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汴梁城格外寂静。
方进石赶着马车回到枣树院子,薛翎给他开门,抱怨了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方进石敷衍了道:“和大哥在商议事情。”他走到屋内,李师师披衣也走了进来,方进石奇道:“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
“刚刚睡了。”李师师道,“四姐和我轮流守夜,她说如果你回来我们睡得太沉,你叫门怕听不到,外面又冷又是下雨的,别是淋到了就不好了。”
方进石道:“哪有那么容易淋到……”薛翎过来道:“你饿不饿,饭菜还给你留着呢。”
方进石坐到凳上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饿,就是好困,想睡觉了。”
薛翎道:“我给你准备洗澡的热水,洗过就睡觉。”
方进石道:“今天在锦线庄洗过了,不洗行不行。”
薛翎道:“至少要用热水泡泡脚。”说着出去给他准备,李师师看她走出,对方进石道:“四姐真是好贤惠持家,我一辈子也学不来。”方进石拉了她的手腕抚摸着道:“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长处,不能说谁好谁就不好。”
薛翎很快地端了木盆热水过来放在他的脚下,跟着又去给他拿了一杯热茶,方进石低头去脱自已的鞋子,薛翎蹲下来先替他脱了左足,李师师也学样替他脱了右足鞋子,她从未伺候过人,未免手脚有点笨拙,方进石喝着热茶,看着自已的两个女人给自已低头洗脚,感觉人生好不得意,那怕此时给他换个皇帝来做,他也不愿意去换了。
薛翎忽然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药味?”方进石提起袖子自已闻了一下:“哪有?”他心中却是惊奇,怎么女人的鼻子这么尖。
薛翎向李师师道:“你闻到没有?”李师师凑到方进石衣服近前细闻了下点头道:“有。”方进石无法抵赖只好道:“今天和大哥去他一个朋友家坐了坐,他那个朋友是开药铺的。”
薛翎正容道:“那就必须要去好好洗个澡了。”方进石道:“明天换身衣服不就行了。”薛翎强硬的道:“那怎么能行,身上还是有味道,不洗澡就别到床上睡觉。”
方进石发觉自从带她到汴梁城来,梁翠容不在上面压着她,薛翎也学会了管教他了,有时候一根筋的本性又显示出来,他拉过李师师的手亲昵的道:“那我晚上和你睡。”
李师师挣脱他的手严肃的道:“你不洗澡我也不和你睡。”
方进石举起双足把脚底板向天,身子往后一扬夸张的道:“你们两个真是反了天了,我的小妾不和我睡觉,看我明天把你们两个都卖了。”
薛翎在他的腿上打了一下,把他举高的双足打下来:“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明天不卖,你是小狗。”
方进石看看她,最后无奈的道:“好吧,你明知道我舍不得,因而就一点也不害怕,我就是小狗。”说着汪汪学了两句狗叫,薛翎看他有趣,不由地笑了道:“你若是小狗,那我们两个是什么?”李师师低笑着道:“别说出来,太难听了。”她此时觉得方进石这个人不仅特别聪明会说话,风趣又懂女人心,脾气又好,可以感觉到他骨子里很是尊重女人的独立个体和人格,却在进攻女人时又无赖到让人无计可施,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那些此前所敬仰的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之辈就不值一提了。
方进石迷了眼睛笑嘻嘻的道:“天气这么凉了,今晚我们三个睡在一起。”薛翎板起脸来:“你想都别想。”说着出去给他准备洗澡水去,方进石看李师师看着他,略带尴尬的道:“她总是莫名的发脾气,我越来越治不了她了。”
李师师抿嘴一笑,拉他从座位上起来道:“你赶紧去洗澡吧。”说着笑嘻嘻的推着他的后背前去厢屋,方进石赤足连跳道:“我还没穿鞋子。”
李师师拿了他的鞋子过来,蹲下来替他穿上,低声道:“你要想达到目的,还要花点心思动一下歪脑筋。”
她的声音太低,方进石未听清楚全部,就多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李师师已经站直身体,坏笑了道:“我什么也没说,我说什么了?我都没说话。”
方进石觉得她和云奴儿太像了,刻意讨好他,什么原则都顾不上了,他走到厢屋中,里面有一个崭新的大木桶盛了大半桶的热水,在木桶有半人多高,薛翎拿了一个小桶把里面的热水一瓢瓢往大桶中添加,方进石看她站在桶边挽了裤脚,小腿光洁,不由童心大起,走到她身后双手抓了她的足踝,一把将她掀倒在大木桶中,薛翎猝不及防全身湿透在木桶中挣扎,方进石哈哈大笑,李师师也禁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薛翎手扶桶沿恼怒道:“你干什么。”
