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一锤定音,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
四皇子面如死灰,朝堂中,他最怕的就是滕固行,不仅是因为那个老头倔、认死理,关键他还是个独夫,任何事只要撞到他手里,那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姚妃脸上也不好看,但她毕竟主持后宫事务多年,也情知在这种时刻,最重要的是稳固内心,她不知道自己的皇儿在这件事中,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但如今光看李凌急不可耐的神色,也情知此事肯定不是所表现得那样。
这件事,从始至终,四皇子没给她透露过半分消息。开始时。他还真以为是张氏听到了张执昨日的消息后,真的狠下心对四皇子动了手。
来时的一路上,她一直想不通,那个柔柔弱弱的张氏,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而且消息如此灵通,甚至亲自动手行刺李凌。
等来后,了解了一些事后,后宫多年的经验,让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在周皇的眼皮子底下,她不能过问详情。只想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在私下问问四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和周皇之间数十年的感情,也深知周皇的性子和机敏。她现在甚至也能肯定,周皇定也觉察到了不对,现在只是一时没理清头绪罢了。
想到此处,姚妃目光如刀,狠狠刮过四皇子,提醒他注意神情举止,莫要让人瞧出不对来。
以四皇子对姚妃的了解,姚妃稍作提醒,他便立时反应,闭上眼睛,神情恢复如常,只是那不时抖动的身体,时刻在表现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在四皇子如今也是有伤在身,这些肢体上的异样,也不足以让人觉得有何异处。
“凌儿,你好好休息,这件事,父皇一定会查清楚,究竟是何人与那张氏里通外合,将你害的如此,到时一定给你讨个说法。”周皇看着床上,缠着药纱的李凌,眼里满是心疼之色。
诚王与荆舒相视一眼,心中都暗自浮起一个念头:果然,陛下还是对四皇子偏爱有加。
这时,姚妃娘娘轻移脚步,到了周皇身前,双手轻轻搭上周皇的胳膊,眼睛里满是雾气,声音更是委屈:“陛下,凌儿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将他接到宫中养着吧,这样,太医院离的也近,方便调养身体,臣妾也能照顾到他。凌儿这次受了苦,陛下,臣妾好心疼。”
说到此处,姚妃眼中的雾气凝成了水珠儿,慢慢从眼眶中滑落,在娇艳脸颊上划出一道湿痕。
周皇满眼都是心疼,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姚妃的脸颊,后又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爱妃,凌儿毕竟是在受罚,你要是担心他,朕可以允你在这里多陪她几日,也可让太医院的人来此驻守。现在让他离开这里,于法理不合。”
诚王用肩膀轻轻碰了下荆舒,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荆舒抬起眼皮瞅了眼如胶似漆、旁若无人的周皇与姚妃,没有任何的表态。
诚王悻悻的止住了动作,也懒得再说什么。倒是有滋有味的瞧起了眼前这位大周主宰,夫妻之间情义绵绵的戏码。
“陛下,臣妾要打理后宫的事,即便是凌儿再重要,臣妾也总不能将后宫的事放下不管,不然后宫出了乱子,平惹陛下心烦,到时影响到陛下处理国家大事,臣妾岂不是大罪过?陛下,凌儿去宫里只是将养身体,方便臣妾照顾他。
如今,凌儿最亲近的侧妃都要害他,现在他身体虚弱,臣妾实在不放心将他交给其他人照顾。陛下放心,大周的律法,臣妾省得,必不会让陛下难做,只要凌儿身体一恢复,臣妾就亲自将他送到这里继续禁足。
陛下,您看在臣妾为人母的份上,就答应臣妾吧!如今敢儿在边防,整日里打打杀杀,已经让臣妾整日里提心吊胆了,如今凌儿在京城又遭人刺杀,臣妾实在放心不下啊!”
果然,周皇在姚妃提到二皇子李敢时,目光变得更加柔和:“是啊!敢儿已经好几年没回过京城了吧?等过些时日,朕就让人暂代敢儿的位置,让他回一次京城,总不能一直让他在外面,不顾爱妃的思念吧?”
姚妃脸上表情有些凝滞,不过刹那间便又恢复如之前的那般娇弱:“臣妾都听陛下的,那凌儿……?”
“好了,此事朕允了,就让凌儿暂回宫里将养身体,等他身体恢复了,再将他送回来。”周皇轻抚着姚妃的背,轻声说道。
诚王正翻白眼,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周皇猛然回头看向荆舒和他,吓的诚王立即调整表情,心里暗骂周皇不讲武德。
“荆爱卿随后就去中书省拟旨,让滕爱卿协同诚王叔调查此案,无论是谁做的这件事,朕必不饶他,还有……?”
