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蒙毅角度刁钻的吐槽让陈庆哑口无言,随即恼羞成怒。
“蒙尚书不要凭空污蔑。”
“本侯早年经营铜铁铺,不小心打制了几件兵器,仅仅是防身自保而己。”
“工坊里顺手而为的事,怎么能算谋逆呢?”
蒙毅气极反笑:“照雷侯这般说法,普天之下的逆贼也都是不小心、顺手而为了?”
嬴政忍俊不禁,摆了摆手:“寡人召你们来是为了商讨天降陨石一事,其余的暂且不提。”
“陈卿,你接着说。”
蒙毅和陈庆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互瞪了一会儿,冷哼着别过头去。
“陛下,假如……”
“微臣是说假如啊,博浪沙刺驾的天字第一号反贼张子房并没有死……”
殿中君臣勃然变色。
赵崇抢先喝道:“不可能!”
“张子房的尸首我前前后后派了十余名仵作查验,绝对是他本人没错。”
嬴政犹豫了一瞬间,轻轻点头。
张子房的尸首他不光亲自看过,还让手巧的工匠用泥捏出了对方生前的样貌。
任何微小的细节都能与黑冰台的卷宗对得上。
这逆贼是千真万确的死了。
蒙毅冷笑道:“雷侯莫不是手下留情,瞒天过海饶过了张子房的性命?”
“你可知……”
陈庆厌烦地瞥了他一眼:“两位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再者,张子房生前是反贼不假。但他死后,可就变成了朝廷镇压逆乱不臣的利器。”
“夸他一声国士无双也不为过。”
“尔等最好放尊敬一点。”
蒙毅立时奏道:“陛下,陈庆果然早有反心。”
嬴政耐着性子:“先听他把话说完。”
蒙毅黯然地道了声‘诺’,退回原位。
陈庆得意地笑着:“亲眼目睹张良被杀的人并没有多少。”
“再者,那可是名满天下的张宰相,被赞誉多智近妖的存在。”
“反贼中相信他没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因此,黑冰台可以机密行事,假托张子房之名散播流言。”
“七月初七,天降流火。渭河枯,泰山崩!”
这下连嬴政都被吓了一跳。
“陛下,陈庆大逆不道!”
蒙毅厉声呵斥。
王翦不停地打眼色,示意陈庆不要口无遮拦。
扶苏若有所思:“先生是想说,到了七月初七那一天,渭河一定不会干枯,泰山也绝不会崩裂。”
“届时谣言不攻自破,心怀不轨者自然大失所望。”
陈庆笑道:“殿下,反贼没那么容易死心。”
“而且七月初七这一天,定然有无数逆贼齐聚渭河、泰山。”
“一旦天象真的发生,立时就会蛊惑民心,举旗造反。”
“黑冰台只需暗中安插密探,谁露出失望惋惜之色准备离去,一定是反贼无疑!”
嬴政拍手称赞:“此计甚妙!”
“与其费时费力西处搜拿,不如让反贼自动现身,将他们一网打尽!”
陈庆嘴角勾起:“陛下,还有呢。”
“七月初七之后,张子房沉寂月余再度现身。”
“八月初九,黑气盖压咸阳,井塘水干。有金星从天而降,坠咸阳宫。”
“天地皆暗,地摇山晃。”
蒙毅怒不可遏:“陛下,请治陈庆死罪!”
嬴政大度地摆摆手:“寡人赦其无罪。”
……
蒙毅涨得老脸通红。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足够夷三族了!
您竟然还赦他无罪?
扶苏轻笑道:“天象又没有发生,京畿百姓皆可为证。”
“若是死不悔改的逆贼,说不定会潜入咸阳偷偷观望。”
“黑冰台只需派人在皇宫附近暗中巡查,行踪诡异者首接拿了就是。”
陈庆哈哈大笑:“殿下好聪明。”
“等这回的谣言破灭,再过一两个月。”
“张子房又又又现身……”
赵崇举起手打断话头:“雷侯,您这样隔三差五就有荒诞不经的流言传出来,还有再有人信吗?”
“恭喜赵统领,你都会抢答了!”
“你不妨想想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逆贼首领张子房的话还会有人信吗?”
“那黑冰台这些天在忙碌什么?”
陈庆促狭地盯着他。
赵崇恍然大悟,顿时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人家在朝堂中混得如鱼得水,真不是凭空而来的。
天底下恐怕唯有他才能想出这样阴损又无耻的主意。
“黔首百姓普遍没什么见识。”
“逆贼或是借助天象,或是弄虚作假,每每生出事端。”
“黑冰台往往是按起葫芦浮起瓢,东奔西走,疲于奔命,最后却效果不佳。”
“既然如此,为何朝廷不自己来造谣?”
“逆贼的谶语无头无尾,我首接给它定死了日期,描述得栩栩如生。”
“一遍、两遍……乃至十遍二十遍,五十遍一百遍!”
“再愚钝的百姓,也不会同样的谎言相信一百次吧?”
“等到哪天又有新的流言兴起,百姓听到后的反应是——哦,这样啊?上回的天降火雨我等了好久都没见到,拖了近半年到底它来不来啊?”
“如此再无纷扰!”
嬴政兴奋地满面红光。
陈庆说过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专业的事情得让专业的人来办。
要对付逆贼,果然还得靠他这个前逆贼!
“陈卿巧计除了寡人心头大患,赏良田千顷!”
蒙毅愕然失色。
这比一开始说好的封赏多了足足十倍!
十万亩良田!
赵崇艳羡又无奈。
他确实没那个本事,吃不上这碗饭。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就那么大呢?
“想不到张良一生做贼,死后却要为寡人奔波效命。”
嬴政心情大好,讥嘲地调侃道。
“陛下,死了的可以,活着的也行。”
“既然此番逆贼借天降陨石生事,朝廷不妨一个月降它个十回。”
“先来一句‘三年大旱,颗粒不收’,再来一句‘天塌西北,地陷东南’。”
“陛下可以下诏:无论天灾人祸,倾府库之所有,弗使百姓饥困。”
“咱们还得谢谢反贼帮朝廷树立威信呢!”
嬴政畅快地大笑起来。
王翦捻着胡须,面色都红润了几分。
别说他借了一百万贯钱不还,就算再借他一百万又何妨?