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止赵一赵三,连封宬都微微皱起了眉。
他看向暗九。
暗九其实当时知晓的时候比他们反应大多了,连现在提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数十起一模一样的惨案,若真是同样之人所为,那便是至少上百条人命!
何等残忍!
他缓了缓心神,再次道,“属下觉着不对劲,又另外派人去查了这些案子,”他看了眼封宬,“发现,最近的一桩,是今年正月里,发生在一个名叫飞龙桥的县城里。”
封宬问道,“这飞龙桥在何处?”
暗九面色微变,眼露惊色,低声道,“在咸水村往北四十里。”
赵一赵三对视一眼。
封宬皱了皱眉,“此县城还有何异常?”
纵使暗九早已熟知殿下的心性,可敏锐到这般地步还是叫暗九止不住震叹。
他当即道,“飞龙桥的县令,十年前,曾为清河县县令,而冢底村,隶属清河县。”
赵一和赵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齐齐朝封宬看去!
封宬的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
他没说话。
然后听暗九道:“前往去查探之人来信称,惨案发生后,也有厉鬼行凶的谣言传出,甚至县里还有道士出现,不过后来却被县令打发了。之后此案便一直挂着悬赏寻凶,至今……未寻得凶手。”
“道士?”封宬看向暗九。
赵一和赵三还尚未察觉有何不对。
封宬却忽然声音发沉地问道,“可查过这道士了?”
暗九一愣,摇了摇头,“属下只命人去查这县令,还无消息传回。”
却听封宬道,“去查,年初案件发生后,出现的道士是何名号。”
暗九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
赵一赵三也跟着眼睛一瞪。
“殿下?!”
赵一低低惊呼。
封宬已捏着信纸转过身来,冷声道,“十多年前,青云真人前往冢底村,你们说他,可见过这县令?”
赵三的眼神骤戾!
几人已完全明白了封宬的意思!
——若青云道人十年前见过这县令,之后在飞龙桥又因为同样的惨案见到同一人。
他会不会心生怀疑?
事关云皓身负的血海深仇?作为师父,他会袖手旁观?
一个月后。
青云道人西去。
赵一眉头紧锁,低声道:“青云道人莫非是被……谋害?”
如此说来,他分明事先已送出拜帖,若青云道人当真身体不适,应当也该有所回绝才是。
但是他却并未收到拒见之意。
只有一种可能……青云道人的离世,是突发的!
他的话音刚出,就见封宬的脸上骤然森翳覆蔽!
眼中的冰冷几乎化实!
暗九当即抱拳,“属下这就让人去查当时前往飞龙桥的道士名号。”
若当真是青云道人……
“慢着。”
却被封宬唤住,回头,见他点了点手里的信纸,“出行文书记载,当年青云真人,从咸水村出发,一路往北,仅仅用了半月之久,便过了渭河,抵达冢底村。”
暗九点了点头,尚未明白封宬的意思。
便听他道,“渭河于西北,咸水村在江南。二者相距数百里,当年不过十六岁的青云道人,却缘何得知冢底村之案,急行如此漫长之路,赶了过去?”
几人皆是一愣!
封宬的声音已彻底冷了下来,“再去查当年冢底村之案。其中牵扯,受害,嫌疑,办案官员,村中所有,诸般种种,逐一细查!”
“是!”
暗九神色一凛,抱拳应下,转身便匆匆去了!
封宬转过身。
赵一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若青云道人当真是被……谋害,是否要告知云先生?”
封宬脚下微顿,没说话。
赵三在旁道,“云先生素来聪慧通透,若青云道人当真故于非为,云先生会毫无察觉?”
赵一朝他看了眼,若有所思。
封宬依旧沉默,朝前走了一段后,忽而出声:“赵一。”
“是,殿下。”
“你亲自去查。”他看向前方,“落落到灵虚观的那一年,青云真人的行踪。”
赵一垂下眼,抱拳,郑声道,“是。”
赵三低声问:“殿下是怀疑?”
封宬将信纸地给他,继续往前走,温雅之声里皆是霜意,“若大师兄被带回灵虚观并非意外。那么落落,又是为何被青云道人带回?”
两人皆是一震!
他们竟从未想到这点!
对视一眼。
赵三对赵一道,“你最近手里的事儿交给我。”
赵一点了点头。
封宬走在前头,脑中却再次浮现今夜,温泉池中,那个靠在自己怀里,软而轻薄的小小女孩。
她凑近他的咫尺前,轻声说。
三郎,你是我的无畏。
那眼神里的信任与依赖,那毫无保留的丹心与柔软。
这样好的女孩儿,却偏曾被人说。
——是晦气。是霉运。是会克死亲近之人的……煞星。
他攥了攥拳头。
落落从不提及观主离去之事,难道是以为……
他垂下眸,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神几经变化后,再度恢复一片寒冷淡离。
然后抬手,推开了面前的一扇门。
“嘎吱。”
内里两人,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趴在地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趴在一条偌大的长桌一角。
长桌上下四周,全是各种的符篆,木人,制法行咒的器物。
那上了年纪的听到脚步声,闭着眼便哀求,“真的写不动了,让人歇一歇吧!就是磨坊里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纯阳子!”赵三低喝。
趴在桌角的那个一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聚了聚。
昏暗的光线里,忽然看清面前这通身矜贵貌若仙君的人时,猛地一颤。
跟着便跪了下去。
张口,嚎啕大哭起来,“三殿下!三殿下!”
他膝行着朝封宬扑来,却被赵三拦住。
只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贫道知道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殿下您!贫道罪该万死,求三殿下,放过贫道吧!贫道以后再不做道门,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再不敢惹是生非!我我,小人对天发誓!”
他身后,躺在地上的那年轻人也醒来,一眼看到封宬,脸都白了!跟着跪起,却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