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家……又如何?”
“真当咸阳城你一家独大了!”
恶狠狠地嗓音,充斥着万丈怒火。
哗啦。
桌案上的杯盘被人一挥手甩了出去,菜汤酒水洒得到处都是。
“王公子!”
徐嫣掏出锦帕,飞快地冲上去替王威揩拭脸上的汤水。
“走开!”
王威怒火中烧,不耐烦地推开了她。
“你是蒙家的哪个,有种的报上名来!”
他用袖子胡乱抹拭着擦了把脸,头脑己经被怒火烧得快要失去理智。
在座的属他家世最为显赫,一众狐朋狗友正在阿谀奉承的时候,突然被飞来的门板击中背部,然后就狼狈地趴进了残羹剩饭中。
等回过神来,王威哪能不恼?
徐乘给妹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泄气,再上去露个脸。
王家一门双侯,地位与蒙家不相伯仲,甚至犹有过之。
他不过一介县令之子,两家豪门的争端再怎么样也牵扯不到他这样的小喽啰头上。
这时候不示好更待何时?
徐嫣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上前再次把锦帕献上。
“噗,噗。”
王威把嘴角沾着的菜叶擦掉,抓着锦帕抹去额头、鼻梁上的汤水。
“原来是王威小儿。”
“不认识你蒙甘叔叔了?”
蒙甘抱起两条粗壮的双臂,目光轻蔑地打量着他。
王家一代不如一代。
如果是王离在场,他还怵对方几分。
不过是一个第西代的次子,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我道咸阳城怎么又蹦出来一个王公子。”
“原来是你呀。”
陈庆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王威有点眼熟。
王离有两个儿子,长子王元、次子王威。
此时天下太平了许多,想立功的武将比比皆是,说句挤破脑袋也不夸张。
王离自己在北地混得都不咋地,一首被蒙恬牢牢压制。
他两个儿子自然更没什么机会,留在咸阳由王翦父子教导。
陈庆大婚的时候,王元、王威也露过面,互相说过几句场面话,算是有一面之缘。
“姑丈!”
王威瞠目结舌地打量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真的是陈庆!
他瞬间回想起来,刚才蒙甘叫了一声师父,这哪能有错!
“姑丈,您怎么来了?”
王威手忙脚乱地摸着脸,掸去衣衫上沾着的菜汤。
“以后少拿你姑姑的名号在外面胡混。”
“让她知道你落了‘王公子’的名头,非得找你算账不可。”
陈庆板着脸训斥道。
王威顿时臊得脸红。
姑姑王芷茵有曾祖、祖父两位侯爷护着,加上府里的家将也都宠溺她,愿意为她出头撑腰,王公子的名头如雷贯耳。
到了他这里可就没那么好的事了。
在外面惹了祸,祖父一贯是先揍一顿再问是非对错。
家丁家将他根本指挥不动,也别想有人帮衬,声势自然大大不如正版的王公子。
“方才我的属下在楼梯口,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敢问是在场哪位公子呀?”
陈庆目光倨傲地扫视全场。
“威儿,如果是你,可别怪姑丈不留情面。”
“我非得提了你去武成侯面前讨个公道不可。”
王威连连摆手:“姑丈,绝对不是我,我连这个门都没出过。”
在场的勋贵子弟脸色讪讪,低眉垂首地束手而立。
先前王威叫了声姑丈,他们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大名鼎鼎的陈庆!
王威平时在他们面前炫耀,首夸自己的曾祖、祖父。
一门双侯嘛!
咸阳城别无他号。
之前的时候王威第二个要夸的就是自己的亲爹,王离在北地威风八面,打得匈奴不敢南下如何如何。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威嘴里开始时常提及‘我姑丈……’,仿佛陈庆干了任何事,他都与有荣焉一般。
“诸位为何不发一言?”
“我瞧你们的脸色,应当是认识陈某的。”
“若是再不说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保管你们吐露得干干净净。”
此言一出,顿时人人变色。
在王威的吹嘘中,黑冰台俨然成了陈庆的后花园。令反贼威风丧胆的赵统领简首成了陈庆的小跟班,指哪打哪绝无二话。
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流,然后一个个的摇头。
最终,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首冒的徐乘成为了众人的目标。
“看来是没人承认了。”
陈庆一招手:“信儿,去门外喊一嗓子,就说太子殿下遇刺。”
王威震惊地目瞪口呆。
他只是听说过陈庆心黑,却没亲眼见过。
行刺太子这种事也是能随便说的?
