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犀水剑 殇

一盏茶时间过后，他眉心处的竖瞳微微一转，慢慢退后，渐渐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丝毫。

那道竖形的伤疤也渐渐愈合，看起来光滑如初。石天龙身上的紫电亦于同时消散无踪，他的身形跟着缓缓降落了下来，就像刚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空中的百余把飞剑也恍惚间合作了一体，犀水剑这次并没有自动返回剑鞘，而是缓缓飘浮到了石天龙眼前。

此时它本来光滑如镜，锋利无边的剑体已然变的锈迹斑斑，更有多处已经断裂，在这些裂体上亦有一道道细小的斑纹裂缝，明明已然破碎，却不知为何，这些碎片仍然粘合在了一起。

石天龙看着已然形体崩溃的犀水剑，心中悲痛不已，只感觉一股愤懑之意如鲠在喉，无处发泄，鼻子一酸，眼中竟有些模糊了。

犀水剑乃是三年前石天龙师尊元阳子出关之时，由大师兄李基所赐，品阶为实阶中品。

三年以来，它陪着石天龙度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亦陪石天龙度过了无数凶险，见证了石天龙三年以来的每时每刻，遥想当日紫衣山无名湖内大战平山怪，再想真州城外与阿兰切磋，又想那日为了相救阿兰，大战炎陵门老者，还有那日明月湖畔奋力抗击兹乌兽，还有那日与风媚儿殊死相搏，还有……还有……

三年以来，犀水剑是他最为忠实的伙伴，亦是最为可靠的战友，平日里石天龙对它实是爱惜不已，每日里得了空都要擦拭多遍。实没想到，这次五印殿一战，它居然就这么崩溃了，神霄天雷灌体，实不是它能承受，然亦强自支撑，拼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成功凝结成天雷神霄图，最后一次仍是助他破敌，到了此刻，终是要就此散去了。

想到此处，石天龙心中的悲痛之情再也难以忍住，他的眼泪亦是一颗一颗落了下来，他想伸手去再摸一摸犀水剑，手伸了几次，终是不敢，实是怕它就此溃散开来。

犀水剑似有所感，它剑体轻颤，于空中缓缓的飘到了石天龙的胸前，接住了石天龙不断掉落的泪水，然后，它冲着石天龙的方向，剑尖向下，微微点了三次，似是拜谢石天龙对它之情，又似是与石天龙告别。

石天龙心中大恸，双手伸出，似要就此抓住它，再也不放手。

此时，犀水剑缓缓一个飘动，慢慢向上浮了上去，越浮越高，越浮越高，终是于极高处青光一闪，剑体崩散，化为了点点星光。

石天龙再也承受不住，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看着犀水剑消散的地方，泪水扑簌簌的不断掉落下来。

秦璐瑶此时也已经来到了石天龙旁边，见到眼前此幕，她亦是心中酸楚，没有人比她更加明白，犀水剑对于石天龙的意义，她并不说话，同样是跪在了石天龙旁边，挽住了石天龙的胳膊，鼻中一酸，眼泪亦是掉了下来。

然，虽心中大悲，石天龙亦没有忘记，张山诚还在柱子上钉着，琉璃亦是生死未卜，阿兰也同样不知情形为何，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悲意，缓缓站起身来。

扭头看看旁边的秦璐瑶，实是万幸，她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不然的话，此次回山，实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大师兄李基，亦不知究竟该如何向三师叔汇报。

就算依现下情形，张山诚这般重伤，他亦不知，回山以后，面对六师姐柳双玉，他又该如何自处。

这次洞天之行，看似圆满，实则大亏。

石天龙神思恍惚，一步一步朝着张山诚的方向走了过去，没走几步，秦璐瑶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天龙哥哥……天龙哥哥，你等等，你看这是什么。”

石天龙闻言停步，转身，抬起已经有些麻木的双眼望去，此时，秦璐瑶已经走到了石天龙身旁，她看着石天龙这憔悴之极的模样，心中更是酸痛，她抱住了石天龙的胳膊，口中轻轻说道：“天龙哥哥，你莫要太过于悲伤了，犀水剑若是有灵，我想它亦不会希望你如此伤心的。”

