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儿前前后后看了他一遍,方进石给她看的有些毛,也不知她看什么,最后张喜儿看完才道:“去把你的脸洗一洗,鞋子上的泥巴擦干净了。”
方进石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了看鞋子,没感觉有何不妥,鞋子上只不过是有一丁点的泥土,他用手把这一点点的泥抠下来丢掉,向张喜儿道:“喜儿姑娘,我的脸不脏,不用洗了吧。”
张喜儿皱眉道:“让你去洗你就好好的听话,洗干净了带你去见柔福帝姬,这是你家几辈子烧高香才得来的福气,你可别不识好歹。”
她不说还好,方进石一来有些牛脾气,二来康王郓王都是皇子,他也没这么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三来柔福帝姬他又不是没见过,他看脚边那烧火的铜炉下有点黑的炭灰,用手抓了一下然后抹在自己的脸上,扭头向张喜儿道:“要是帝姬有事见我,就是脏成这样她也会见的,喜儿姑娘,你信不信?”
就完他还向张喜儿吐了吐舌头,张喜儿恼怒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她刚要大雷霆,口门有个柔柔的声音道:“让你传个人进见,却在这里斗嘴。”
方进石扭头看去,柔福帝姬赵多富出现在门口,她此时身着黑色裘皮外衣,里面的衣服也是黑色,她神色淡然,不过看到方进石脸上黑黑的两条炭印,也不禁低了头笑了一笑。
方进石想不到竟然在这郓王府中又见到她,想想也不奇怪,赵楷本来就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她到这郓王府里再正常不过了。
张喜儿见她责怪,上前道:“这人实在无礼的很,也不知从何处来的乡下人,一点也不懂规矩。”赵多富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话,我问他几句话。”
张喜儿见嬛嬛帝姬如此袒护他,有点不大明白,只得闷声站在一边,赵多富向着方进石道:“你说。”
她尽管只说了这两个字,方进石自然知道她想问的是高宠的消息,只是这些天来他也没见过高宠,只得道:“我也是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想来一直在徐王府中吧。”
赵多富神色间明显感到失望,她想了一想道:“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他,你们不是朋友么。”
方进石道:“好的,明日我去看看他。”赵多富扭身将自己衣服上挂着的一个珠子扯了下来,放在屋中的桌面上道:“这颗珠子应该值几个钱,你帮他买几件御寒的衣服,余下的就归你了。”张喜儿吃惊的看着赵多富,茫茫然不知两人说的是什么人,赵多富扭身走向门口,临到出门又叮嘱道:“别让他知道是我给的。”
张喜儿跟着她快步追着去了,方进石走过去拿了那颗珠子,这是一颗南海鱼目珠,从这帝王家的女儿身上拿下来的,价值一定是不会差了,想来给高宠买几件衣服当然花不了多少钱,合当今日吉星高照,能笔小财。
他转了身刚要坐下,王府的管家在外面道:“王爷回来了。”跟着暖阁门一开,赵楷从外面走了进来,方进石忙的过去给他行礼。
赵楷看他脸上黑色炭痕,笑了道:“你这是干什么?脸上搞的这么黑。”方进石笑道:“在下刚刚想将这火炉烧得更旺些来着。”
赵楷大笑了道:“我这府中没有下人么要你来烧火?不过你小子运气实在是旺,刚刚我到驸马府里,据报有一大队商船不日就从泉州府出海,这大批辽钱正好赶得上。”
方进石道:“蔡驸马同意了?”赵楷得意的笑道:“他敢不同意么?他派了个总管辅助你到江南开办茶庄,雪停日出即刻出。”
方进石知道这总管其实也是行监督之能,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说实在话,要他自己竟然去搞这个大生意人他也有些困难,他问赵楷道:“不知蔡驸马准备在江南那里办茶庄,要多大的店面。”
赵楷道:“这些你自己相机而行,蔡驸马的意思先期不要搞的太大,他给你一百万贯宋钱,八百万贯辽钱,银五千锭,明年至新茶收获再给下一批的钱。”
方进石听到这些数字都有些晕,他早就料到如果郓王府和蔡驸马府出手,钱一定是惊人的,可是如今忽然有这么多的钱归他调用,而且只是第一批的启动资金,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脸上不禁表现出来,赵楷看到道:“你可先别得意,有几点你要记得,一莫提我郓王府,二莫提驸马府,三别太贪心了。”
方进石笑了道:“我怎敢呢,不过到了江南,有人故意整我应当如何?”赵楷笑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整你,再说淮东不是秀王的地方么,他不会不帮你的?”