方进石嘻笑道:“让你重温一下我们两个第一次睡在一块儿的场景。”薛翎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看李师师看过来,她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纵然她刚刚怒火万丈,此时也发作不出来。
李师师笑了片刻,发觉方进石回头看她,很快警觉到男人的目光不怀好意,李师师转身就逃,方进石急走一步追到她身后,拦腰抱起来到木桶前笑道:“你也下去吧。”说着把李师师也扔进木桶中,李师师挣扎也是无用很快湿透全身衣服,方进石看旁边还有木桶的大盖子,就取了盖上木桶道:“我要困死了还让我洗澡,是我听你们的还是你们听我的。”
他走回到屋中,故意把鞋子衣物乱丢的满地都是,扑倒在被子上很快睡着,天将亮时醒来,怀中是光溜溜的李师师,他心中想着,昨天说定要睡到京城双姝,终也不算吹牛。
日上三竿风露消,他才独自赶马车出门,先到溢香茶楼买了上好的点心,转回头来向了大宅而来,他赶着马车离那大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魁梧的大汉坐在他家门口的石阶处,走的近些,方进石就认出,这个铜箍束发魁梧的大汉是柳如眉身边的那个李霸冈。
李霸冈远远看到他,站了起来迎他,方进石勒住马车从上面跳下来,笑问:“李兄怎么坐在这儿?”
李霸冈向他躬身一礼:“奉主上之命,特来告知方公子一声,万望千万记得午后之约。”
方进石道:“不知柳姑娘约在下,有何要事,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
李霸冈又行了一礼道:“在下不知,主上也不曾吩咐说要准备什么,方公子自便就是,午后之时我在辉月楼门前相候公子。”他说完就要走,方进石有心套他话,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李霸冈手心道:“李兄辛苦跑一趟,这些买酒吃。”
李霸冈赶紧推脱,方进石硬塞给他,他只好拿了,方进石和他套近乎:“李兄自西北而来,不知仙乡何处。”
李霸冈答:“灵州。”
方进石在西北呆过,知道灵州是属于西夏地界,就笑而问:“那李兄是西夏人了,又是姓李,莫不是西夏皇姓?”
李霸冈一愣,赶忙道:“天下处处有李姓,如何高攀地起……,主上有严令,不得多嘴多舌,这便告辞了。”他本就不太喜欢多说话,又觉得方进石狡猾话多,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方进石无法,只好道:“李兄慢走,回去告知柳姑娘,我定会赴约。”李霸冈走到他的马车前,衣袖在马车上一盖,转身而走,马车上就留下了方进石给他的那小锭银两。
他竟然不受这小恩小惠,方进石摇了摇头,取了那锭银子在手中抛了抛,放入自已怀中,他刚要转身回去,听得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方进石不禁扭头看去,只见一辆灰篷马车从远处快速驶来。
这马车错身而过慢慢走远的李霸冈,赶车的汉子猛地一拉马缰绳,生生的马车勒停,这赶车的汉子跃下马车,向背身慢走的李霸冈高喊了一声:“李霸冈。”
李霸冈听闻停足转过身来,赶车的汉子又道:“果然是你。”
方进石一瞧之下,这赶车的汉子竟然是金国的武将唐括辩,李霸冈看了看他道:“原来是你,没想到在此也会遇上你。”
唐括辩还未接话,马车帘布一掀,金国的梁王爷完颜宗弼从马车钻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唐括辩忙了道:“这人是西夏重骑铁鹞子将校教头,名叫李霸冈,以前曾和我有些过节。”
“西夏铁鹞子教头?”完颜宗弼听到这支重装骑兵的名头,不禁肃容下了马车,向李霸冈认真打量了一番,李霸冈垂手而站,也不言语,只是神色倨傲有些许轻蔑之意。
完颜宗弼向他拱了拱手:“李将军盛名,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在此遇见,实乃幸事。”
李霸冈也打量了一番完颜宗弼道:“你我不熟,不必客气,要打就打,不必废话。”
完颜宗弼真诚的道:“我猜括辩之前和李将军有所误会,李将军也是来找方公子的?赶早不如凑巧,我们也是来找方公子的,不如一起到他家中做客,我让括辩向李将军赔罪。”
李霸冈道:“我不过是路过此地,不认得什么方公子圆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