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自打和云奴儿在柔服县一别,心中也是时常想起她的,一直担心她有了什么危险。然而那一天和康王赵构在半郭集看到一个女人,背影特别像是云奴儿,方进石当时找了也没找到,后来不死心又去了两次,都一无所获,这才相信自己是看错人了。
今天竟然在这万人瞩目的花魁大赛中,云奴儿以沉香楼头牌竞争人身份出现,方进石之前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云奴儿无论走到那里,都是场中的焦点人物,更别说在这以选美为主的斗艳大赛,云奴儿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她一出场来,顿时吸引了场中万千男人女人的目光。
那礼司站在台上说了一番话,无非是说这云奴儿姑娘如何美貌,如何有才学,然后又重述了一次喊价的规则,他最后话还没有说完,方进石这边楼上靠栏杆的一个少年公子已经大喊道:“我出二百贯!”
这少年看到云奴儿出场,就已经看上她了,所以急急不耐烦的喊起价来,他声音未落,和方进石隔了一个人的一人喊道:“我出四百贯。”
方进石扭头看去,这人已然有四十多岁了,身材如同麻杆一般又瘦又直,这人长的极丑,脸上好像是被烫伤的非常严重,看上去让人很是不舒服。
先前的少年继续喊道:“我出五百贯。”后来这人叫道:“我出一千贯。”他此言一出,场面上立时安静了许多,连先前喊话的那少年又扭头向这边看,别人加价都是几十贯一百贯向上加,此人却是直接的先前价格上直接翻倍,这人看那少年及周围的人一齐看他,面上有些洋洋得意,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先前的那少年一咬牙,喊道:“一千一百贯!”谁知他话还没喊完,加价那人马上喊道:“二千贯!”
这价格一出口,场面立时一阵惊呼,要知道一个宋时武官统制级的才月奉一百五六十贯钱,纵是勾栏院这等头牌,平日里有人出个几百贯赎身,已经是很高的了,在这花魁大赛中往往意气面子相斗,高到一千贯以上已经是天价中的天价了,那麻杆一般的人却一下子喊出了二千贯的高价,自然让人为之震惊,底下百姓更是议论纷纷。
先前那少年向这人道:“杜轻侯,我自知斗你不过,你让我一让,明日我专程到你府上赔罪。”
被称为杜轻侯的那丑男将脸别过一边,不置可否。
肖永明低头向方进石道:“公子你也要喊价出来,否则云姑娘便会有麻烦了。”不用他说,方进石也自然知道,如果那个杜轻侯最终喊的价高,可能云奴儿让他给买了去了,这是他方进石万万不能接受的。
只是方进石从云奴儿出现,就知道这肖永明一直的捣鬼,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云奴儿会以沉香楼行的身份出现在这花魁大会上,故意拉他来,此时情况突变,那杜轻侯出手之阔又势在必得,这极让方进石头痛万分。
这不是十贯二十贯,八十贯一百贯,而一上来就是上千贯的钱,这也难怪连肖永明都说自己势小了。
先前那少年犹豫了一下,才喊了一句:“我出二千加……五十贯。”这话他喊的明显的底气不足,且这次只向上加了五十贯,加的已经十分勉强。
那个杜轻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大声道:“姓卢的黄口小儿,家中才多大势力就敢和你家侯爷抢女人,也罢,看在你求饶的份上,给你个机会,爷爷这次就加的少点,二千八百贯,怎样?”
他这话一出口,更是引起了场中几乎所有人的惊呼,二千八百贯,是之前所未有高价。这等高价,远不是那姓卢的少年所能承受的起的,这少年恨恨的看了这杜轻侯一眼,也不再喊价了,直接恼怒的分开左右人群,愤愤的去了。
这杜轻侯更是得意,他走前几步,周围的人纷纷给他让道,他一直走到栏杆前,扶着栏杆向下看了看道:“本侯今日出价二千八百贯,你们有谁出价过本侯的?”
在场几乎所有达官贵人富商豪门公子都不出声了,一些人是畏惧他的势力,还有一些人虽看不惯他不怕他,但是要花过二千八百贯以上买下一个勾栏院的乐伎,也是不愿意的。
杜轻侯看无人应他更是得意,他回头从人群人搜寻,手指一人道:“苏公子,你多出一百贯,我便让给你了。”
那苏公子赶紧的陪笑道:“在下怎出的起这许多钱来?”杜轻侯又向另外一人道:“章公子你可愿出?”
