再传播出去!
封宬这个连亲妹都能杀的恶鬼,谁会拥戴?!
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只要他抗旨!
就证明他有野心!必会招来皇帝更深的忌惮!
看你如何选!
我儿已死,你这个狗杂种也别想落着好!
林贵妃捏着帕子的手已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听封宬问:“是,儿臣领旨。”
林贵妃猛地抬头。
连一脸慈霭的荣昌太后都微微讶异,看向封宬。
倒是景元帝点了点头,对荣昌太后道,“交给小三,太后也能放心了吧?”
荣昌太后收起脸上的神色,无奈一笑,转着手中念珠站了起来,“哀家也是心疼皇上左右为难,才来瞎出主意。哪知皇上早有了定论,倒是哀家多虑了。”
景元帝跟着站起来,“是朕叫太后费心了。”
荣昌太后摇摇头,又转向封宬,笑道,“宬儿办事,哀家自然是放心的。只是……”
她顿了下,再度转向景元帝,“到底安儿那孩子是皇室血脉,叫宬儿出面多少有些不妥。”
林贵妃脸色一变,刚要说话。
荣昌太后却已说道,“哀家想着,若是有人能在明面上替宬儿遮一遮,也是好的。”
林贵妃心下一沉——太后这是何意?
便听景元帝问:“太后的意思是?”
荣昌太后微微一笑,低声道,“丰亲王。”
景元帝脸色一变。
封宬眉梢微挑。
荣昌太后朝封宬瞥了眼,又扫了眼几步外的林贵妃,道,“出了慧儿的事儿,奉亲王府已是风口浪尖的议论了。如今他也不差这一点儿名声了,不如便由他挡着。总好过叫宬儿去背这个弑妹的恶名,叫百姓以为咱们大玥的皇室里,尽是无情冷血之人呢。”
林贵妃皱了皱眉,她还不知晓封慧的事儿,却听出了其中的几分关窍。
再看景元帝,竟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伴君多年,她立时知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皇上……”
景元帝却已点了点头,“如此,就依着太后的意思吧!”
荣昌太后舒眉一笑,点了点头,转向封宬,“如此,哀家便吩咐丰亲王去御察院候着?”
封宬垂目,微微俯身,“是。”
荣昌太后的视线落在他白壁般的脸颊上,笑了笑,扶着宫人的手,离了交福殿。
林贵妃看了眼景元帝,迟疑了一瞬,就听景元帝道,“你先回去将宗儿的……后事好生料理了,待会朕会去昭阳宫。”
林贵妃眼下一亮,却紧跟着福身,更咽道,“是,妾这就回去,安置好宗儿。妾告退。”
待人都走后,景元帝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回了交椅内,长久地没说话。
封宬看着地面上繁复华美的地毯。
在景元帝的呼吸渐渐平复后,问:“父皇,封安何在?”
景元帝摆摆手,朝外唤了声,“王鹤!”
王鹤应了一声,脚步却是朝外头走去。
封宬垂首站着。
景元帝朝他看了眼,半晌,哑声道,“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封宬垂着眼,叉起双手,“是,儿臣自当竭尽全力,查出幕后真凶。”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片刻后,景元帝才哑声道,“朕这两年是老了,可还未到昏头的地步。偏生这些人,一个个地,把朕当傻子看。”
“封安杀封宗这一桩案子里,便是个三岁孩童都能看出的疑点,偏生他们却全只当是瞎了一般,咬死了要封安顶罪。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