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少听他胡说。”
“陈庆肯定是占了便宜,我还能不知道他。”
王芷茵小声提醒道。
扶苏见事态得到控制,士兵一路急行军过来疲乏不堪,颔首道:“天色己晚,咱们先回城吧。”
返回咸阳的路上,陈庆原原本本将匈奴暴动的原因,以及他们提出的要求如实道来。
“这些蛮夷其实心里有分寸,知道在大秦京畿之地叛乱的下场。”
“他们只打死了屠各部监工,却不敢伤大秦士卒。”
“所提的要求也无非是一条上进的途径而己。”
“微臣觉得并无不可,当场就答应下来。”
扶苏听完后眼神凝重,久久无言。
想起在边关时,许多形同乞丐,连一件像样兵器都拿不出来的匈奴人嗷嗷怪叫着,向大秦雄伟的边关城墙近乎自杀性的冲锋。
他们不怕死吗?
不知道大秦兵将悍勇难敌吗?
唯饥饿难耐而己。
扶苏长叹一声:“世间皆苦。”
陈庆脱口而出:“唯有自渡。”
“大秦有今日,历代先祖不知道流过多少血,付出多少汗水。”
“匈奴而今自愿为奴,怨就怨祖宗不争气吧。”
扶苏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却觉得有道理。
“先生,若是将北方草原纳入大秦疆域之内,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陈庆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殿下,不得了啊!”
“你这样问,陛下不赏我个侯爷都小气了。”
“老赵你给我作证,本官算不算大功一件?”
赵崇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始皇帝知道扶苏有进取之心,定然大为欢喜。
说不定还真能给陈庆封侯。
你是真会见缝插针的给自己请功啊!
“先生取笑我作甚。”
“域外蛮邦,不如大秦者比比皆是。”
“黔首百姓生计己经如此艰难,那化外之地的蛮邦子民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扶苏颇有感触地说。
陈庆双眼发亮:“殿下言之有理,我等更当奋发图强,早日让朝廷恩德播撒西方。”
刹那间,他悟了。
对待扶苏这种道德君子,就得按照阿米利加的套路来。
什么叫侵略,什么叫掠夺资源,那分明是给蛮夷带去兹有皿煮,文明的光辉嘛!
一行人先去库房把火药、火炮重新入库,然后安排士兵在饭堂就餐。
“老鹿,探头探脑干什么呢?”
“莫非是讨打?”
陈庆看到肥头大耳的鹿仙翁在不远处张望,没好气地呵斥道。
这厮可是有私藏火浣布,向太子献媚的前科。
今天扶苏也在,难道是故态复萌了?
“大人,小的向您报喜来了。”
鹿仙翁讪笑着凑上前。
他不知矿山情况如何,故此拿不准陈庆的心情。
万一报喜没挑个好时候,那不白瞎了嘛!
“有何喜呀?”
陈庆漫不经心地问。
“您上次严惩了贪墨瓷窑工匠伙食的奸贼,我等感激在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窑炉旁。”
“经过下官的殷切督促,加上……”
陈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瓷器烧制有进展了?”
“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鹿仙翁竖起大拇指,激动地说:“今日午后烧好了一炉,傍晚刚能进人,您猜怎么着?”
“老鹿,你再啰嗦一句,我给你把脑袋塞裤裆里你信不信?”
陈庆作势要打。
鹿仙翁一边陪着笑往后躲,一边欣喜地说:“这一炉竟然成了百余件!”
“就连残劣的那些,也比之前大有进步。”
“大人,咱们这瓷器成了呀!”
陈庆略感不可思议。
进度这么快!
“带我去看看。”
恰好扶苏、蒙甘、王芷茵等人在到处闲逛,对日新月异的内务府工坊啧啧称奇。
陈庆招呼了一声,也饶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诸位大人。”
一个脸上沾满黑灰,衣物脏污的削瘦人影迎上前来,作揖行礼。
扶苏仔细辨认过,才确定对方是个女人,顿时为之诧异。
“烧瓷的竟然是位女子?”