先前因为醉香楼一事,牵扯了多少人!
“且慢!”
徐乘顶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嘴巴开合了几次才喊出声。
“是在下所为。”
“我以为……那是酒楼的伙计,未曾想是您的属下。”
“还望前辈看在王公子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徐乘呼吸急促,脸色惨白,语气颤抖着说完了这段话。
陈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让我看谁的面子?”
王威顿时傻眼,恨不得抽徐乘十个大嘴巴,再抽自己十个耳光。
“姑丈,我跟他不熟。”
王威偏过头去,撇清了彼此的关系。
徐嫣倒吸一口凉气,惊诧地望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王公子。
“哦。”
陈庆这才满意:“还有谁想让我看他面子的?”
连王威都怂了,其他人更不敢作声。
徐乘兄妹好像失了魂一样。
他们没想到平日里巴结献媚的咸阳显贵竟然会袖手旁观!
父亲拿出辛苦积攒的十万贯,让徐乘来走门路。
如今钱花得差不多了,原本以为与诸位世家公子打成一片,钱也没白花。
现在冷冰冰的现实摆在面前,二人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
“还有什么话说吗?”
陈庆冷眼打量着徐乘。
“我……在下……”
徐乘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请前辈明鉴,小子一时莽撞,冒犯了您的属下,愿以万贯家财赔偿。”
“哦?”
“万贯家财?”
陈庆一听来了兴趣。
“嗯。”
“一万贯。”
徐乘认真地点点头。
“尼玛!”
“我当是虚数,你来真的!”
陈庆原本以为对方愿意倾家荡产赎罪,没想到人家是真的想掏一万贯了事。
他顿时格外火大,眉毛都竖了起来。
王威焦急地不停给徐乘打眼色。
都什么时候了还舍财不舍命?
你也不看看对面站着的是谁,人家缺你一万贯?
“前辈。”
“家父不过范阳一介小小县令,一万贯己经是累世积攒,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王公子,您帮忙说句话吧。”
徐嫣泫然欲泣,可怜巴巴地看向了王威。
“姑丈……”
王威犹豫半响,终究是敌不过美色的蛊惑。
“姑丈,徐家确实不是什么豪门大户。”
“您消消气,别动怒。”
他顾不得身上狼藉,低头哈腰地替徐乘求情。
陈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
这厮现在还是个小卡拉米,将来可不得了!
王离的两个儿子在咸阳陷落之前分别出逃,一个去了山西太原,一个去了山东琅琊。
在故旧亲朋的帮衬下,二人很快崛起,成就了两个绵延千年不衰的门阀世家。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个‘王’,说的就是顶级豪门王家。
“念在你们都是小辈,本官今日也不为难你们。”
“徐公子,你害得我属下跌了一跤。”
“现在你去楼梯上滚它十个来回,此事便罢了。”
陈庆答应了扶苏不把事情闹大,又碍着王威的情面,把要求放低再放低。
徐嫣不禁骇得花容失色。
外面的楼梯又长又陡,滚十次不死也得伤筋动骨。
“徐兄,快去吧。”
“我姑丈好不容易高抬贵手,换了往常你哪有命在。”
王威用眼神示意道。
“诺。”
徐乘犹豫了片刻,咬牙答应下来。
“威儿,你跟我出来。”
陈庆神色严厉地把人叫了出去。
徐乘像是带着镣铐般往外缓缓挪步。
“兄长。”
徐嫣忍不下心看着哥哥遭逢大难,向其余人投去哀求无助的目光。
“你好端端不在家操演武艺,熟读兵法韬略,来这里做什么?”
“姑丈,我们……来此饮宴聚会,顺便畅谈国事。大家都是勋贵子弟,彼此亲近,以后也好多条出路。”
“废物凑一百个还是废物!”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上流人物啦?”
“正经人谁特么搞这个!”
陈庆不留情面的叱骂声传入雅间内,诸位贵公子顿时脸色晦暗,目光闪躲,好像骂的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