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在疯闹着要往底下跳的宣彤猛地瞪眼张口!
分明无声,却让人似乎听到他无声而痛苦的呐喊!
下一刻,摔进了高台里!
宣宋氏也跟着一声哑呼,眼皮一翻,要朝后倒去!
刚走出去的宣凌转身要扶,却被她又重重地推开!
她按着婢女的胳膊就匆匆往赏月阁上走,“我的乖孙我的心肝哦!快来人!来人!抓住那个混账!我要她偿命!要她偿命!”
宣李氏已哭得不行,跟着往那边跑。
周威落在后头,看了眼前头的宣凌,朝身后暗七黑影使了个眼色。
暗七黑影会意,从两侧,先一步绕到了高台上。
“彤儿!”
老夫人宣宋氏气喘吁吁地到了赏月阁的高台边,刚要抬脚朝上去。
忽听上头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就见宣彤敞着衣裳露出怀里微微发黑的护心镜,披头散发地大笑着跑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立马伸手,“哎哟!我的心肝!你没事……啊!”
却被迎面而来的宣彤一把推开!
整个人就朝后栽倒!
宣凌在后头连忙要去扶,不料宣彤又一转手,朝宣李氏推去!
“啊!”
宣李氏一下坐在台阶上。
身后跟着的一群婢女婆子顿时人仰马翻!
“嘻嘻嘻嘻……”
宣彤大笑,还拿那护心镜去照底下的人,发黑的镜面照的众人身影模糊晃动。
他一边照一边拍着手唱起来。
“老不羞老不羞,瞅瞅你那破落样。丑兮兮娇滴滴,吓得老头儿不敢望。嘻嘻嘻嘻……”
正笑得高兴。
忽听身后脚步声轻缓,立马脸色一变,一脚踩上宣李氏的腿,往下一蹦!
直接跳了下去!
大叫着,“不要啊!不要杀我!奶奶啊!娘亲啊!快救救我啊!”
然后就飞奔了出去!
宣宋氏刚刚站稳,就听到宣彤一声‘奶奶’,顿时眼睛都红了!
一抬眼看到台阶上站着的青衣梨面的云落落,顿时大叫,“抓住这个贼人!抓住她!”
几个粗壮的婆子见状,立时想要上前。
暗七和黑影忽而从旁落下,手中断刃森光一现!
吓得那几个婆子立马缩了回去!
宣凌在后头沉声呵斥,“都退下!不得冒犯!”
那些婆子哪里还敢有二话,立时退到了台阶下!
宣宋氏不可置信地瞪向宣凌,“大郎!你要包庇害你亲兄弟的凶手?!”
周威站在台阶下的人群外,又朝宣凌看了眼。
宣李氏好容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扭头就朝楼下追,“彤儿!你别跑!是阿娘啊!你不认识阿娘了么?彤儿!你等等阿娘啊!”
一群婢女立马呼啦啦地跟上,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周威在旁边瞧着,心道,宣凌说闹得家里不安宁还真是往小了说的。
这阵仗,好家伙,宣平侯府都要叫这位宣二郎给掀翻了!
楼梯上,宣宋氏浑身颤抖地瞪着宣凌,想骂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拿手指着宣凌,半晌,忽然转身,扶着婢女就往宣彤去的方向追,一边追一边喊:“乖孙哟!别闹了!快来看看祖母啊!我的心肝儿啊!这可怎么办哟!都怪你父亲不中用,如今你受苦他连句话都不敢说,没用的东西!害我孙儿哦!!!”
宣凌只当那些话如耳旁风,面无表情地示意两边的护卫跟上。
又回头对云落落满是歉意地抱手行礼,“都是在下安排不妥,叫先生见笑。今日……”
“今日若不驱除他身上的鬼气,他活不了。”云落落走下台阶,淡然开口。
宣凌话音骤卡!
猛地抬头看向云落落,“先生?!”
云落落抬起手心,宣凌这才看清她的这柄刀。
似星似露,金色的光华流转。
在她手指一收时,倏地化作星光点点,在日光下,似尘斓散去。
宣凌眼眶微瞪。
身侧,云落落已道,“他阳气亏空元神皆弱,受怨鬼缠身已丧命火二朵。方才那鬼气几乎令他神魂皆毁。我以术强行破开那鬼气缠绕,让他命火得以最后一线生机。然。”
她走下台阶,宣凌立时落后一步跟着她,屏息聆听。
“因他命魂太弱,我若全力驱除鬼气,会伤及他神智。”
宣凌眼神微变,再次看向云落落。
见她神色平和静宁,望着前头宣彤跑远的方向,缓声道,“故而,唯今之法,只能引那附身怨鬼自行脱出。”
宣凌神色骤绷,下意识觉得这是极难的术法。
怨鬼谓怨,定然难缠。既能附身宣彤,岂有那般轻易放弃道理?
可看着云落落从容的神情,宣凌不安的心思却渐渐地镇定下来。
他再次抱手,朝云落落躬身,“宣平侯府,谢先生大恩!”
抬目,却看云落落错开一步,不见波澜地说道。
“宣世子,待会儿,无论所见,切莫……”她微微一顿,朝他望来,说了两个字。
宣凌一愣。
后头,周威笑了一声。
……
通善坊。
“嘎吱。”
一扇并不起眼的小门被打开。
封宬垂首走了出来,神色冷淡地掸了掸衣摆,似是要掸去满身浓厚的血气。
身后,青影拎着染血的刀,低声道,“殿下,此处……要如何处理?”
封宬抬脸,露出一双腥色未褪的森眸,内里黑到不见半分情绪的深瞳幽微冷意泛开,朝后瞥了眼。
淡漠道,“锁好门,自有人来处理。”
“是。”
青影应下,朝后做了个手势。
封宬转身,走上路边不知何时准备的一架十分普通的马车。
刚进到车里,便见方远与郑玲芳坐在里头。
方远一眼望见他周身凛冽气势,那杀人过后的森狞之意几乎扑面而来。
不由自主绷直后背,声音也低了几分,与郑玲芳一起低声行礼,“殿下。”
“嗯。”
封宬坐了下来,将手里一直握着的卷轴递了过去,“二位先生看看?”
方远与郑玲芳一起打开,一眼便看到上头字迹被灼烧的痕迹。
方远皱了皱眉,继续往后,看到几行似花似纹的文字。
伸手,摸了摸那卷轴的布革。
“似是绢丝,却又厚了些。”方远说着,又拿手捏了捏,忽而举起,透过窗户的光亮,“内里似有金丝绞织而成。”
然后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此种材质,倒是前所未见。”
说完,却听郑玲芳道,“此为绢布,内里缝三层天蚕丝棉,可抗蚊虫,可防水火。经久不坏,可保字迹常年不褪。”
方远奇道,“龄芳兄竟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