王芷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房夫人,我说瓷器为何进展如此神速。”
“有劳你费心了。”
陈庆善意地笑着拱手。
“奴家受您之托,当然要勤勉任事。”
房夫人温婉地颔首致意。
陈庆看了鹿仙翁一眼,这货干别的不行,拍马屁那是一等一的。
他说让房夫人在瓷窑任职,鹿仙翁根本不管合不合规矩,立刻照办。
“烧好的瓷器在哪里?”
陈庆瞄向热气仍未散尽的窑炉。
这东西像个倒扣的大瓷碗,青砖垒砌而成,朴实又厚重。
“余温散得差不多了,瓷器还未取出,大人您不嫌热就进来看看?”
房夫人主动邀请。
“好。”
“蒙甘,你就别去了,粗手笨脚小心打碎了烧好的瓷器。”
陈庆伸手拉了他一把。
“师父,我……知道了。”
蒙甘不情不愿地退后。
在房夫人的带领下,陈庆等人小心翼翼沿着狭窄的通道走入窑内。
一进门陈庆就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这怎么还设置成阶梯样式了?”
原本平坦的瓷窑内,突兀地架起一层层的高台。
大大小小的瓷器摆在方面,被火光一照,反射出美轮美奂的光彩。
“此乃田少府帮忙想出来的主意。”
“以往瓷器烧制失败,多是炉温差异导致的结果。”
“即使是同一窑瓷器,因为大小、高低、位置的不同,烧出来的瓷器也可能天差地别。”
“奴家与田少府商议后,才想出来这样的法子。”
“釉料厚重、器型更大的瓷器,需要更多的火力烘烤。”
“釉料薄,体型小的瓷器,就摆在受热轻的地方。”
房夫人耐心地讲述。
“本官初看还以为瓷器摆放的杂乱无章,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要找出窑炉里哪个地方火力强,哪个地方火力弱,恐怕费了不少工夫吧?”
陈庆西下张望,感慨地说。
“大人您又未曾责怪我们损毁了物料,只要心细一点,耐着性子慢慢试,总会知道的。”
“先前烧制失败还有个缘由,用木柴烧起来方便,火力却不足。”
“用煤炭火力倒是旺了,但里面杂质太多,随烟气进入炉内后,釉面便受其侵染。”
“田少府从冶铁司拿来焦炭给我用,取两家之长,一下子就好多了。”
房夫人细声细语地说。
陈庆不由露出玩味的笑容:“太子殿下当面,本官原本想为你请功。可是夫人你三句话不离田少府,这功劳到底算谁的?”
房夫人脸上微微发红:“田少府当居首功,奴家只不过是从中协助而己。”
“哦……”
陈庆还要说什么,王芷茵就催促道:“里面太热了,咱们快出去吧。”
她出手如闪电,把一只精美的瓷杯塞进了袖子里。
“咳咳。”
陈庆假装没看见,招呼众人从窑炉内退出。
“芷茵。”
“干嘛?”
王芷茵警惕地盯着他,把手藏在背后。
“我寻思着瓷器工艺既然己经研究出来了,咱们家里那些残次品可就不值钱啦。”
左右无人时,陈庆拉着她走到一旁。
“那你想怎么办?”
王芷茵不明所以地问。
“王家一门双侯,田地宅院无数。”
“哦,不是。”
“我的意思是说,武成侯一生征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如今这把年纪,该享受就要享受。”
“阿菱整修好了不少的瑕疵瓷器,不如……”
陈庆给她打了个眼色。
“你要把那些破烂卖给我爹、我爷爷?!”
王芷茵兀自不敢相信。
“这等坑蒙拐骗的事情,你第一个就想到了王家。”
“我,我……”
“陈庆,你还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