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如灵蛇吐信,寒光闪烁的枪头飘忽不定,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扎入凉棚中。
千钧一发之际,陈庆也举起了五雷神机。
五根环状枪管全部指向来者的胸腹处,可他己经没时间点燃引绳了。
陈庆吃亏就吃在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单枪匹马闯过来。
他预判到双方很大可能会发生冲突,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挥枪便捅!
‘我要是死在这里,可真特么冤屈!’
‘要是常山赵子龙好歹不亏,薛郡吕子良根本没听说过呀!’
刹那间陈庆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念头,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吕子良把手里的长枪往前一送,就能轻易将他扎个对穿。
铛!
吕子良眼眸一缩,见五雷神机模样古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下意识心生寒意。
他右手按着枪尾一挑,锋利的枪头带着呼呼风声,迅猛地撞在五雷神机侧面。
陈庆虎口一麻,火枪脱手而出。
这时候,不远处的树林内人嘶马鸣。
噌噌噌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宋墨等人面带杀气,争相奔来。
“有埋伏!”
“师长,小心!”
吕子良一把勒住缰绳,胯下的坐骑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他冲着来时的方向大吼一声,也不恋战,拔马便走。
“兄台留步。”
陈庆终于有时间拿起了第二支五雷神机,并且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绳。
“哼。”
吕子良回头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让我留步我就留步,当我煞笔吗?
陈庆站起来用枪口瞄准了他的坐骑。
让你留你不留,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砰!
火星喷吐,硝烟乍起。
陈庆眯着眼睛,从烟雾的缝隙里看到马屁股上炸开一团雪花,惨厉的嘶鸣着后腿突然打了个趔趄。
砰!砰!砰!砰!
五雷神机点燃后就无法停止。
他全凭手感维持着射击方向,弥漫的呛人烟气中根本看不到打向了哪里。
儒家弟子呼喝连连,飞快地结成阵势守卫在马车旁边。
“子良!”
“子良!”
“快去救他!”
声嘶力竭的呐喊中,倒在血泊中的马匹动了动。
吕子良双臂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马尸。
“师长,我没事。”
“快走!”
“前方有盗匪!”
吕子良浑身像是被血水浇了一遍,犹自抓着那杆长枪。
他躲在马尸之后,紧张地朝着陈庆的方向张望着,还不忘朝着同伴挥手,让他们尽快远离。
徐正、宋墨等人打马追了过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吕子良摇了摇牙,挺枪站在路中。
“唯死而己,有何惧哉?”
“时运若斯,宁斗而死!”
他摆出大开大合的架势,准备殊死一搏。
“吁……”
徐正和宋墨不约而同地勒住马缰,面色冷厉地围着他团团打转。
其余的楚墨剑侠也跟从上来,刀剑出鞘,目光不善地盯着吕子良。
“想不到儒家竟然败落至此,连你这样的粗野之辈都收入门下。”
“尔等不是讲究‘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这厮的礼法学到何处去了?”
徐正居高临下,语气轻蔑地问道。
楚墨中人纷纷哄笑,把吕子良围在中间,神情充满得意和自傲。
孔子都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子羽天生貌丑,孔子就不待见他,认为此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吕子良也是一样。
楚墨剑侠虽然风吹日晒,皮肤呈沧桑的古铜色,但人家那是晒黑的。
吕子良肤色黝黑,天生一副朝天鼻,头发枯黄蜷曲。
若是荒郊野外撞见他,八成会将其当成盗匪。
楚墨、齐墨众人顿时感觉到一种颜值碾压的优越感,笑声愈发放肆。
“气煞我也!”
“尔等是哪里的蟊贼?有种的下马来战!”
“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吕子良被二十余人围住,也没有半分胆怯,扯着嗓子大声叫骂。
“兄台,我不是让你留步了吗?”
楚墨剑侠给陈庆让出一条通路。
他提着那支被打飞的五雷神机,从容地走上前来。
“你说暗箭伤人,岂不亏心?”
“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哪有命在!”
陈庆打量着持枪而立的吕子良,目光中透出赞许的意味。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儒家与他脑海中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说他是战场厮杀的猛将我都信呀!
“你……”
吕子良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先前陈庆己经把那支兵器对准了他,却并没有发射。
而是在他准备逃走的时候,才‘逼不得己’射杀了他的坐骑。
人家确实让着他了,后面也喊了一嗓子,不算暗箭伤人。
“吕某不是你的对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有什么冲着我一人来,勿伤了我的师长和同门。”
吕子良非常光棍地把长枪扔掉,昂首挺胸站在那里,做出英勇就义的架势。
陈庆不禁莞尔。
儒家能在始皇帝的严厉打击后,依旧在汉朝死灰复燃,并且成为之后两千年唯一的正统官学,果然有两下子。
所谓有教无类,无非是吸收各方面的人才纳为己用。
吕子良这样的,扯什么‘之乎者也’怕是够呛。
但是儒家经典《抡语》,那绝对是学到位了。
相比之下,楚墨、齐墨都混成什么逼样了,还搁那儿自命不凡。
秦墨只知道埋头干活,从不参与朝堂政事。
怪不得最后全部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墨家陈庆。”
“请阁下回去转告一声,咸阳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回去吧。”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昔年扶苏殿下为儒家求情,触怒陛下,被发配北地多年。”
“而今你们不甘沉沦,想蛰伏于咸阳,静待时机。”
“可曾想过扶苏殿下的安危?”
陈庆摇了摇头:“以怨报德,非君子所为。”
吕子良愣了下,高呼道:“你们是墨家中人?”
陈庆轻轻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吕子良脑海中混沌一片,苦思良久也没想出什么辩解的话。
“你只管原样传话即可。”
“还有,以后别那么莽撞了。”
“本官可不一定每次都会发善心。”
陈庆扬了扬手里的五雷神机,终于找回了场子。
“吕某这就回去传信。”
吕子良意识到事关重大,拱了拱手,小心地倒退着走出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