方进石连连答是,这淮东也就是扬州路,所包括的范围主要是:扬、楚、海、泰、泗、滁、真、通八州,有赵子偁罩着他,怎么都不怕地头蛇的。
赵楷道:“你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等放晴了就到江南去。”方进石答应了,他先去用热水洗了脸,别了郓王赵楷出来,魏崇赶了马车还在外面等他,方进石上了马车,魏崇道:“现在回去么?”
方进石看看天空,此时雪已停住,天色不过刚刚午后,他对魏崇道:“去正阳街。”魏崇也不废话,赶了马车到了正阳街,那里有一家很大的车马店,等他们再往回走的时候,方进石问:“这马车可好么?”魏崇笑道:“很好很好。”
这马车当然好了,他此时还没有到手什么钱呢,就去换了一辆又大双宽又舒服的马车来,这马车虽然比不上王府达官家的里的,可是也算十分不错的了。
他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做什么都顺利,想来难道是昨晚抱了云奴儿睡了一觉后运气上来了?他看天气还早,就让魏崇转了车头,向秀王的府第而来,他想着趁热打铁把事情会定下来,就更加完美了。
秀王的封地在淮东,不过在汴梁城他也有一处很大的府第,来京时住住,魏崇和方进石对秀王府都是熟门熟路,到了府上见了那管家,管家道:“王爷在后花园中请人赏雪饮酒呢。”
方进石心说:这秀王真是好雅兴,也不怕冻着客人。
他也不用别人带路,自个的去了后花园,魏崇自到门房暖和去了。
方进石刚走进后花园,就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有些急促,曲子好像最近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转过花园中的竹林,曲子终了,就听到一阵阵的喝彩声,似乎人数还不少。
竹林后面有一个凉亭,凉亭通过一小段走廊和墙边的一个偏厅相连,凉亭中坐了一个青色衣服的少女正在抚琴,却正是黄金绵。
今日难得她画了眉毛,面上也扑上了粉,连唇都用含红纸染过,显得更是红艳,她纵然不算得一流的美貌,可是也属中上之姿,更难得身材高挑,站着能到方进石的齐耳高,比之梁翠容只到他的胸口高,身材上有着极大的优势。
此时黄金绵目光空空,神色木然,一曲抚完低了头只看面前的那张琴,对偏厅和走廊中站着的十多个少年的喝彩只做未听见。
这些个少年有高有很矮有俊有丑,不过多是衣着很华丽,都是些名门贵族之后,赵子偁站在黄金绵身边,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妇人和一个丫头,正是他新婚未久的少夫人邢氏。
赵子偁等黄金绵一曲弹完,喝彩声小,向廊中一名少年道:“韩公子,这曲子弹的如何?”这韩姓公子道:“这曲《怒马狂奔》上月在矾楼听李师师姑娘弹过,姑娘方才所奏,依我看见,已和李姑娘所弹并无二致了。”
赵子偁微笑点头,转身向自己的少夫人道:“这韩公子是邓国公的二公子,家学渊博,今年殿试二甲及第,赐进士出身。”邢氏夫人微微点头,赵子偁明的是给她说的,实际是给他身边的黄金绵听的。
这场赏雪品酒,实则是给黄金绵的相亲大会,赵子偁请人召集了些京城中名人之后,贵人子弟,一面让黄金绵弹琴作画展示才艺,一面也让她留意到场的公子们,为了让黄金绵找个如意郎君,赵子偁可是费尽心机了。
既然是赏雪品酒,也不能把相亲做的过于着了痕迹,一曲即了,自有仆从添加烫热的好酒和下酒的小菜上来,有的有些文采的公子还做了几诗词,抄录下来,有的上来给黄金绵和秀王评看。
黄金绵也只是礼貌的看了一看,最多说两个字:“很好。”再不多说一句。
赵子偁让众人随意,他看到方进石站在竹林边,知他有事,就和夫人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方进石笑了道:“公子爷请人喝酒,不请我也就罢了,还如此说我,怕我喝你的酒了?”
赵子偁道:“这里都是未成亲的少年公子,你若想来喝,先休了你那梁氏夫人再来。”
方进石道:“那还是免了吧,有些小事和公子爷商量,不过我还是到前面等候吧,公子爷慢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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