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玲芳下意识去摸酒壶,瞥了眼一边的封宬,又缩回去,点头,“曾无意间见过一游历和尚拿过一卷心经,用的便是这种布料。”
“佛经?”方远微讶。
封宬森眸微抬,朝那卷轴扫了一眼,道,“那先民的大巫说,这上头记载的,是最初教会先民以山鬼祭祀太阳神的大圣人所书写的束灵咒。”
“太阳神?”
“束灵咒?”
方远和郑玲芳对视一眼。
郑玲芳道,“先古有载,山神诸众,太阳为其一。故而有的地方以太阳神为祭祀之神,不足为奇。”
方远点点头,又看向封宬,“束灵咒倒是闻所未闻,那大巫是如何说的?”
封宬掏出一方帕子,默了一息后,道,“他未曾言明。”
“什么?”方远意外。
蹲在门口的白影低声道,“殿下正问着,那大巫突然七窍流血而亡。”
想到方才的情形,他不由皱了皱眉。
半个时辰前。
“唰。”
青影一刀下去,鲜血喷溅。
一块血肉当即从那老族长赤裸的上身掉落下来。
“啊!!”
他凄惨高呼!惊得周围人齐齐发抖!
“大人!郎君!别,别割了!我,我说,我说……”
一派正经的老族长不复先前威严,卑微凄惨地趴在地上,哆嗦着说道,“二十年前!十三杀了山鬼大人,传承中断,山鬼之体便再得不到太阳神的恩泽!我我,我们正没有办法的时候,是个和尚,对,就是如今的那个圣僧,找到我们,说有法子替我们让山鬼大人转生!”
“不!”
那边,同样趴在地上不男不女的大巫突然高呼,“不可说!先圣之语,不可……唔!”
被白影从后头点了哑穴!
他想爬起来朝族长扑去,却又被白影一脚踢翻!
“歘!”
青影一刀扎在族长脸侧!
他吓得眼瞳直颤,立刻道,“他,他说,按着传统的惯例,将束灵咒画在十三身上,将她送归山神,然后他就能用法子,将十三的灵体寄生到她最心爱的人身上!如此,十三的山鬼之力便能因为她心中的情意而保留下来!”
封宬漫不经心地捏着卷轴,似是笑着的眸中却冷意凌厉地看他,“既如此,缘何又要杀了朱亭镇一家?”
族长似是没料到他居然知晓得如此详细!
眼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颤巍巍地正迟疑着要不要全部说出来。
“唰!”
青影一刀又割了下去。
“啊——!!!”
周围那些先民瑟瑟发抖地围拢在一起,几个小年轻缩成一团,几乎快要哭出来!
族长想要挣扎,双腿却被青影踩住,一双手在地上几乎抓出血痕!
他承受着巨大的疼痛,愈发沙哑痛苦地说道,“圣僧说……要想让十三寄生成功,还需要那被寄生之人,也就是朱亭镇自己甘愿献身!”
封宬想到了朱亭镇的叙述中,那段家破人亡的绝望,那心死不甘求生逃命时的不甘。
终于明白当时的违和感。
——为何有那么多的先民看管,却还是让他一个小小少年带着另一只才化为人形甚至连意识都不清楚的妖兽逃脱了出去?
原来,亲眼看见生身父母被施以极刑而亡,得一线生机又再度面临死亡跌入深渊时的折磨。
都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算计罢了。
这些人,就是为了让那阴煞能寄生在朱亭镇身上,故意布置的天罗地网。
将当时无助而绝望的朱亭镇,一遍遍地踩进万念俱灰中。
不过就是一场青春年少时纯炙真诚的情动,却生生将他拖入了几十年的血海深仇的地狱里头。
——他是不是已知晓了?
知晓了他的父母他的一生,不过就是为了这些人难填欲壑里的一颗石子。
眼前倏而浮现朱亭镇趴在马车里那一闪而过的眼神。
封宬看着因为疼痛而浑身抽搐,还在不断哀求的族长,忽地低笑一声。
用卷轴拍了拍他的脸,轻声道,“所以,这寄生,需得二十年才能成?”
族长连连点头,“是!圣僧说,只要二十年,他就能让山鬼大人在朱亭镇身上复活!原本我们是准备将人抓走,让圣僧施展法术的!谁知他居然翻脸不认,我们这才,才想着重新再以束灵法祭奉一个新的山鬼大人,再将朱亭镇身上的寄生转移过来……”
说着又朝封宬望去,“大人!我们真的没做过什么恶事,刚刚我也只是想让宝姐儿受山鬼之灵,所以才,才……我真的没有要玷污她……啊!!!!”
青影一刀下去,血水一下喷溅到他的眼下!
他连眼皮子都没眨地一刀划过!
“啪!”
一块肉飞出去,正好砸在拱台底下倒地的太阳神像嘴边!
“啊啊啊啊!”
周围人吓得再次往墙根里缩!
血腥气浓郁。
青影一甩刀刃,血水滴落。
封宬看着痛得满头大汗哀鸣不已的山鬼,嘴角反而翘起,慢悠悠地问:“山鬼之灵缘何却要由你去教她承受?”
族长痛得双眼昏花,可听到他那幽冷似鬼语的低声,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磕巴着牙关,道,“是,是……”
封宬抬手。
青影将手里的刀递过去。
封宬手腕一翻,刀锋对准族长的脸侧,一边慢慢地划着,一边笑道,“是因为,你糟蹋过太多的‘山鬼’?所以,自然地拥有了山鬼之灵力?”
族长眼眶一瞪!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晓!
“不,不是……啊!!!”
封宬的手指微微往内送。
锋利的刀刃便划开了族长苍老的面皮,鲜血从他的皮肉底下流出,顺着火光下闪着森光的刀刃一点点淌过。
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他想挣扎,却被青影从后头死死地抓住了头发!
封宬一寸寸地划开他的脸,看着他痛苦绝望的神情,眼中却浮起极为满意的笑。
他勾着唇,缓声道,“我呢,最厌烦旁人说谎。一个字,一块肉,不是咱们说好的么?”
什么说好!
分明是你自说自话!
可族长此时已被折磨得完全失去了半点反抗之心,当即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