周皇说到这里,眼睛死死盯着荆舒,“镇妖司所有人,近日不得离京。”
荆舒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周皇。
“记住,朕说得是所有人。”周皇补充道,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臣领旨,”荆舒面色回复平静,朝着周皇弯腰一礼。“臣告退。”,随后转身便向屋外行去。
诚王一愣,也急急忙忙向周皇行了一礼,不等周皇说话,便又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二人离开,屋子只剩下一家三口。
周皇的命令让姚妃的脸上止不住的露出喜意,床上的四皇子李凌身体也比之刚才抖动的更加厉害。他知道,父皇刚刚下的命令代表着于此事上:父皇信他。
……
“你慢点,等等我。”诚王一路小跑,对着前方的身影轻喊。
一直到出了宅子的大门,荆舒这才止住了脚步,还不等诚王说话,便率先发问:“你为何能这么快来此?”
“宗正院管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大宗正,我怎么能不快速赶来?”诚王没好气的说道。
荆舒却丝毫不信,看着他,说道:“你知道的,你说没说真话,我一眼便瞧得出。”
“老东西,你敢对我用天眼?”诚王大怒,超凡之力随即遍布全身,谨慎的看着荆舒。
荆舒不屑的一撇嘴,说道:“对你还用不着动用天眼。”
诚王脸上这才稍缓,最后泄气的收回超凡之力,脸上满是沮丧:“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是皇甫那老匹夫急匆匆来寻我,让我赶来此处,并一在求我在陛下面前应下此事的调查之权,那老匹夫第一次这么着急的求着我,我岂能不过来瞧瞧。
不过,你既然都过来了,老匹夫还求我过来,显然是对你不放心!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哈哈哈……!”
荆舒懒得搭理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叮嘱道:“这件事不是小事,我暗中传音,让你应下此事,就是不想让其他派系的人插手,以致在调查过程中,失了公允。至于让滕中丞也参与进去,就是监督你,不要让你草草调查一通。滕中丞是刑名出身,又嫉恶如仇,总会在后面逼着你,不让你松懈。”
诚王气的只翻白眼,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懒得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而是立时问荆舒:“怎么?这其中真的有内情?我也总觉得有些怪?是不是伍太医对你说了什么了?你们两个鬼鬼祟祟,他肯定有什么重要消息告诉给了你。快说来听听,如今我是陛下钦点调查此案的人,一应人证、物证,都该由我接手,你要是有什么推测,也不能瞒我。”
说到此处,又加了一句:“这可是为了尽快搞清楚这件事。你要不说,我就亲自去寻伍太医问个明白,看他敢不敢不告诉我。”
诚王耍起了光棍,荆舒却面色如常:“此事不要去打扰伍太医,我得先去确定一下,等确定此事真的有内情,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四皇子如今进了宫,想要调查就有些麻烦了。没想到姚妃会再这个节骨眼,逼着陛下将四皇子从宗正院的管护中调离。”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女人惯会如此,这样好的时机,她怎么会放过?你等着瞧吧,等到四皇子的身体将养好了,肯定又会出其它幺蛾子,四皇子这次算是因祸得福,这三年的禁足估计到此为止了。”诚王越说越气,最后落寞的长叹了一声:
“哎!只是委屈了二皇子,又被那个女人拿出来利用了一番,不过也好,二皇子本就多年不曾回京了,这次趁着这件事,那个女人松了口,也总算能让陛下和二皇子一享父子天伦了。”
荆舒也跟着长叹一声:“是啊!二皇子为人中正,奈何不受姚妃所喜,这些年在边城是受了不少苦。虽说他也愿意在军中打磨,但是毕竟是个孝顺的,多年不曾在陛下膝前尽孝,怕是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诚王一听此言,更觉气恼:“呸!陛下不知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任何事都依着她,我刚得到消息,纳先太子妃进宫,就是那个女人暗中的主意,陛下向来英明,可只要那个女人一出手,就昏聩无极,甚至做出让先太子如此蒙羞之事,呸?恶女人!”
“你说什么?此事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是否为真?”荆舒的目光变得危险,浑身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压力,这让近在咫尺的诚王也感觉到了一丝不适。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荆舒如此失态,往日里那副‘君子淡如水’的气质早已消失不见,此时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诚王眼见荆舒失态,但他也知道这其中情由:“我知道,身为先太子的老师,先太子之事一只是你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先太子被你教的很好。只可惜,他的命不好;他的事,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