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电话

10、电话

从21栋宿舍楼离开，没走几步是一个公告栏，有一个女生从公告栏旁边走过，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就哭了。

钟意侧头一看，公告栏上贴着两张海报，一张是“校园十佳歌手”比赛的宣传海报，上面印着曾经的优胜选手，夏眠冬就是其中之一。海报上的夏眠冬穿着黑白格子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一手插兜站着，另一只手向前伸着，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笑容阳光帅气。

而就在这张海报的旁边，贴着一张手绘的标题为“为学长送别”的海报，整张海报都是黑白色，内容也很简单，只用黑白字写着23号晚上7点到8点，在4210教室为优秀学长夏眠冬送别。

两张海报的对比是如此鲜明，一张色彩艳丽，一张黑白黯淡。

——生与死的对比。

夏眠秋没有去上课，她的父母不在临水，今天早上才赶到临大，母亲在寝室陪着女儿，父亲去奔波夏眠冬的身后事。

女生宿舍钟意也不好进去，他和黎荆一边向着夏眠秋宿舍的方向走，一边摸出手机给夏眠秋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出来，但是电话一接通，钟意就愣了一下。

黎荆见他突然停下来，就问：“怎么了？”

“秋秋在哭。”钟意看向黎荆，有点不知所措，又补了一句，“很伤心。”

黎荆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微笑道：“开免提。”

“哦。”钟意左右看了下，现在雨势不小，附近也没人，就点了免提。

夏眠秋的哭声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哭声很小，但也能分辨出来，她哭了一会儿，声音微哑的轻声问道：“星陌……你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本来就很柔美，此时带上些微鼻音，几乎有了撒娇的味道。

钟意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秋秋，你不用伤心，你哥哥的死我们会帮忙调查的，不论对方是人是鬼——”

“是我。”夏眠秋声带哽咽，“是我做的，都是因为我。”

“什……么？”钟意抬头近乎茫然看着黎荆，看到黎荆脸上沉思的表情，他一呆，立刻说，“秋秋你别说傻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还有那天，你哥哥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夏眠秋在哭：“哥哥问我回不回去，我给警察说了谎，他真的只是问我回不回去，后来他说有人叫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死，我后悔了，我并不想我哥哥死啊，我只是生气而已，我并不想他们死、我并不想的——唔——”

钟意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但夏眠秋这几句话说的不清不楚，他什么都没听明白，也不知道安慰什么。

电话那边依旧有连续不断的哭声传过来，一小会儿之后她突然喃喃自语起来：“对，我该死，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希望我哥死他也不会死，如果不是我希望沈家君死，他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我被魔鬼利用，呵呵……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秋——”

“夏眠秋，是谁在和你说话？”

钟意蓦然抬头看黎荆，黎荆面带微笑，刚刚他说话的声音也温和无比。

“是——”夏眠秋的声音徒然顿住，片刻后她吼了起来，“没人，没有人，没有人和我说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黎荆将声音放到最柔和，“你哥哥死的时候你正在和我们吃饭，他不是你害死的。”

“是我生了歪念，我很恨他们，然后就有人问我想不想他们死，我当时只是赌气，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死——我没有想到——我只是、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夏眠秋声音已经嘶哑，她仍旧在哭着，“我妈还安慰我，还让我不要伤心，但我哥就是我害死的啊……是我啊！是我啊！妈你为什么不骂我，不打我！都是因为我啊！”

“你妈妈呢？”黎荆突然问。

“我妈……我妈去帮我接水，她就要回来了……”

这时黎荆看了钟意一眼，钟意立刻会意，拿着手机小跑起来。

夏眠秋的母亲在寝室陪她，她说她母亲去帮她接水，临大所有宿舍在楼道走廊中间都有一个打卡的热水器，即使从离热水器最远的门去接水也走不了多久。她说她妈妈“就要回来了”也就是说她还在宿舍楼内，或者是附近。

刚刚黎荆判断出有人在和夏眠秋说话，虽然后来夏眠秋矢口否认，但她开始就说了出来。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可以从夏眠秋的情绪变化判断，这个人始终在刺激夏眠秋，让夏眠秋陷入了自责当中。