那章公子更是吓的连连摆手后缩道:“出不起出不起。”这杜轻侯更加得意,想要再点名一个认识的人吓唬一下,身后人群中有人说了句:“我出三千贯。”
杜轻侯厉声道:“是谁?是谁要出三千贯?”
后排站在凳子的一个少年举起手来,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是我。”这少年说完话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径直的走到杜轻侯面前,平静的道:“我愿出三千贯来买下她。”
杜轻侯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年,他衣着极是普通,身上衣服的料子虽说不错,但是腰间衣着上的装饰却没有特别值钱的玉饰和金饰,这个人就是放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看一眼,他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
但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年,敢公然的和他对着喊出三千贯的高价,杜轻侯虽然看他平常,但是在这京城之地,有的是不显山不露水,连他也惹不起的人物,是以杜轻侯也不敢轻易得罪人,他问了一句:“你当真要出三千贯?是宋钱不是辽钱?”
这少年自然是方进石了,他身上锦线庄中,身上的面料当然不会差了,此时杜轻侯问起,方进石依旧用平静的口气道:“当然是宋钱了,你无论加价多少,我都会比你多出一贯钱来。”
方进石想到既然要得罪这位杜轻侯了,索性就装的更挑畔一些,让这杜轻侯摸不着底细,果然,他这么一说话,杜轻侯不由的对他客气起来,向他拱手道:“不是这位公子是……”
方进石傲然道:“价高者得,无关名头身份,侯爷不妨如方才加价一般,喊个六千贯试试!”
这杜轻侯虽有钱又仗势欺人,但却不是傻子,方进石这样唬他一下,他搞不清楚状况时也不敢应声,只是低头询问身边的人,看有谁认得方进石或者是他一同前来的肖永明,可是他们二人都是到这汴梁城不久,圈子又没有什么交集,都没有人认识。
方进石不再理会这杜轻侯,走到栏杆处对着台子上喊道:“在下出价三千贯,已无人出得更高,那么这位云奴儿云姑娘,就是本公子的了。”
那礼司道:“多谢这位公子捧场。”云奴儿依例向他这边楼上弯腰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公子。”她好似以前从不认识方进石一般,脸上依旧是一片平和,甚至连正眼都没有向方进石看上一眼。
杜轻侯走过来道:“且慢!你这三千贯在哪里?你若是信口胡说来捣乱,说不得可是要坐大牢的!”方进石看了他一眼道:“方才侯爷也说出价二千八百贯,莫不是侯爷这二千八百贯也是带在身上的?”
杜轻侯道:“钱虽不在我身上,可是这里许多人都认得我,知道我出的起这二千八百贯,不消半日就会送到这矾楼来,可这里谁又认得你,知道你出得起这三千贯?”
方进石道:“我自会有钱送来,侯爷何须无端怀疑呢?”杜轻侯沉着脸道:“这里有谁认得你?只怕你这一辈子都未必见过三千贯有多少。”
杜轻侯越看越怀疑方进石并非深藏不露的大人物,言语间就有点不客气起来,方进石刚要想着怎么使个法子摆脱这种局面,后面人群中分开人丛走出两人,直走到方进石面前道:“这位方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方进石看这两人态度恭敬,看衣着似是大户人家的长随,方进石还礼道:“不知贵上是……”这两人打头的一人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方公子移步。”
方进石微一深思,还没说话,杜轻侯叫道:“不能走!拿三千贯出来才能走!”那长随回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是谁的客人也敢拦着!”
这人不过是一个随从,却敢这般的厉声喝斥杜轻侯,杜轻侯虽不认得是这人是那个府上的,也给震住了,这长随把手一抬,做了个手势,示意方进石看对面。
方进石顺着他的指引,向着对面的楼上望去,那楼上栏杆处一个少年公子凭栏而站,他看到方进石向这边看过来,向他招了招了手。
原来竟是郓王赵楷,先前也没见他在对面,可能是刚到不久,他忽然看到方进石,就让长随过来叫他。别说他以亲王身份了,就是新晋的榜眼身份,杜轻侯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方进石心头一喜,赵楷及时的出现,给他帮了大忙了,方进石跟着这两个长随下得楼梯,穿过花园,从另外一面楼的楼梯上到对面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