“是么……”石天龙眼神涣散，嘴唇微张，一道略有颤抖，完全不似人声的声音发了出来。

见到他这个样子，秦璐瑶更是觉得悲意大增，差点便又要哭了出来，她强自忍住，轻轻说道：“是啊，天龙哥哥，你想啊，犀水剑直到最后一刻仍在助你，我想，这便是它本心所愿吧，只要是自本心而发，我想，它便不会心有遗憾的，就这般散去，归于青冥，对于它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呢。”

“本心……本心……”石天龙一遍遍的念着，眼神渐渐凝聚起来。

秦璐瑶见状，连忙又是说道：“是啊，天龙哥哥，师尊曾言，世间万物皆有灵，区别仅只在于灵性大小而已，而人作为万灵之长，尤得本心所钟。凡是借由本心所发而行事，则皆不会留下遗憾。所以天龙哥哥，你就不要过于悲伤了。”

“还有哇，天龙哥哥，你看这是什么。”秦璐瑶说着举起了自己肤如凝脂一般的右手，把手掌摊了开来。

石天龙转头望去，只见在秦璐瑶手里的，是一个圆圆的长条形物事，一端是一个圆形突起，突起的外面乃是两支微弯寸半的尖角，一端则甚为平滑。只一眼，他便再也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这分明是一个剑柄，这个剑柄他更是熟悉无比，正是犀水剑的剑柄。

犀水剑并无护手，剑体化光归于青冥以后，剑柄却是保留了下来，方才它自空中落下之时，秦璐瑶早已看到，急忙跑过去接了过来。

石天龙伸出手来，微微颤抖着，慢慢的自秦璐瑶手中拿起了犀水剑的剑柄，他细细的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感受着犀水剑曾有的气息，恍惚间，他似是看到它仍是形体完好，寒光似水，游动如龙，正默然陪伴于他左右。

秦璐瑶看他又是陷入了深沉的怀念之中，不由略感焦急，不过这次石天龙却是自己醒了过来，他提起自己长袍的下摆，用力一撕，“吱啦”一声，一道月白色的布匹便握在了手中。

下一刻，石天龙珍而重之的把犀水剑的剑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他伸手又摁了摁，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方才略有安心。

此时，环顾整个大殿，大部分地方已经是被摧毁殆尽，诗萱与雪梨二人不知何时也早已没了踪影。远处的地上，有一只半握的血淋淋的手掌，不，只是半只。

石天龙看见以后，开口与秦璐瑶说道：“小师妹，看到没，那个手掌，应该就是言则正那厮的，殊为可恨，这次竟然让他跑了，不过下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你过去，把那手掌中的那株小草收起来，看言则正与那刑毕虢最后精心设计，大半便是为了此物，想必应该是个好东西。我去大哥那边，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嗯，我知道了，天龙哥哥。”秦璐瑶点了点头，冲着那半只断掌的地方走了过去。

石天龙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不断运行静心诀，至此，终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悲意，向着张山诚的地方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他便把张山诚放了下来，此刻，张山诚已然是昏迷许久了，石天龙不敢贸然动他，轻轻地把他平放在地，走到了钉着琉璃的那个柱子前。

然而一眼望去，他却是直接吓了一跳，这柱子上不知何时，琉璃竟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只似鹿而非鹿的动物，它是一个鹿头，头顶长角，身子上斑纹密布，并无尾巴，若不是它身上依然穿着琉璃的衣服，石天龙一定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随即他便想起，张山诚曾经告诉过他，言红茜即为妖族，那么琉璃是她弟弟，再加上那日织妍所言，他定也是妖族无疑了，这么说来，难道……这……便是琉璃的原形么？

石天龙猜的却是一点没错，当日琉璃与张山诚来到这五印殿以后，这里尚是空无一人，不过没过多久，诗萱与雪梨却是到了，雪梨见到他们二人，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禀报了诗萱以后，大战即发。

没想到他们二人实是低估了诗萱与雪梨的实力，尤其是诗萱，她战斗起来竟是一点女子的柔弱都没有，说是飒爽英姿实不为过，与他们二人交手，处处都是硬碰硬。

他们二人综合实力本就不如诗萱与雪梨，更何况琉璃由于修为压制，一身法术都是施展不开，终于在某一时刻，被诗萱抓住机会，一掌击在了他的后心，此时琉璃方才想要解除封印，却是来不及了，一身灵力皆被诗萱禁锢住。

他这一失手被捉，张山诚顿时压力大增，虽是奋力反抗，然实力终究相差太远，又是二人合攻一人，不久之后，他也是失手被擒，一身灵力亦被诗萱头顶的那根凤簪禁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