这个人是谁？他或者她为什么要刺激夏眠秋让她情绪失控？他和夏眠秋沈家君的死有关系吗？

21栋宿舍楼在临大“三层”式分布的第三层，而夏眠秋的宿舍楼在第二层，钟意刚刚赶到二三层直接的楼梯时，他突然停住了。

在手机里面，夏眠秋自责的哭声之间，突然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夏眠秋——眠秋——夏眠秋——”

那声音很细微，似乎离夏眠秋很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钟意气喘吁吁的回头去看黎荆，黎荆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连脸色还是一如往常的白。黎荆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我也听到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尖叫，尖叫从夏眠秋宿舍楼方向传来，钟意蓦然回头看向那个方向，只见夏眠秋从宿舍楼四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跳了下来，钟意视线被树木挡住，看不见夏眠秋落到了哪里，但几乎同时，手机里传来一声巨响。

钟意将手机放到兜里，他本来打着伞，此时伞一扔，撑着楼梯的栏杆三步并两步跳了下去，用他从未有过的速度跑向那个方向。

他离夏眠秋落下的地方并不远，跑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地址还没报完，他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夏眠秋。

夏眠秋落在了绿化带里，绿化带里没有铺草坪，而是种着一片修剪过的杜鹃花。此刻杜鹃花没有开，一些枯叶洒落在夏眠秋的脸上，她闭着眼睛，身体虽然扭曲，但并没有看到血迹，衣服头发都被雨水浸湿，看上去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钟意呆了一下，想问黎荆怎么办，但是他一回头并没有看到黎荆，心里顿时就有些慌。但慌乱只有一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怎么办，他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但是医生还没有来，他应该怎么做？

看着夏眠秋脸色在雨水里越来越白，钟意突然想起被自己扔掉的伞，他举目一看，那把伞被风吹着滚动了几下，离自己还近了些。他跑过去捡了起来，回头时却看见夏眠秋身上突然有一道绿色夹杂着黑色的细微光芒升了起来，片刻后又消失不见。钟意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钟意。”黎荆温和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钟意呆呆看向从一边灌木丛里走出来的黎荆，他还打着伞，雨水连他的裤脚都没有打湿。钟意顿时觉得有点荒谬，夏眠秋从楼上摔下来，生死不知，他居然还能打着伞如此气定神闲的走过来？

他知道黎荆平时从容淡定，但没想到即使是有人在他面前快死了他还是如此！

钟意将雨伞撑到夏眠秋头上，雨伞不大不能挡住夏眠秋的身体，他又不敢乱碰夏眠秋的身体，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加重了夏眠秋的伤势。黎荆也走过来，将雨伞放下，斜撑在地上，正好遮住了夏眠秋的另一半身体，然后他退到了墙边站着。

钟意看了自己举雨伞的手一眼，觉得自己的举动似乎有点傻，但他并没有动，只侧头问黎荆：“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黎荆问。

“就是，”钟意看着他描述，“就是一道光，绿色的光，在夏眠秋身上亮了起来。”

黎荆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看见了这个。”

黎荆抬手把他手中的东西给钟意看，那是一部手机，屏幕很大，也很贵，粉色的，一般只有女生才会用，他记得夏眠秋也有一部这个手机。

“应该是夏眠秋的。”黎荆说。

“所以，”钟意第一次升起了大骂一顿黎荆的冲动，“你刚刚去找夏眠秋不知道掉在哪里的手机了？”

黎荆将夏眠秋的手机顺手放到了自己包里，说：“你已经打了电话，我并不能帮上其它的忙，只能找一下和夏眠秋说话的人的线索。”

黎荆将这话说得理所当然，钟意也找不到点生气，只瞪着他放手机的包看了几眼，说：“你就这样收着了？”

“两个人跳楼之前的最后一次通话，这部手机说不定会是一个重要线索。”黎荆善意看着钟意，提醒说，“等会儿人多了会很乱，如果有有心人拿走了手机……”

“我明白了。”钟意叹了口气，“只希望秋秋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